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談卜辭中的“/又史”及相關問題

曹甜甜

(西南大學 漢語言文獻研究所，重慶400715)

一、“(我/子)又史”例

第一種句式為“(我/子)又史”，相關卜辭共計16版，20條。除少數(shù)幾版為?類和乙種子卜辭外，大部分出現(xiàn)在丙種子卜辭。為方便下文討論，現(xiàn)將代表性卜辭舉例如下：

(1)……又史。(合(5)文中釋文用寬式，引書用簡稱，《合》代表《甲骨文合集》，《合補》代表《甲骨文合集補編》，《東研》代表《東京東洋文化研究所藏甲骨文字》，《英藏》代表《英國所藏甲骨集》，《花東》代表《花園莊東地甲骨》。21688，丙種子卜辭)

(2)乙未卜：我又(有)史(事)。(東研1303，丙種子卜辭)

上揭卜辭的“有事”和“我有事”可作兩種解釋：“有王事”和“有意外之事”，單獨在卜辭中理解可能莫衷一是，但考慮到整個丙種子卜辭體系以及與商王之間的密切關系，我們認為理解為有王事更恰當。可據(jù)如下卜辭比較考察：

綜上，第一種句式在子卜辭，尤其是丙種子卜辭中一般意為“有王事”，但如果“有/無事”與祭祀活動有關，那么其意應指“有無意外之事”；在王卜辭中要結合辭例分析。

二、“時間+(我/子)又史”例

(6a)甲子卜，我貞：又(有)史(事)。

(6b)甲子卜，我貞：御彡我又(有)史(事)。

(6c)乙未，余卜，于九月又(有)史(事)。

(6d)于九月又(有)史(事)。

(6e)乙未，余卜，今八月又(有)史(事)。

(6f)丁酉，余卜，今八月又(有)史(事)。

(6g)唯今八月又(有)史(事)。

(6h)丁酉，今八月[又(有)史(事)]來。

(6i)丁酉，余卜，壬又(有)史(事)。

(6j)于癸又(有)史(事)。(合21586+乙5235(6)蔡哲茂：《殷墟文字丙編新綴第四則》，先秦史研究室：http://www.xianqin.org/blog/archives/1571.html, 2007年7月27日。，丙種子卜辭)

魏慈德指出，“派人在子組卜辭中作‘史人’，而商王遣使來告則作‘又來’，卜‘歸’則是占問所派之人是否歸來。”[6](P103)據(jù)派人、我入商、問歸等辭例，可知子族在得知“有事”后，便派人入商，使人之時通常會問入商的時間和使人順利與否、需要等待以及問派去人的歸期等。故第二、三部分的“有事”應指有王事。

(7)乙丑，子卜，貞：庚又(有)來。

丙寅，子卜，貞：庚又(有)史(事)。(合21727，丙種子卜辭)

張玉金指出甲骨文中的省略句一般出現(xiàn)在成套卜辭中，有時前面的卜辭蒙后省，后面的卜辭承前省，前后兩辭互以對方為省略的條件，只有把成套卜辭綜合起來看，才能完整理解卜辭的意義[9](P269)。因此“有來”和“有事”可能是“有事來”的互相省略，卜辭貞問的是具體哪日會有王事。

今夕又(有)史(事)。

[在]亞。子又(有)史(事)。(合20347，刀卜辭)

(9)今八月亡(無)史(事)。

于九月又(有)史(事)。(合20350，刀卜辭)

(10)刀。戊又(有)史(事)。(合20389，刀卜辭)

(11)子庚又(有)史(事)。(合21911，刀卜辭)

(12)庚子卜，我貞：今日我又(有)史(事)。(英藏1899，丙種子卜辭)

(14)戊辰，子卜，貞：今歲又(有)史(事)。(合21671，丙種子卜辭)

上揭卜辭主要貞問某時“有事”，可作兩種解釋：有王事和有意外之事。但由于貞問某時有事，在丙種子卜辭中“有事”經(jīng)常解釋為有王事，所以此處“有事”更可能指有王事。

(16)至旬又(有) [史(事)]。(合21911，刀卜辭)

三、“祭名+(我)又史”例

第三種句式為“祭名+(我)又史”，相關卜辭共計7版，8條。分別在無名組、乙種子卜辭和丙種子卜辭。其代表性卜辭如下：

(18)其御又(有)史(事)，王受佑。(合30524，無名組)

御是祓除災禍的一種祭祀。本辭應指祓除災禍，王受到佑護?！坝?有)史(事)”與“……取髦御史，于之及伐望，王受佑。獲用?！?合28090)中的 “御史”應同義。

(19)癸酉，余卜，貞：雷婦又子。

甲戊，余卜，取司。

乙亥卜，彡酉又(有)史(事)。(合21796，丙種子卜辭)

(20)癸酉，余卜，貞：雷婦又子。

甲戌，余卜，取司。

□□，□卜，彡酒又(有)史(事)。(合21797，丙種子卜辭)

吳其昌謂“酒”與“酉”為一字，“酉”像酒尊，“酒”則兼像尊外有醪瀝之形，引申為祭名；姚孝遂謂“酉”為干支字，亦用作“酒”，為祭名[12](P2688)。(17)(18)為同文卜辭，“取司”指用取祭祭祀祖廟?！搬昃朴?有)史(事)”指用彡祭和酒祭來祭祀以攘除意外之事。

(22)商屰又(有)史(事)。(合21693，丙種子卜辭)

崔恒升認為“屰”是逆的初文。亦作“逆”。有迎擊、迎受義，可作地名、人名、祭祀名[15](P255)。此處“屰”作祭祀名更合適，子族進行屰祭，卜問有無意外之事，故“有事”也應釋為有意外之事。

綜上，與祭祀活動有關的“有事”，其應指有意外之事。

四、其他“又史”例

(23)乙亥卜：婦好又(有)史(事)，子唯姀，于丁曰婦好。(花東5，花東子卜辭)

(24)己亥卜：毋往于田，其又(有)史(事)。子占曰：其又(有)史(事)。用。有宜。(花東288，花東子卜辭)

陳劍謂“花東卜辭的主人‘子’要通過貞卜斷定是否有王事而決定自己的行止，如果有王事則自己不去田獵，哪里有會“不行王事”的影子？”[7](P15)但據(jù)(23)的上下辭例，反復在乙亥日占問婦好“永”，“永”在卜辭中有福佑之義，故本辭意為乙亥日占卜，婦好有災禍，子讓姀對丁說婦好有災禍的這件事。在甲骨文中一般在貞問往于田時，后常跟亡災，如“己酉卜，貞：王往于田，亡災。(合10530)”故(24)主要內(nèi)容是己亥日占卜，不要去田獵，會有災禍。子貞問：有災禍。故(23)(24)的“有事”即有意外之事。

五、余論

另外，卜辭當中也有貞問“無事”的內(nèi)容：

(28)癸酉卜：既乎，子其往于田，囟亡(無)史(事)。用。(花東395+花東548，花東子卜辭)

據(jù)對前面卜辭中“有事”與“無事”的分析，此處應指沒有王事。

庚貞：尹。

亡(無)史(事)。

亡(無)史(事)。

由上辭可知“無事”與“有事”對應，其“事”同于“有事”之“事”，故意為王事和意外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