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一日夜半,羅府竟遭了賊。
畫卷丟失了不說,就連羅貴唯一的兒子羅宇也被劫走。
劫走羅宇的匪徒只留下了寥寥四字:
以畫易人。
PART01
聽聞八王爺將來渝州巡察,渝州知府徐敬正為此忙得不可開交??善@個時候,城里出了一樁大劫案。
前些日子,渝州城里著名畫師葉韻病逝了。一時間,她生前的最后一幅畫成為眾人關(guān)注的焦點。只道那畫作中的女子正是年輕時的葉韻,眉似春柳,眸若星辰,目光流轉(zhuǎn),栩栩如生。此畫如今就在渝州富商羅貴府中,引得一眾達官貴人紛紛前去拜訪、問價。眼看價格越抬越高,可羅貴卻說什么也不肯出讓。那羅貴是個出了名的鐵公雞,對待妻兒尚且吝嗇,于是有傳言,羅貴是在一心等待出價更高的人出現(xiàn)也未可知。
然而就在那日夜半,羅府竟遭了賊。畫卷丟失了不說,就連羅貴唯一的兒子羅宇也被劫走。劫走羅宇的匪徒只留下了寥寥四字:以畫易人。羅貴慌亂之際,只好請來畫師繪制了羅宇的肖像,并差人拿著肖像四處搜尋他的蹤跡,還親自去官府報了案。
PART02
當徐敬與捕頭薛超抵達羅府時,正好撞見奴仆們?nèi)耸帜弥豁澈窈竦漠嬒翊掖叶?。徐敬朝他們手中的畫像瞟了一眼,只見畫中的男子濃眉大眼,鼻梁高挺,棱角分明,眉宇之間透著英氣。
這時,羅貴攜同妻妾朝徐敬走來。
羅貴生得肥頭大耳,兩眼細得跟一條縫似的,一副中年發(fā)福的模樣。站在羅貴左右兩旁的分別是元配夫人黃芳和侍妾許霜霜。衣著華麗、妝容精致的許霜霜生了一張大圓臉,柳葉眉下,一雙丹鳳眼顯得格外嫵媚。而那位膀大腰圓、正哭天抹淚的中年婦女,想來便是羅字的生母黃芳了。黃芳是羅貴的糟糠之妻,可惜窮苦日子熬出頭了,羅貴卻有了新歡。自此她對羅貴的感情也淡了,只將兒子羅宇當成唯一的寄托。
徐敬安慰了她幾句,并不奏效,豆大的淚珠依舊不斷地從黃芳的眼眶涌出。徐敬聽著不時傳來的抽泣聲,嘆了一口氣,抬眼朝羅貴看去,問道:“羅老爺,那幅畫對你究竟有何意義?本官聽聞昨日有不少人開了高價,可你卻怎么也不肯賣。
起初羅貴吞吞吐吐,但被徐敬的官威一嚇,只好如實稟告:“八王爺不是要來渝州了嗎?小人原想把這幅畫獻給王爺,看能不能給犬子謀得一官半職……”
“胡鬧!”徐敬板起面孔,呵斥道,“既然畫卷如此貴重,想來原先必定放在了一個很安全的地方吧!
“回大人,畫卷一直放在小人房間的暗格里,那個地方只有我和我的兩位內(nèi)眷知道。
“你最后一次見到那幅畫是什么時候?”
“昨日酉時,”羅貴答道,“送走那些要買畫的人后,我忍不住又把畫拿出來欣賞了一番,隨后又放回暗格里了?!?/p>
“你確定藏畫之處除了你們?nèi)?,就沒有其他人知道了?”
“是的,草民連犬子都不曾相告,”羅貴說,“因為犬子對這畫很是沉迷,若他知道美人圖在哪兒,定會拿走,私自收藏起來?!?/p>
“那也就是說,畫卷是在昨日西時至今日辰時這個時間段里丟失的。那么,在此期間,你們都在哪里,在做什么?”
“西時過后,我便一直待在臥房里,霜霜可以為我作證?!绷_貴說。
“你的意思是,你一直待在藏有畫卷的房間里?”徐敬再次確認道。
羅貴點頭稱是。
徐敬追問:“那在你人睡前,可還有其他人進入過你的房間?”
“戌時時分,丫鬟給我和霜霜送來了蓮子羹。我們這家人都有吃夜宵的習(xí)慣。除了她,便沒有其他人進來過了。”
“丫鬟逗留了多長時間?”
“進來放下蓮子羹便離開了,”羅貴篤定地說道,“全程都在我視線范圍內(nèi),盜畫者應(yīng)該不會是她?!?/p>
徐敬低頭沉思片刻,便抬起頭來看向黃芳,問道:“夫人,你呢?”
“大人,昨夜用過晚膳后,民婦便如往常一樣回了自個兒房間。約莫戌時,宇兒來找我聊天?!?/p>
徐敬追問道:“方便把談話的內(nèi)容告訴本官嗎?”
黃芳答道:“宇兒為著他爹隱瞞他藏畫地點的事,頗為生氣,還向我打聽他爹近日沒有賣畫的理由。宇兒自小胸懷大志,才華橫溢,愛畫如命,自然不同意他父親隨意賣畫或是贈畫給他人?!?/p>
沒想到羅貴一介粗人,黃芳目不識丁,生出的兒子會對畫如此熱衷。徐敬饒有興致地打量著他們,繼續(xù)問:“后來呢?”
“剛巧廚房送來了一碗蓮子羹,民婦吃完也覺乏了,便讓犬子先行回去了?!秉S芳答道。
羅貴忽然驚呼一聲:“昨夜小人也是吃完蓮子羹后覺得特別疲倦!平常我睡眠特別淺,可不知怎的昨夜我們都睡得特別沉,直到今早家卜慌慌張張叫嚷犬子失蹤了,我和霜霜才猛然驚醒?!?/p>
徐敬忽然想起了什么,揚眉道:“快帶本官去令郎的房間瞧瞧!”
羅貴連連點頭,急忙領(lǐng)著眾人前去羅宇的廂房。
PART03
徐敬打量著滿墻的畫卷,終于相信他們所說的羅宇精于書畫。只見墻上掛了山水畫、花鳥圖、人物畫,有的是羅宇的親筆習(xí)作,有的則是出自名師之手。
徐敬盯著羅宇的畫作人了神,這時,羅貴畢恭畢敬地把桌上的一張字條遞到徐敬眼前,道:“大人,這是那匪徒留下的字條。今早我們發(fā)現(xiàn)時,不敢擅自亂動,怕破壞了現(xiàn)場?!?/p>
徐敬將視線從畫像轉(zhuǎn)移到字條上,只見上面的四個字歪歪扭扭,看上去每一橫都是從右邊起筆的。
“匪徒是用左手寫的?為何要這般故弄玄虛?”徐敬喃喃自語,“況且,匪徒也沒有寫下交付的時間與地點……”
徐敬環(huán)視一周,只見廂房里除了凌亂的床鋪,其余地方干干凈凈、整整齊齊。不過轉(zhuǎn)念一想,如果羅宇是被迷暈后再劫走的,自然也就不會鬧出多大的動靜了。如此想來,不由開口問道:“羅宇是否也吃了蓮子羹?”
服侍羅宇的丫鬟上前答道:“昨夜奴婢也端了一碗蓮子羹給少爺……”
“看來那蓮子羹確實有問題,”徐敬正色道,“不過,像貴府這般的大戶人家,家1卜護院定然不少,何以匪徒能神不知鬼不覺地盜畫劫人?”
徐敬一邊說著,一邊去將窗戶打開,觀察窗外的景物。微風(fēng)拂面,捎來了一陣淡淡的花香,徐敬側(cè)頭望去,窗邊有一盆花開得正好,可卻有一些花瓣開始枯萎了。
“這是什么花?”徐敬隨口一問。黃芳答道:“這是小兒種植的梔子花。他不僅精于書畫,對種花也頗有研究。說起來,民婦還是第一次看到開得這么好的梔子花呢!”
徐敬聞言,微笑不語,心里卻有了主意。
PART04
徐敬來到膳房,發(fā)現(xiàn)灶臺上竟殘留了些白色粉末。徐敬用手指挑了些粉末,細細觀察一番后,又湊到鼻前嗅了嗅,篤定道:“真是天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
話剛說完,便有人臉色刷地白了。徐敬看在眼里,不由竊喜,繼續(xù)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本官對藥理也略有研究。這藥究竟是誰下的,一試便知?!?/p>
說罷,他向管家要來食醋,又走到眾人面前,胸有成竹地說道:“因蒙汗藥呈堿性,而食醋屬酸,二者接觸便會發(fā)生反應(yīng)。倘若有人在十二個時辰之內(nèi)接觸過蒙汗藥,那么只要以食醋洗手,手上便會出現(xiàn)印記。”
羅貴與黃芳都大大方方地試了,可輪到許霜霜時,她卻有些扭扭捏捏。
“許姨娘,您倒是把手伸出來呀!”徐敬訕笑道。
一時間,許霜霜進退維谷。糾結(jié)許久,終于跪在了徐敬跟前,一連磕了好幾個響頭,承認了蒙汗藥是她所下。
“你身為羅府姨娘,又深得羅老爺寵愛,還偷畫作甚!”徐敬厲色道。
“大人開恩啊!這一切都怪我那個不長進的弟弟,他好吃懶做還嗜賭成性!妾身實在沒有錢替他還債了,才會動了心思……”許霜霜哽咽道。
見此狀況,羅貴抬手甩了許霜霜一巴掌,怒道,“還不趕緊把畫交出來!”
畫……”許霜霜面露難色,片刻,終于和盤托出,“妾身昨夜已經(jīng)送回娘家了……”
PART05
然而當徐敬等人趕到許霜霜的娘家時,卻并沒有發(fā)現(xiàn)葉韻的那幅畫作。
“姐,昨夜你走后,我就把它放在書房里了……怎知今早一起床,畫卷卻消失了!”
沒想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后。徐敬雖然想笑,但還是故意板起了臉孔。徐敬快步走向薛超,在他耳邊小聲說了幾句話。薛超立刻會意,轉(zhuǎn)身疾步而去。
徐敬一邊沉思一邊踱步,大概走了十步有余,忽然收住,對許霜霜說道:“許霜霜,你偷畫一事,除了你們姐弟倆,還有誰知道這個計劃?”
許霜霜搖了搖頭,低嘆一聲:“妾身哪敢告訴旁人,難道不怕傳到老爺耳中嗎?”
徐敬追問:“那么,昨晚你可曾發(fā)現(xiàn)有人跟蹤你?”
許霜霜想了想,無力地說:“此處距羅府不過幾里路程,況且在那個時候,就算真的有人跟蹤我,我也根本不會注意到?!?/p>
這時,徐敬忽然看向黃芳,狡黠一笑:“本官聽聞葉韻有個相貌平平的閨女,難不成是她偷的?”
黃芳驚愕地看著徐敬,道:“不可能!且不說她不好好守喪,來我府中偷畫作甚,就憑她一個弱女子也能將我兒拐走?”
“夫人莫激動,本官也只是隨口一說罷了,”徐敬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能夠識破許姨娘的陰謀,上演一場‘螳螂捕蟬,黃雀在后’的大戲,想必此人必定對她十分熟悉?!?/p>
話音剛落,只見薛超押著一個男子走了進來——那位英俊男子不是羅宇又是何人!原來,薛超方才奉徐敬之命前往葉韻的墳頭了。不出徐敬所料,羅宇果真在那兒!
羅貴和黃芳俱愣了一愣,隨后趕緊上前檢查羅宇的身體。確定羅宇毫發(fā)無傷后,兩人撲通一聲跪在徐敬面前,感謝徐敬一聲不響地把羅宇救出。
望著一言不發(fā)的羅字,徐敬呵呵一笑,卻道:“羅夫人、羅宇,可否借一步說話?”
待三人到了后院,徐敬忽道:“羅宇少爺,你無緣無故玩失蹤,可讓大家擔(dān)心壞了。”
黃芳深感疑惑,完全聽不懂徐敬話里的意思。
PART:06
“當本官走進羅宇廂房的時候,房間里只有床鋪是凌亂的,卻沒有看見外衣。倘若羅宇是睡著后被劫走的,理應(yīng)只穿著寢衣才是。后來,我無意中瞧見盆栽里的蓮子羹殘渣,再一看那開得正艷的梔子花竟忽然枯萎,驀地想起梔子花喜酸,而蒙汗藥呈堿,便胡謅出摸過蒙汗藥的人用食醋洗手會呈現(xiàn)印記的謊言引賊人上鉤!果不其然,許霜霜做賊心虛,便招了。”
“再者,匪徒留下的那張字條很明顯是用左手書寫的。本官猜想興許是因為熟人作案,才故意用左手寫字以掩飾自己的字跡。”徐敬一邊解釋,一邊將手中的字條展示給他們看。
“大人,這只能說明在下沒有吃蓮子羹和被劫走罷了,”羅宇聳了聳肩,“大人又是如何找到我的?”
徐敬打量著二人,想起方才命薛超前往葉韻墳前一事,不由對黃芳訕笑:“其實,本官起初在貴府無意中瞧見令郎的肖像,隨即再看到你和羅老爺?shù)臉用矔r,我心里已生疑惑。后來你們告訴我,羅宇在詩畫方面天賦異稟,平時又愛藏畫作畫。恕本官直言,對令郎善于繪畫一事起初我是怎么也不信的,但后來到了他的廂房,看見墻上掛著的畫作時,才漸漸打消了疑慮?!?/p>
“如果只是出于對畫作的喜愛,我?guī)績?nèi)的名家之作豈在少數(shù),又何苦為了葉韻的一幅畫如此折騰呢?”羅宇微微一笑,仿佛對徐敬的推理頗感興趣。
“重點就是葉韻。若本官沒有猜錯,葉韻就是你的生母吧——現(xiàn)在的神情,真是像極了她!”
羅宇驚愕地望著徐敬,黃芳亦大驚失色,失聲道:“大人,這話從何講起???”
羅宇的目光卻瞬間黯淡了下來,“娘,既然大人已經(jīng)看出來了,您就別再欺瞞我了,其實我也早就知道了?!?/p>
黃芳愣了一愣,凄然淚下。
“那幅畫,如今到底在何處?”徐敬問道。
“大人心中不是早有答案了嗎?”羅宇回想起方才自己將畫像埋在葉韻墳前時不幸被薛超捉拿的情景,無奈一笑,“只因那是我生母的肖像,我絕不容許旁人褻瀆了它?!?/p>
“看來羅少爺一直將令堂蒙在鼓里,”這家人到底對彼此隱瞞了多少秘密,徐敬無奈地搖了搖頭,“不如趁此機會,大家一五一十地把話講清楚?
后記
本被許姨娘盜走的畫,怎么到了羅宇手上?
羅宇是怎樣將畫盜走的?葉韻為何會是其生母?
這些疑問,你想明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