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振英
摘 要:雙語平行語料庫的建成和投入使用為語料庫語言學和語料庫翻譯學的發(fā)展提供了強大的動力和研究平臺。目前基于語料庫的漢日對比研究成果較為豐富,但基于語料庫的翻譯研究成果卻為數(shù)不多。本文以語料庫中所收錄小說語料為素材,從詞匯構成、詞匯使用以及語義等角度出發(fā),探究漢日翻譯文本與原創(chuàng)文本的差異以更加準確地掌握翻譯語言的特點,更加有效地利用漢日對譯語料從而開展?jié)h日對比以及翻譯學等相關研究。
關鍵詞:語料庫 漢日小說 翻譯文本 對比
一、國內外研究現(xiàn)狀和趨勢
翻譯是一種極其復雜的語言轉換過程,在用譯入語對譯出語進行釋義時,譯者難免會受到譯出語語法、詞匯、修辭及表達習慣的制約。1980年代以來,學者們開始逐漸將翻譯語言看做相對獨立的符號系統(tǒng)和變體并嘗試對其宏觀特征進行系統(tǒng)研究。秦洪武等認為(2014)翻譯研究與語料庫研究的結合形成了語料庫翻譯學這一嶄新的研究范式,相關理論和方法漸趨成熟。
雙語平行語料庫的建成和投入使用為語料庫語言學和語料庫翻譯學的發(fā)展提供了強大的平臺。日語學界,伴隨著北外日研中心開發(fā)研究的中日對譯語料庫在日語語言學及漢日對比研究領域的廣泛應用而產生了大批高水準的研究成果。梁紅梅(2010)基于語料庫進行了漢日人稱代詞使用頻度的對比研究;張子如,王精誠(2010)借助語料庫開展了中日指示詞量化對比研究;王靜(2011)自該語料庫提取大量真實語料進行定量分析,歸納整理了漢日味覺形容詞“甜”和「甘い」的隱喻現(xiàn)象;楊凱榮(2012)又借助語料庫部分實例考察分析了漢日受益表達的使用條件和領屬結構;毛文偉(2014)借助語料庫又進行了漢日翻譯文本特殊性研究。但不容忽視的是,基于語料庫的漢日對比研究成果雖較為豐富,但基于語料庫的翻譯研究僅見曹大峰(2006)、魯菀婷(2012)和毛文偉(2014)等為數(shù)不多的成果。
曹大峰(2006)對中日對譯語料的對應模式及特征、翻譯方面的轉換研究、語際語對比研究、自動翻譯研究等做出了詳細闡釋,并對多語語料庫的模式提出了設想。目前翻譯研究領域面臨三大研究課題,包括大范圍的翻譯調查、自動翻譯研究以及描寫性翻譯研究(王立非,黃立波2007)。其中關于翻譯共性的研究視角不斷豐富,研究切入點不斷擴展。所謂翻譯共性,是指翻譯語言作為一種語言變體相對于原語文本或譯入語原創(chuàng)文本在整體上表現(xiàn)出來的一些規(guī)律性特征,如簡化、顯化和范化等(毛大偉2014)。在今后的研究中,翻譯語言的特殊性方面也需要引起更多關注,如詞匯分布、詞義等方面與原語的差異性等。
二、語料庫中漢日小說翻譯文本差異化研究
(1)在詞匯構成方面,政論性文章和傳記多為書面語,而小說使用的語言則多介于書面語和口語之間。中日對譯語料庫所收集的小說中文語料275.23萬字,譯文為212.51萬字,而日語語料原文241.17萬字,譯文422.19萬字,合計1151.1萬字,語料資源十分豐富。毛大偉(2014)通過對小說語料的詞類占比進行對比分析發(fā)現(xiàn),日語原創(chuàng)小說和中文翻譯小說的名詞比分別為22.78和23.38,動詞比分別為14.38和14.42,修飾詞比分別為7.31和7.17,代詞比分別為2.89和3.24,句長分別為9.85和8.25,自立詞比分別為52.34和53.24,助動詞比分別為11.92和10.76。深入考察其成因,發(fā)現(xiàn)原創(chuàng)文本與翻譯文本在詞匯構成方面存在差異化,我們將對比庫及參照庫中所包含詞頻信息的詞表進一步比較可以進而發(fā)現(xiàn)漢語翻譯語言的特點。一般概括性文章中名詞比例較高,而描述性文章則名詞比例較低(樺島壽岳1965),而代詞的使用比例則與讀者/作者顯現(xiàn)度之間存在著正比關系(毛文偉2012)??傮w而言,中文的翻譯文本中名詞比例較高,文章語意味更重,描述性詞語欠缺,語言生動性多欠佳。究其原因,可以考慮為在翻譯過程中部分修飾語及主觀語氣被省略或小說翻譯過程中較為常見的簡化現(xiàn)象。
如:おまけに僕は戀をしていて、 その戀はひどくややこしい場所に僕を運びこんでいた、まわりの風景に気持を向ける余裕なんてどこにもなかったのだ。(村上春樹『ノルウェイの森』)
對應譯文:再說,我那時又在談戀愛,那場戀愛談得也著實辛苦。我根本就沒有氣力再去留意周遭的風景。(賴明珠譯《挪威的森林》)
相比原文,譯文直接省去了“その戀はひどくややこしい場所に僕を運びこんでいた”的翻譯,用“那場戀愛談得也著實辛苦”取而代之,簡化而導致流暢度不高,不利于讀者理解。
(2)在詞匯使用方面,翻譯文本與原創(chuàng)文本也有所不同。以漢語為母語者由于受母語干擾,在日語實際運用中經常會過度使用人稱代詞從而造成語言不自然。以人稱代詞為例,漢語中的第一人稱代詞“我”、“咱”、“俺”,日語對應表達為“わたし·わたくし·おれ·ぼく”,漢語中的第二人稱代詞“你”“您”,日語對應表達為“あなた·おまえ·きみ·あんた”, 漢語中的第三人稱代詞“他” “她”,日語對應表達為“彼·彼女”。在語料庫收錄的小說文本中選取日文長篇小說『雪國』(川端康成著) 和『布団』(田山花袋著) 以及其相應的漢語譯本以及中文長篇小說老舍著《駱駝祥子》和莫言著《紅高粱》以及其相應的日語譯本作為考察對象進行檢索,統(tǒng)計人稱代詞在原創(chuàng)小說和翻譯小說的數(shù)量和使用頻率,發(fā)現(xiàn)小說中漢語人稱代詞的使用頻率遠高于日語小說。統(tǒng)計結果顯示,日文小說『雪國』中第一人稱代詞“わたし”出現(xiàn)97次,“わたくし”出現(xiàn)0次,“おれ”出現(xiàn)2次,“ぼく”出現(xiàn)12次,而『布団』中分別出現(xiàn)75次,0次,0次,7次;第一人稱代詞在該兩部小說中出現(xiàn)次數(shù)合計193次。而第二人稱代詞“あなた”在『雪國』『布団』中分別出現(xiàn)3次和10次,“おまえ”分別出現(xiàn)1次和4次,“きみ”分別出現(xiàn)68次和27次,“あんた”分別出現(xiàn)70次和0次,合計183次。第三人稱代詞“彼” 在『雪國』『布団』中分別出現(xiàn)129次和22次,“彼女”分別出現(xiàn)51次和1次,合計203次。而在漢語的翻譯版中《雪國》的第一人稱代詞“我”的出現(xiàn)366次,“咱”和“俺”分別為0次;《棉被》的第一人稱代詞“我”的出現(xiàn)157次,“咱”1次,“俺”0次,合計524次。第二人稱代詞“你”在《雪國》和《棉被》中分別出現(xiàn)343次和83次,“您”分別出現(xiàn)14次和26次,合計466次。第三人稱代詞“他”在《雪國》和《棉被》中分別出現(xiàn)272次和218次,“她”分別出現(xiàn)429次和183次,合計1102次。由此可以看出日文原版小說中的人稱代詞使用頻度遠低于漢譯本,兩種語言之間的人稱代詞的詞頻有顯著差異。而在中文小說《駱駝祥子》中第一人稱代詞“我”和“咱”分別出現(xiàn)486次和14次,《紅高粱》中“我”“咱”“俺”分別出現(xiàn)390次,23次,40次,兩部小說第一人稱代詞合計出現(xiàn)953次;第二人稱代詞“你”在兩部小說中分別出現(xiàn)538次和382次,“您”分別出現(xiàn)7次和13次,合計940次;第三人稱代詞“他”分別出現(xiàn)1542次和659次,“她”分別出現(xiàn)556次和157次,合計2914次。相對應的日譯版『駱駝祥子』中“わたし”出現(xiàn)2次,『赤い高粱』中“わたし”5次,“わたくし”1次,“俺”57次,兩部小說第一人稱代詞合計出現(xiàn)65次。第二人稱代詞“あなた”在『駱駝祥子』和『赤い高粱』中分別出現(xiàn)1次和10次,“おまえ”分別出現(xiàn)0次和98次,“きみ”分別出現(xiàn)4次和1次,“あんた”分別出現(xiàn)39次和45次,合計198次。第三人稱代詞“彼”在『駱駝祥子』和『赤い高粱』中分別出現(xiàn)1169次和291次,“彼女”分別出現(xiàn)396次和65次,合計1921次。由此可以看出漢譯日的小說文本中人稱代詞的詞頻也存在顯著差異。
(3)翻譯文本與原創(chuàng)小說在語義上也存在差異。眾所周知,譯出語和譯入語中的大部分詞匯通常只是意義相近,而非完全一致。例如“甜”這個詞,《辭海》(上海辭書出版社,1999) 中解釋為:漢語“甜”屬會意字,從甘,從舌,意為舌頭能品嘗甜味。其本義為味甘,像糖或蜜的味道。日語中的「甘い」在『 広辭苑』(第5 版,巖波書店, 1998)中的解釋為: 砂糖や蜜のような味である。また、甘い味をうまいと感じていたことから美味の意にも用いた。上述解釋中, “甜”、「甘い」均源于人的生理味覺感知,作為非派生意義出現(xiàn)時,描述的都是基本味覺甜味(王靜2011)。語際使用時,很少出現(xiàn)誤用、誤譯情況?!父胜ぁ挂辉~多被翻譯為“甜”、“甘甜”、“甜美”、“甜絲絲”等。
如:《輪椅上的夢》原文: 學屋門前的槐樹上掛滿了一嘟嘟雪白的槐花,和風攜著花香從高處撲來,甜膩膩的有些醉人。
譯文: 學校の前の大きなエンジュが、真っ白な小さい花を枝いっぱいに咲かせて、うっとりするような甘い香りがただよっている。
又如:『癡人の愛』原文: それのみならず夫人の體には一種の甘い匂がありました。
譯文: 不僅如此, 夫人身上還有一種甜美的氣息。
此處都是從嗅覺方面感受到甘美芳香的氣味或給人帶來舒適感覺的氣息。但值得一提的是,漢日中的“甜“和「甘い」這兩個詞匯本義雖然非常相近,但是在隱喻方面日語「甘い」卻比漢語“甜”語義更豐富。
如:先日、私の甘い短篇小説が、ラジオで放送された時にも、私は誰にも知られないように祈っていました。(太宰治『みみずく通信』)
譯文: 前些天,我那篇無聊的短篇小說在電臺播放的時候,我一直祈禱著千萬別有人知道那是我的作品。
這里的「甘い」隱喻為人思想上“簡單愚蠢,過于天真樂觀”或是在對事物認知方面“淺薄,沒有價值”。因此,如果在譯入語中出現(xiàn)沒有對應范疇或概念的詞匯時,譯者往往會力求翻譯文本與原創(chuàng)文本在意義及表達效果上的接近,而很難實現(xiàn)兩者的完全一致,這就容易出現(xiàn)譯文與原文在意義上的差異。
三、結語
通過本次研究,對日漢小說對譯過程中翻譯文本與原創(chuàng)文本出現(xiàn)的差異性在一定程度上做出了合理化解釋,從而可以幫助譯者找到解決問題的途徑,進而可以指導和規(guī)范翻譯操作實踐,也可以為日漢翻譯教學提供豐富資源,拓寬翻譯教學的視野,進一步提高翻譯教學的效果。
參考文獻:
[1]秦洪武,李嬋,王玉.基于語料庫的漢語翻譯語言研究十年回顧.解放軍外國語學院學報[J].2014,(1).
[2]王克非等.雙語對應語料庫:研制與應用[M].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4.
[3]梁紅梅.基于語料庫的漢日人稱代詞使用頻度對比研究.西安外國語大學學報[J].2010,(2).
[4]王靜.漢日味覺詞“甜” 「甘」的隱喻現(xiàn)象對比研究.外語研究[J].2011,(3).
[5]曹大峰.漢日平行語料庫與翻譯研究.外語教學與研究[J].2006,(3).
[6]魯莞婷.關于《挪威的森林》漢譯中異化與歸化的實證研究.教育教學論壇[J].2012,(S1).
[7]毛文偉.日語自動詞性賦碼器的信度研究.外語電化教學[J].2012b,(3).
注:本文系安徽財經大學校級科研項目“基于語料庫的漢日小說翻譯文本對比研究”(項目編號:ACKY1552)的研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