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木
朋友送我一本《童年與故鄉(xiāng)》,一看封面拙樸的字,大片的空白,淺黃的紙質(zhì),就讓我十分的驚奇,十分的歡喜:呵呵,稚拙可愛得就像曾經(jīng)感受到的自家女兒生動的童心?。∫稽c沒有成年人習(xí)慣中對童年、故鄉(xiāng)這兩個詞賦予的甜蜜和煽情色彩。
書名下面寫著:古爾布蘭生作,吳朗西譯,豐子愷書。難怪字這么有特色,原來都是豐子愷手書,實在難得。而譯者吳朗西,是著名的編輯家、出版家、翻譯家。書打開來,又是幾頁厚實的空白紙,可真精致,只有畫冊才會這樣做啊。繼續(xù)看,還真是配文字的漫畫,可愛得讓人心疼!開頭一頁就四幅線條簡單的畫,第一幅一個穿吊帶褲的小男孩背對著我們站在比他高的草叢前,用“傻不拉唧”形容最恰當不過。但畫下面卻這樣寫著:“我四歲的時候,草比我高得多。別的東西我看見的少,草里面卻是很好玩的?!边@樣的表達新鮮而奇特,一派童心未泯的天真。第二幅是孩子將草莖伸向一窩鳥。文字這樣寫道:“草里面有鳥兒。它們把草莖連攏來做巢。小鳥們還沒有眼睛。我用我的手指觸著巢的時候,它們以為它們的爹娘來了,便把嘴巴張開……”
看到這里,不由想起了豐子愷以孩子為題的漫畫,諸如“阿寶兩只腳,凳子四只腳”“兒童世界和成人世界”之類,也是展現(xiàn)童心妙趣的,和這個古爾布蘭生心有靈犀一點通啊。古爾布蘭生挪威人,是當代最杰出的漫畫家之一,《童年與故鄉(xiāng)》出版于一九三四年,由他手寫手繪。我雖選修過美術(shù),卻未入門,但讀著豐子愷手寫的漫畫家的文字,幾欲下淚!年輕的時候,我拼命尋找過一種自己獨有的語言表達形式,粗礪真實,直抵內(nèi)心,卻一直求而不得??戳诉@個古爾布蘭生的文字,我才知道自己要的就是這個效果。而且,這個挪威人描述了自己的童年,家庭、學(xué)校、軍隊、初戀以及頑皮生活——多年以前我也曾執(zhí)著于記錄自己生活的痕跡,終因出手平庸而半途而廢。當時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我發(fā)現(xiàn)自己剛讀小學(xué)的女兒極具寫作天賦,現(xiàn)在回想起來,她的日記和古爾布蘭生有異曲同工之妙,于是我自慚形穢之余暗生驚喜:女兒能實現(xiàn)媽媽的追求和夢想,更圓滿??!我忍不住向自己的父母夸耀女兒的某篇日記,我女兒得知后,委屈得淚流滿面,之后除了學(xué)校規(guī)定的周記,再不寫日記,讀大學(xué)也不肯選擇我認為是她特長的中文專業(yè)。從這件事,我知道自己是永遠創(chuàng)造不出獨有的語言表達形式的,因為我不懂童心。真正的藝術(shù)家都有一顆不老的童心呢。
當然,《童年與故鄉(xiāng)》文字的感覺和表達如此美好,也得益于吳朗西的翻譯。書的編排和紙張古樸醇厚,我有發(fā)現(xiàn)雞蛋好吃非要找到下蛋母雞的習(xí)慣,翻到《再版后記》,知道是讀庫做的,也就心安理得了,因為讀庫的眼光和品位毋庸置疑。
感謝送書的朋友,除了她,我只記得已故的奚渭明先生也曾自己掏錢買了書送我。這樣誠摯的朋友,這樣好的書,此刻我坐在寂靜的秋夜里,想想都美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