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崇喜
在春夏草的王國里,莧菜只是一個小角色,遠(yuǎn)離主角的舞臺。
草根的莧菜,適應(yīng)能力強,只要有適當(dāng)?shù)耐寥?、雨水,給點陽光就燦爛。房前、屋后、路邊,到處都是它的身影,潑皮而不無賴,清秀挺拔,精神氣兒十足,少有打蔫兒的神情。
莧的種類繁多,人們說法不一?!侗静輬D經(jīng)》上說,“莧有六種:人莧、赤莧、白莧、紫莧、馬莧、五色莧”,卻又自相矛盾地說,“入藥者人、白二莧,其實一也,但人莧小而白莧大耳”。
明朝《救荒本草》中說,莧“生淮陽川澤及田中,今處處有之。苗高一二尺,莖有線楞,葉如藍(lán)葉而大,有赤白二色。家者茂盛而大;野者,細(xì)小葉薄”。
農(nóng)歷五月至七月,是莧菜的花期?;▋捍菩弁辏霠罨ㄐ?,生在葉子腋間。紫紅色的雄花,為多數(shù),強勢地占據(jù)花序的上部,苞片小,邊緣好似生有睫毛。雌花為少數(shù)派,生于花序基部,三角狀卵形苞片,合時如蚌,邊緣有細(xì)細(xì)的鋸齒,背面有毛。
夏日陽光蓬勃,雨水密集。一場新雨過后,莧菜葉肥、莖壯,色澤濃綠。莧菜上滾動著露珠,嫩得似乎能掐出水。這樣的莧菜,只需要食指拇指并攏,就可輕輕掐下。這時節(jié),莧菜開枝散葉,葉多鮮嫩,越掐越旺,越掐越壯,有極強的抗打擊能力,可謂愈“掐”彌堅。據(jù)說,越是在鬧饑荒時,莧菜長勢就越好,供饑民度過饑荒,好像懂人心、通人情似的。
“五月莧,正當(dāng)時;六月莧,當(dāng)雞蛋;七月莧,金不換”,是民間俗語。
張愛玲喜歡吃清炒的新鮮莧菜,莧菜上市的季節(jié),“總是捧一碗烏油油紫紅夾墨綠絲的莧菜,里面一顆顆肥白的蒜瓣染成淺粉紅”。她甚至有經(jīng)驗地說:“炒莧菜沒有蒜,簡直不值一炒?!?/p>
莧菜“老則抽莖如人長,開細(xì)花成穗,穗中細(xì)子扁而光黑,與青葙子雞冠子無別,九月收之”。秋風(fēng)起,莧菜老,梗粗葉硬,澀味極重,但仍有人推崇。周作人在《莧菜?!分姓f:“近日從鄉(xiāng)人處分得腌莧菜梗來吃,對于莧菜仿佛有一種舊雨之感?!蓖粼髟凇段逦丁分袑懙?,臭莧菜梗“熟后,外皮是硬的,里面的芯呈果凍狀。噙住一頭,一吸,芯肉即入口中,這是佐粥的無上妙品”。連菜根都這樣令人掛念,足見莧菜的迷人程度。
莧菜也有浮名。杜甫有詩云:“登于白玉盤,藉以如霞綺。莧也無所施,胡顏入筐篚……”玉盤白,莧菜紅,如霞如綺,讓人心旌搖蕩。晚年的陸游,“身入今年老,囊從早歲空”,與山珍海味無緣,一盤野莧菜羹,三杯兩盞薄酒,讓他“常作啜醨翁”。
莧菜葉片肥厚,有深赤脈絡(luò),色彩有異,粉綠、紅、暗紫,不一而足,以紅色居多。“菹有秋菰白,羹唯野莧紅。”洗莧菜時,能染紅幾大盆水。人們吃完莧菜,會將紅紅的湯汁一飲而盡,討的是“紅”運當(dāng)頭的彩頭。
北宋人蘇頌,曾說過一種細(xì)莧,“俗謂之野莧,豬好食之,又名豬莧”。把它連頭帶根挖去,從頭到尾,豬都愛吃。想來,善良恭謙的羊,更會喜歡它。
莧菜,能讓人和動物都喜歡,是草族中的善類,可謂人性菜。
(來源:《科技日報》 刊發(fā)時有刪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