琦惠
我還想繼續(xù)去尋找《上海1943》,去尋找遺失的感動和總會光明的未來。
“那么,我們就來聽一下位于本周榜單第一名,來自周杰倫的歌曲《簡單愛》吧。”2000年,一個帶著棒球帽、穿著黑色背心的大男孩通過熒幕闖進了我的視線。
一曲畢,我覺得歡樂的曲調和陽光甚好的夏天可真配呀,便匆匆打開了電腦百度了“周杰倫”這個名字。這時,我才知道那個眼睛很小、略有駝背的大男孩,雖然被媒體冠以咬字不清的“罪名”,卻很有才。
我不太理解周杰倫歌里甜過蜜糖的情愫,因為我所有關于愛恨的認知僅僅停留在課外讀物上。久而久之,我明白了金庸筆下的兒女情長離不開江湖,張愛玲筆下的愛離不開上海。
許是青澀年華,自己的少女心泛濫,經(jīng)過比較,我更青睞于后者。剛好,彼時,周杰倫出了第二張專輯,有一首歌就叫作《上海1943》。
“寒衣不能送情郎,唯有心酸淚兩行,痛也,痛也。但因為愛過,所以寬恕?!蔽夷7轮鴱垚哿岬恼Z調,在音樂的渲染下,寫著一些自以為成熟的文字。實則,這一年,我還不滿16歲,對于愛知之甚少??墒钦l又知道呢,由于深受《上海1943》這首歌的影響,我才想寫故事,想去上海瞧一瞧。
上了高中,我更想去上海。因為一個男孩對我說:“將來,我要去復旦讀書。”他也喜歡周杰倫,總喜歡在我耳邊哼《發(fā)如雪》。每每這時,我都會遞給他一個耳機,說:“別唱了,來,一起聽《上海1943》吧?!?/p>
月亮溫潤如詩,我們一起聽著歌,慢悠悠地走著。浪漫的想法在紛飛,占據(jù)了我大部分腦容量,令我無法顧及其他。然而,在高考那場戰(zhàn)役里,我簡直是慘敗。至于那個男生,他也沒去上海讀書,而是直接去國外留學了。
離別那天,所有情景都沒有歌曲里唱得那么動人。他沒有把老唱片還給我,我也沒有將明信片裝進他的行李,我們兩個人甚至沒有碰面。
不管在哪個年代,都會有我們不為人知的憂傷,不是只有我的十八歲才心如刀割。
我挺直了腰板,走出房間,走向該去的未來。嗯,我打算去尋找周杰倫唱過的上海,想寫一個關于這座城的故事。
大三這年,我真的到了上海。我坐著綠皮火車,從學校出發(fā)去心心念念的城市看世博會。十幾個小時的車程,令我渾身酸痛。還好,周杰倫的那首《上海1943》依舊在陪伴著我。所幸,上海這座城市沒有令我失望,它就像歌里唱的那樣,不僅有單純的硬件文明,還有許多人文情懷,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我戴著耳機,穿過一大片亭亭如蓋的法國梧桐,然后漸漸地放慢腳步,看著紅色磚墻的二層樓房開始想象:那里面是否還有紅木家具、手搖電話和鐵鑄的熨斗。如果年代已經(jīng)久遠,主人早已將它們丟棄,那也總該有爺爺用楷書寫的對聯(lián)和姥姥釀的豆瓣醬吧?
我掏出電話,打給最好的閨蜜:“哇,這座城真的就像周董唱的那般,美矣,美矣。”
“等你真在這所城市居住,房價會讓你哭?!遍|蜜一語中的,讓我從夢中驚醒。
我有什么資本留在上海呢?就連這次去看世博會的經(jīng)費都是爸媽所出。甚至23歲這年,即便要畢業(yè),我也沒有規(guī)劃未來??梢哉f,我一無所有,只有這首歌陪著我。如此的情況有點糟,卻也不糟。至少,比起1943年,那些在上海居無定所的人來說,我還有故鄉(xiāng)可回。
南飛的雁,重回北方,日子卻并未多么好過。每一天,我都覺得按部就班的生活太過無聊。擠壓的情緒多了,我便喜歡以唱歌的形式來發(fā)泄。在KTV里,我還是會點那首《上海1943》。
我想當作家,想去那座城的想法太強烈了,根本控制不了。我申請從文職工作調回了策劃部,也開始利用業(yè)余時間去寫作。大概“天道酬勤”即是真理,沒過多久,我竟真的一次接一次地前往上海。
每一次,我都是跟隨公司去參加展會。碩大的會館里,我見了無數(shù)外國人,看了無數(shù)場秀,筋疲力盡。即便如此,晚飯之后,我也會一個人出去走走。如果說,真有什么陪伴我的話,還是這首老歌呀!
十八年了。
一晃眼,《上海1943》這首歌已經(jīng)問世整整十八年。我聽著熟悉的曲調,時間再次變得好慢。不同大小的游船正在上演“爭寵”,它們在濤濤的黃浦江上如碧鏡映羞花;兩岸各種房屋也鱗次櫛比,東方明珠更是在綻放著流光溢彩……我卻好像又回到了那些年:11歲,我寧可不吃零食,也要省下錢去買周杰倫的卡帶;18歲,我用一首歌的時間,幻想了和一個男生的前生今世;23歲,我沒有做好準備便從無邪的學生時代過渡到矛盾的成人世界;到了28歲這年,我終于活成了理想中的自己。我的文章寫得越來越多,漸漸有了知名度;上海,我也時不時會去“光顧”,它成了我的第二個故鄉(xiāng)。
十八年,一切都在變。
音樂打榜節(jié)目都已快被人遺忘,周杰倫成了周董,大家將隨身使用的步步高變成MP3,現(xiàn)在干脆用智能手機聽歌。我嘛,也從瘋狂給電視臺打call的小女孩變成了理智追星的大女生。然而,千變萬變,唯一沒有變的是——這首歌依然是我的治愈收納盒,不開心了或者迷茫了,我都要循環(huán)播放百八十遍。當然,我那顆一生尋夢的心沒變,我還想繼續(xù)去尋找《上海1943》,去尋找遺失的感動和總會光明的未來。
正如1943年,在上海的許多人,他們一直堅信:有些遠方,總會抵達;有些地方,總有溫情在流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