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梓芮
摘? 要:《載酒園詩話》是清初批評家賀裳的論詩著作,共五卷,卷二專論唐詩,以時為軸評述了百余位詩人,規(guī)模空前。其中,賀裳對柳宗元詩歌的評析頗為詳盡,達千字以上,批評較前人更為細致全面?!对娫挕分袑α谠姼璧呐u涉及藝術(shù)特征、思想內(nèi)涵、階段性變化、詩史意義、五七言之別、東坡之評、韋柳之異同、四言之作等內(nèi)容,賀裳之評,均建立在對具體作品的評述之上。
關(guān)鍵詞:《載酒園詩話》;柳宗元詩歌;批評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9)-23-0-01
賀裳,字黃公,明末清初著名詩歌理論家、批評家,其詩學見解,俱存于《載酒園詩話》中,全書多達十馀萬字,編次頗為完整,規(guī)??涨啊9B虞稱此書有“真知灼見”,而將其編入《清詩話續(xù)編》?!对娫挕饭参寰?,卷二專論唐詩,以史為序,以人為綱,評述了百余位詩人。其中,賀裳對柳宗元詩歌的評析頗為詳盡,達千字以上,批評較前人更為細致全面?!对娫挕穼α谠姼璧呐u涉及內(nèi)容全面,且都建立在對具體作品的評析之上,合而觀之大抵為一篇前現(xiàn)代形態(tài)的柳宗元詩歌論文。
一、柳詩之總體評價
賀裳開篇即贊美柳宗元:“劉子厚始一振厲,篇琢句錘,起頹靡而蕩穢濁,出入《騷》《雅》,無一字輕率。”[1]評其詩歌具有一定的詩史意義。緊接著對柳詩的藝術(shù)特征進行了整體概括,即“其初多務豀刻,神俊而味冽,既亦漸近溫醇?!盵2]以發(fā)展之眼光,談柳宗元詩風的變化。從篇琢句雕到稍近自然,柳詩在風格上的這種變化,與其被貶南遷的經(jīng)歷息息相關(guān)。如“高樹臨清池,風驚夜來雨。”“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盵3]兼得“峻冽”與“溫醇”。除此之外,賀裳論柳詩有史筆,有“良史之才”,即“以韻語出之,亦自須眉欲動”,這是對柳詩獨特魅力的揭示。
二、柳詩之比較評價
賀裳沒有將柳宗元孤立起來評述,而是將其置于詩歌發(fā)展的平臺上進行比較研究。文中引述前人之評而加以辨析:“宋人詩法,以韋、柳為一體,方回謂其同而異,其言甚當。余以韋、柳相同者神骨之清,相異者不獨峭淡之分,先自憂樂之別?!薄皷|坡‘發(fā)纖濃于簡古,寄至味于澹泊。上句指韋,下句指柳,本有分別。后人動以二子并稱,而不別其風格之異,總是隔壁聽耳?!薄傲鴺?gòu)思嚴謹,韋出手稍易,學韋者易以藏拙,學柳者不能覆短也?!盵4]韋、柳均為中唐詩人,且在審美情趣以及詩歌的藝術(shù)風格上有相似之處。蘇軾首次將韋、柳并提,后世皆效仿之。賀裳基于前人的“韋柳”異同論之上,更具體地指出異同之所在以及學二家詩之難易?!鞍l(fā)纖濃于簡古”指韋,“寄至味于澹泊”指柳,一濃一淡,一抒情一造境。從學習二者難易的角度來看,賀裳認為學柳難于學韋,總體而言,柳在韋上。但論韋、柳之高低,自是各家不一,各持己見了。
除此之外,賀裳特引東坡之評,談陶柳之同,曰:“然東坡語‘所貴于枯淡者,謂外枯而中膏,似淡而實美,淵明、子厚之流是也。若中邊皆枯,淡亦何足道。自是至言?!盵5]賀裳與蘇軾在韋柳之別上,看法趨于一致,都認為二者有同有異,且柳在韋上。柳詩承陶,山水詩尤是,在內(nèi)容與風格上皆具相似之處,外枯中膏,似淡實美。陶柳之詩,外清淡質(zhì)樸,內(nèi)雋永豐腴。當然,二者也存在區(qū)別。子厚之田園詩,寫田園生活的同時,多揭露勞動者的悲慘生活遭遇以及抒發(fā)其對百姓的深切同情,這也是柳詩詩史意義的一種體現(xiàn),而陶淵明之田園詩,為躬耕者自述田園生活,多寫其幽靜、閑適,以田園凈土與現(xiàn)實黑暗進行對比。
三、柳詩之作品評價
賀裳除了從總體關(guān)照柳詩,還對柳詩的經(jīng)典之作以及特殊作品展開了實際批評。首先,賀裳對柳詩的特殊作品展開論述。賀裳談“《南澗》詩從樂而說至憂,《覺衰》詩從憂而說至樂”[6],論《覺哀》詩極有轉(zhuǎn)折變化之妙,評論《覺哀》,格外細致。一曰《覺哀》善轉(zhuǎn)折,二曰《覺哀》善鋪文。轉(zhuǎn)折上一抑一揚,一上一下,運轉(zhuǎn)自如;鋪文處流動如疾風卷雪,忽吐華月。為了表達對《覺哀》的贊美之情,賀裳甚至專門寫了一篇文章來盛贊此詩。緊接著,賀裳對柳詩的五七言之作出了評價,即“柳五言詩尤能強自排遣,七言則滿紙?zhí)椤盵7],認為柳詩五七言之作在抒情力度上存在差異。賀裳能區(qū)別出柳詩五七言的不同,可見其功夫之深。所舉如“山腹雨晴添象跡,潭心日暖長蛟涎”“蒹葭淅瀝含秋霧,橘柚玲瓏透夕陽”[8],寫景已至此,置人于凄楚不堪之境,更不論“一身去國六千里,萬死投荒十二年”[9]。文章最后,他高度肯定了柳宗元的《平淮雅》二篇,視之為“唐音之冠”,又曰:“柳子亦深自負,但終不可以入周詩”[10],指出其有刻意營造之感,舉其詩句,與《詩經(jīng)》中的篇章作比較。他認為《鐃歌鼓吹曲》勝于《七德舞》,但不及《皇武》《方城》之風發(fā)自然。所有批評均建立在具體作品之上。
賀裳的柳宗元詩歌批評,既對柳詩深入研究,剖析鮮明,在反復吟詠間深思體察,加之以實際品評,又區(qū)別前代詩話類著作,規(guī)模較大,僅評柳一人,就達千字以上。經(jīng)過此番梳理,可見賀裳之柳詩批評,較之前人更加細致全面還是值得肯定的。
注釋:
[1][2][6][7][10]賀裳.《載酒園詩話》[M].郭紹虞.《清詩話續(xù)編》[Z]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
[3][8][9]高棅.《唐詩品匯》[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3.
[4][5]王熙銓,江惜美.《古典文獻研究輯刊》[M].臺北:花木蘭文化出版社,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