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慶玲
摘要:本文以《剖割怪胎》為例分析圖像中的女性人物呈現(xiàn),進而分析其中的“觀看之道”及隱藏的復雜的社會性別關系, 并揭示出晚清上海都市現(xiàn)代性問題中消費文化的這一事實。
關鍵詞:剖割怪胎;凝視;性別觀看
《點石齋畫報》采取圖片與文字相結合的方式記錄女性生活狀況,為闡釋“女性”的角色、身份與性別關系提供了寶貴的視覺文本資料。此畫報創(chuàng)刊的時間為 1884 年 , 終刊為1889年 。
作為《申報》的副刊,由英國人美查創(chuàng)辦于上海,美查啟用中國畫師,采用照相石印技術,依托申報的發(fā)行網(wǎng)絡,向公眾傳遞“中外紀聞”、“風俗怪談”、“都市娛樂”等社會群像。在《點石齋畫報》中四千多幅圖畫中,女性圖像約百分之六十,本文以《剖割怪胎》為例,分析圖像中的女性人物是如何呈現(xiàn)這一事實,繼而描繪其中的“觀看之道”及隱藏的的深刻社會性別關系。
《剖割怪胎》是“圖主文輔”的典型代表,“上文下圖”的版式布局從傳統(tǒng)的心理層面強調了圖像的重要性。根據(jù)圖片上方文字說明,《剖割怪胎》講的是名叫張彪的人,其妻子難產(chǎn),轉到同仁女醫(yī)院救治。女醫(yī)生破腹取胎,胎兒夭折,母親難產(chǎn)而死。這是個怪胎,有四個手,四個腳。在場景的位置安排中,由人物聚合關系和眼神交換指向分析,畫面可以被分成兩個部分,右邊的四個人包圍著產(chǎn)婦進行生產(chǎn)手術。畫面左邊是其他三個人聚在一起討論這一怪胎。很明顯,作者為了保持敘事連貫性,按照事件發(fā)展的先后順序將兩幅畫面并置在一起。首先,《剖割怪胎》是中國女性在生產(chǎn),中國女性是處于被動的角色;其次西方女醫(yī)生均為畫面焦點,處于人物的視覺中心,畫內(nèi)畫外主要的視覺對象。處于視覺中心的女醫(yī)生是有特殊意義的,是獨立智慧的新女性,在畫報中,我們會發(fā)現(xiàn),西方女性職業(yè)形象的設計定位與西方男性是有很大不同的,畫報往往將西方女性設定為受到過良好教育,擁有職業(yè)技能的新女性。因此,處于視覺中心的西女,除了被賦予為拯救弱者的醫(yī)生,先進思想文化的傳播者,還是中國女性的行為楷模和良好典范。但是, 畫面中的西方女醫(yī)生并非處于絕對地位,每張圖里面都有男助手輔助,且為西方男性。《割剖怪胎》包含著“看”的豐富可能性,而“看”毫無疑問有著豐富著社會文化含義。在這幅圖中包含男性對女性的觀看、西方對東方的觀看以及富人對窮人的觀看,在多重目光的凝視下,女性的身份顯得格外微妙。
基于畫面敘事的方式,將此圖分為左右兩部分,在右圖中,中國產(chǎn)婦看著站立的中國男性,中國男人將目光轉向西方女醫(yī)生,而女醫(yī)生的目光是與作為助手的西方男性對視的。在這一“視覺場域”中,處于最低等地位的是中國產(chǎn)婦,她依附于中國男性,渴望得到中國男性的認同。同時,她的粗布舊衣又與代表西方先進文明,打扮華麗的女醫(yī)生形成對比。默然站立的中國男性在畫面中的位置顯示并不突出,畫面中該男性的缺失并不會影響故事的敘述邏輯,畫家創(chuàng)設這一“事件見證者”,有可能只是為增加觀看的力量而存在。但這一存在仍然是屈居于西方人地位之下的。他的“靜觀”無為與畫面中忙碌的身影格格不入,在此, 落后的東方與先進的西方呈現(xiàn)在畫面中。盡管女醫(yī)生與洋助手處在互視之中,焦點中的女醫(yī)生的地位也并非至高無上的,她仍在渴求男性的幫助與認同,相較于男助手,她的形象是柔弱的,試探的,小心翼翼的。洋助手對女醫(yī)生的回視證明了在涉及男女性別不平等時權力和欲望的作用方式。毫無疑問,男性對女性的凝視,既有站在性別意義上的觀看與欣賞,也有對于女性某種能力的懷疑或對女性隱含的歧視。在多重目光的凝視下,女性形象格外引人注目。
總之,不論是代表先進文明的西方女性還是中國勞動婦女,她們的形象都經(jīng)過編碼因而產(chǎn)生強大的視覺沖擊,以至于對于畫外的讀者也具有“可看性”。
處于視覺中心的女性的形象面容姣好,打扮華麗的女醫(yī)生顯然就成為了注視的景觀。被展現(xiàn)的女性是既作為畫面中男性的性欲對象又作為畫外觀者的性欲對象而存在。《割剖怪胎》的策略是使這兩種觀看在技術上統(tǒng)一來, 從而不會使敘事空間有明顯的中斷。它在全部圖象中反復地呈現(xiàn),不論是作為女醫(yī)生,還是作為是家庭婦女,仍是交際女郎,她們?nèi)允翘幱谀行匝酃獾闹B視下,被符號化地界說了。
在《剖割怪胎》里, 畫者經(jīng)由過程構建女性圖象向人們敘說著現(xiàn)代性的故事, 而這個故事是在人們對女性圖象的凝望中進行解讀的。按照勞拉 穆拉維在《視覺快感與敘事電影》的分析,它是由“編寫視域的過程”來生產(chǎn)意義和快感。這種體驗是波德萊爾筆下19世紀漫步街頭的行者,悠游自得地觀賞都市生活的現(xiàn)代性。而《剖割怪胎》中的女性圖象也以類似的方式向人們展示一種動態(tài)的視線。從拿到畫報的那一刻起, 人們就開始了對圖像故事的觀看與注視。考慮到畫者對女性形象的塑造,位置的安排和人物的構建,必然會發(fā)現(xiàn),《剖割怪胎》里展現(xiàn)的女性形象,與男性的性別化想象與觀看有著密切的關系。更徹底地說,畫報在向公眾傳遞西方“新知”的同時,無意地把女性置于欲望的“她者”,這樣展現(xiàn)出來的“新社會女性”形象,不過是為了滿足男性閱讀以及想象的需求,離平等的性別政治還有很大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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