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桑女形象變遷微探

趙 婷

（西華師范大學 文學院，四川 南充 637000）

中國地大物博，在經(jīng)過華夏五千年的洗禮中，中國文化源遠流長，而這些文化又與經(jīng)濟發(fā)展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作為一個擁有悠久的農(nóng)耕文明的國度，農(nóng)業(yè)歷來成為文學作品不可缺少的部分。“?！边@一意象也在各時期的文學作品中反復出現(xiàn)，而采桑主要是女子從事勞作的活動，因此采桑與女子就有著某種割不斷的聯(lián)系。經(jīng)過多次演變和朝代更迭，采桑女的形象也在不斷地變化，在不同的時期賦予了她們不同的意義與價值。

一、先秦時期：《詩經(jīng)》中采桑女形象

古代神話中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過神樹扶桑等傳說。《山海經(jīng)·海外東經(jīng)》中說：“湯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在黑齒北，居水中。有大木，九日居下枝，一日居上枝。”［1］167這里的扶桑即是桑樹。《說文解字》曰“蠶所食葉木。從叒木……叒，日初出東方湯谷，所登搏桑，叒木也。象形?！保?］328隨著時代經(jīng)濟的發(fā)展，桑樹的神話性色彩在減弱，人文性色彩在增強?！对娊?jīng)》中的桑林成了詠頌愛情的場所，采桑女子對愛情的憧憬與渴望、失望與哀怨交織在一起，成為吟詠不盡的主題。

采桑作為一種農(nóng)業(yè)活動，主要發(fā)生在春天。春天，萬物復蘇，生機盎然。經(jīng)過酷寒的嚴冬，到處張揚著生命的熱情，愛情也在這春暖花開的日子里萌發(fā)?！对娊?jīng)》中有大量描寫愛情的詩歌，有的愛情真摯而熱烈，有的愛情自然而純真，有的則哀怨而凄婉…它們共同譜寫著愛情的頌歌。《小雅·隰?！分杏校骸摆羯Ｓ邪ⅲ淙~有沃。即見君主，其樂如何！”［3］229一名采桑的女子忽見自己的心上人，內(nèi)心的那種激動、喜悅抑制不住地流露出來。沒有普通女子的扭捏，她勇敢的唱出心中對心上人熱烈的愛。當然，《詩經(jīng)》中也有對愛情變質的描寫。《衛(wèi)風·氓》中描寫了一個采桑女子愛情的破碎。最初是“桑之未落，其葉沃若”，女子年輕貌美，愛情就如這桑葉繁茂柔嫩，家庭的幸福讓女子沉迷其中。而“桑之落矣，其黃而隕”。女子的容顏不再，桑葉的飄零凋落也預示著愛情的悄悄流逝。采桑女子經(jīng)歷了由甜蜜美好的愛情到最后愛情的破裂，愛情的凄婉纏綿，憂傷哀怨昭示著愛情并不是想象中的那樣美好。

《豳風·七月》中，有“春日載陽，有鳴倉庚，女執(zhí)懿筐，遵彼微行，爰求柔桑。春日遲遲，采蘩祁祁。女心傷悲，殆及公子同歸。”在春日和煦溫暖的日子里，黃鸝在婉轉的歌唱，采桑女子拿著竹筐，沿著小道采摘嫩桑。卻忽然感到傷悲，只因為要與公子“同歸”。姚際恒《詩經(jīng)通論》：“公子，豳公之子，乃女子也。此采桑之女……于采桑時忽然傷悲，以其將及公子同于歸也?！保?］369采桑女子渴求愛情，但并不等于她們愿意別離父母而遠嫁他鄉(xiāng)。春天固然美好，但是想到自己人身的不自由難免流露出淡淡的傷感之情。

可見，《詩經(jīng)》中的采桑主要表現(xiàn)著男女之間的愛情，侵染著采桑女愛情的悲歡離合。基本確定了后世采桑所表達的主題。

二、魏晉時期：曹植《美女篇》中采桑女形象

漢代，是封建制度的鞏固與強化時期，女性被統(tǒng)一規(guī)定在封建教條主義之下，采桑女更多代表的是女子所具有的貞潔與操守?！赌吧仙！烦晒λ茉炝饲亓_敷這一大膽睿智的貞烈女性，千百年來成為文人爭相歌詠的對象。曹植的《美女篇》就塑造了一個熟悉且陌生的采桑女形象。

在曹植的《美女篇》［5］307對女子的描述明顯透露著《陌上?！罚?］117的影子，如“美女妖且閑，采桑歧路間?！苯凇傲_敷善蠶桑，采桑城南隅?！苯又鴮γ琅b飾的描寫“攘袖見素手，皓腕約金環(huán)。頭上金爵釵，腰佩翠瑯玕。明珠交玉體，珊瑚間木難?！彼朴凇邦^上倭墮髻，耳中明月珠；緗綺為下裙，紫綺為上襦?！蓖瑫r用側面描寫的方法表現(xiàn)美女的貌美“行徒用息駕，休者以忘餐。”似于“耕者忘其犁，鋤者忘其鋤?！彼鼈兌加小赌吧仙！返暮圹E，給讀者熟悉的桑女形象。然秦羅敷是漢代婦女德行的代表，歌頌的是女子美好的德行?！睹琅分械拿琅畡t更多寄托著作者的理想抱負，懷才不遇的苦悶。文中“媒氏何所營？玉帛不時安?！睂γ饺说馁|問，隱含著詩人內(nèi)心的不滿：如此嫻靜美好的女子卻無人賞識。正如詩人自己空有報國之才。而美女自己呢？“佳人慕高義，求賢良獨難。”美女渴求品德高尚的人，確實是伯樂難遇。美女的渴求是眾人所不能理解的，“眾人徒嗷嗷，安知彼所觀。”也因此使得美女“盛年處房室，中夜起長嘆。”長居閨中，獨自嘆息。以此借以表達詩人自身懷才不遇的苦悶與彷徨。

其實，曹植的《美女篇》中美女的形象已儼然區(qū)別于《詩經(jīng)》中那些懷揣著對愛情的美好憧憬的采桑女天真爛漫的形象。元代劉履《選詩補注》指出：“《美女篇》，比也?！咏ㄖ驹谳o君匡濟，策功垂名，乃不克遂，雖授爵封而其心猶為不仕，故托處女以寓怨慕之情焉?！保?］106劉履逐句闡釋一了全詩“以美人自托”的深層寓義?！睹琅芬越^代佳人比喻有著遠大理想抱負的能人志士，以美女寧可待字閨中，比喻志士的壯志未酬。含蓄委婉，蘊味深長。

可以說，曹植的《美女篇》中的桑女形象已朝著另外一個方向發(fā)展。究其原因，不外乎兩點：首先，魏晉時期，社會大動蕩、大分裂以及尖銳的社會矛盾，讓文人知識分子無所適從，報國無門，求學無路。再加上士族門閥制度的盛行，德才兼?zhèn)涞呢毢勘痪苤T外，也使得他們內(nèi)心的苦悶無處排遣。一部分知識分子尋求解脫之道，逃離現(xiàn)實，玄學而盛行；一部分文人仍渴求于被重用，希望一展政治抱負。在這種環(huán)境下，他們的文學作品多表現(xiàn)出曲折隱忍。采桑主題自確定以后，成為文人爭相吟詠的對象。借此或以此表達詩人自身的情感，或以為宣揚某種社會道德……然而不管何種寄托，桑女的形象已經(jīng)具有經(jīng)久不衰的美學效果，在此后的文學中繼續(xù)感染和影響著文學作品的創(chuàng)作。

三、隋唐時期：唐詩中的采桑女形象

唐代，是封建社會的輝煌時期，也是詩歌發(fā)展的鼎盛時期。唐代的國力強盛、經(jīng)濟繁榮；思想文化上，兼容并包、融貫東西；社會生活上，豐富多彩。使得詩歌的題材和主題豐富多樣，把詩歌推上了一個亙古未有的高峰。題材的不斷豐富，文人的注意力卻不再關注古典的意境，他們更多的關注現(xiàn)實生活，山水詩、田園詩、邊塞詩等大量出現(xiàn)。采桑詩呈現(xiàn)出衰微的態(tài)勢，唐代的采桑詩明顯少于魏晉時期。雖然數(shù)量少，但采桑詩的主題呈現(xiàn)出更多的形式。是以，對于唐詩中采桑詩的分析可窺見唐代社會多方面的生活。

（一）沿襲傳統(tǒng)的閨怨題材，表現(xiàn)游子思婦的思想感情

如薛道衡的《昔昔鹽》“采桑秦氏女，織錦竇家妻。關山別蕩子，風月守空閨?！保?］206詩中的桑女思念遠在他鄉(xiāng)的丈夫，表現(xiàn)的是傳統(tǒng)的思閨題材，人物相思的程度卻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思婦因為相思而“恒斂千金笑，長垂雙玉啼。盤龍隨鏡隱，彩鳳逐帷低。飛魂同夜鵲，倦寢憶晨雞。暗牖懸蛛網(wǎng)，空梁落燕泥。”任何事都無法激起思婦行動的渴望，思念之情可見一斑。

（二）表現(xiàn)農(nóng)業(yè)生活的狀貌

如李白《贈清章明府侄聿》“河堤繞綠水，桑柘連青云。趙女不冶容，提籠晝成群。繰絲鳴機杼，百里聲相聞?！保?］107漫山遍野的桑樹，女子們提著竹籃成群結隊地采摘桑葉。家家戶戶都在繰絲織布，百里內(nèi)到處都能聽見織布機的聲音。呈現(xiàn)出的是一幅農(nóng)村熱鬧的采桑織布之圖，表現(xiàn)的是百姓的安居樂業(yè)，桑女不再賦有某種政治或道德意義。

（三）歌頌勞動人民

唐代的采桑詩艷情色彩大大減弱，對采桑女的歌詠更多表現(xiàn)的是勞動人民的勤勞與樸實。如劉駕《桑婦》“墻下桑葉盡，春蠶半未老。城南路迢迢，今日起更早。四鄰無去伴，醉臥青樓曉。妾顏不如誰，所貴守婦道?！边@里的桑女不再是貌美的女子，而是變成了辛勤勞作，努力養(yǎng)蠶并且遵守婦德的普通的勞動婦女。桑女不再是美麗女子的代表，她們只是勤勞樸實的勞動人民。

總之，唐詩中桑女的那些優(yōu)雅、貞節(jié)等品質在逐漸地減弱。詩人創(chuàng)作把桑女從先前那種超凡脫俗的神女形象中解脫出來，回歸現(xiàn)實，成為真正的普通婦女，她們在桑田機杼間奔波忙碌，美麗與傷春已成為她們不可企及的奢求品。后世作品繼承了晚唐作品中采桑女的形象，并且朝著這一個方向繼續(xù)發(fā)展。

四、兩宋時期：宋詩詞中采桑女形象

宋代是一個經(jīng)濟、政治、文化高度繁榮的時代，同時也是一個積貧積弱的時代［10］108。政治的內(nèi)憂外患，思想文化上講求理學的重禮思想，文人士大夫更多的是冷靜的關照生活，題材也趨向于日常生活化，造就了他們以俗為美的審美情趣。宋詩所展示的抒情主人公更多的是普通人，桑女回歸到現(xiàn)實生活中，不再是文人筆下遠離生活、有著嬌艷的容顏、情意飽滿的美人。他們造就了宋代采桑女特有的風貌。如果說晚唐是對采桑女現(xiàn)實的普通的形象的確立，那么宋代則是對她的深入發(fā)展，反映著宋代的時代特征與文人創(chuàng)作的自覺追求。

宋詩在延續(xù)前代詩歌的基礎上，它的詩歌創(chuàng)作也呈現(xiàn)出豐富的思想內(nèi)容。采桑女的形象一方面繼續(xù)沿著漢代以來確立的形象繼續(xù)發(fā)展；另一方面又開辟了新路，文學的創(chuàng)作日常生活化。宋詩中對采桑女的描寫也大致分為以下幾類：一是對采桑女妝容的描寫。她們的裝扮是趙汝鐩的《隴首》“隴首多逢采桑女，荊釵蓬鬢短青裙?！边@些采桑女子蓬頭垢面，穿著短褐粗服，與漢時采桑女的裝扮相去甚遠。又如鄭起的《采桑曲》“蠶姑只著麻衣裳”［11］77也點出了宋代桑女只能穿著一些粗布麻衣。二是宣揚封建禮教。宋代注重倫理道德的宣揚，重視詩歌的教化作用和現(xiàn)實意義。如趙文的《陌上桑》詩中的采桑女只是一個普通的農(nóng)夫，在面對君主的調戲時，誠惶誠恐以至痛哭流涕。把罪責歸咎自身，在規(guī)勸君主時也不忘“蠶饑采桑忙。”普通婦女的無奈與辛酸卓然可見。在森嚴的等級制度下，不敢違背封建禮教，恪守封建倫理綱常才是女子應具有的品德，她們成為封建禮教的傳聲筒。三是對桑女內(nèi)心情感的描寫。如武衍的《采桑曲》“道是蠶忙未是忙，日長猶得事梳妝。羅敷有語何曾解，倚樹偷窺馬上郎”宋時的婦女在封建禮教下恪守婦德，卻抑制不住“偷窺馬上郎”的念頭，在她們的內(nèi)心深處也有著對愛情的渴望。雖然現(xiàn)實是殘酷的，但是她們的情感活動卻是豐富的，她們是具有喜怒哀樂的血肉之軀。

宋代采桑女形象的變化既是社會文化的獨特風貌造就的，又是文人創(chuàng)作傾向的自覺追求。盡管她們是普通的女子，但她們的形象打上了宋代社會的時代與階級烙印，對于采桑女形象的認識也是一個必不可少的階段。而時代的繼續(xù)發(fā)展，采桑女形象出現(xiàn)在詩詞中的頻率越來越少，逐漸走向沒落。

五、元代：元雜劇《秋胡戲妻》中采桑女形象

元代是中國歷史上一個特殊的時期，民族歧視和文化禁錮政策，使得元代文人的身份地位急劇下降，甚而有“八倡、九儒、十丐”的說法［12］106。盡管元代的民族矛盾異常激烈，但是它卻又是一個文化融合和思想活躍的時代。城市經(jīng)濟的繁榮和市民群體的壯大，順應市民欣賞口味的文學樣式在唐宋兩代的基礎上迅速興盛起來，其中戲劇成為元代成就最高的文學藝術。桑女形象隨著時代的變化在逐漸地褪色，但石君寶的《秋胡戲妻》則把桑女形象推向了另外一個高度。

“秋胡戲妻”故事在中國可謂源遠流長。最早記錄這一故事的是漢代劉向的《古列女傳·魯秋潔婦》：“潔婦者，魯秋胡子妻也……”［13］251石君寶的《魯大夫秋胡戲妻》雜劇，是有關秋胡故事現(xiàn)存最早的戲劇文學體式。在戲劇中，成功塑造了羅梅英剛烈貞潔的桑女形象。嫁與秋胡，只因梅英“自從他那問親時，一見了我心先順?！笨梢娝亲约哼x擇的夫婿，并未遵守當時所謂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诿鎸Ω改敢笏募蘖_大戶的時候，她又表現(xiàn)出了驚人的氣節(jié)，只因“嫁得一處雞飛”的婚姻觀。面對秋胡的調戲，她怒不可遏，揚言“你瞅我一瞅，黥了你那額顱；扯我一扯，削了你那手足……”這里的桑女不再是逆來順受的溫順的形象，而是勇敢反抗的剛烈女子。當知道調戲自己之人竟是自己丈夫的時候，梅英內(nèi)心充滿著失望與辛酸?？嗟仁?，篤守的信念轟然倒塌，也因此向丈夫索要休書。梅英所代表的桑女是形象是特立獨行的。面對家庭的壓迫，她敢于反抗；面對調戲，她敢于抗爭。但是她最終卻屈服了，在婆婆以死相逼之下屈服了。其實梅英作為一介女子，她自身所擁有的氣節(jié)品格是為世人所稱道的，但是作為孝順的媳婦，在封建禮教下，她得遵從婆婆的意思。因此在與秋胡相認之后，梅英說道“也則要整頓我妻綱。”梅英形象符合當時時代的要求，既有高尚的氣節(jié)，又恪守著封建論理道德。

《秋胡戲妻》中對梅英的塑造，代表著桑女形象在民間文學中的復歸，代表著普通民眾對桑女的重新認識。盡管桑女在文學作品中逐漸退出，但卻仍然承載著出傳統(tǒng)文人的道德操守與人文關懷，桑女仍在唱著她的靡靡之音。

六、明清：采桑主題的沒落

明清是中國歷史上一個復雜的時代。經(jīng)濟的發(fā)展與政治的腐敗并存，專制主義的強化使得詩壇難以真正的繁榮。知識分子也更加關注國計民生，文學創(chuàng)作也相應的轉向另一個層面，在他們的詩作中表現(xiàn)當時的社會情狀與下層人民生活的辛酸。明清采桑詩中采桑女形象逐漸退出歷史舞臺，“采?！敝黝}在詩作中幾乎都是表現(xiàn)農(nóng)民生活的農(nóng)事詩，揭示下層人民的生活。

采桑詩反映著當時社會的狀況。如高啟的《養(yǎng)蠶詞》：“三眠蠶起食葉多，陌頭桑樹空枝柯。新婦守箔女執(zhí)筐，頭發(fā)不梳一月忙?！毙Q兒經(jīng)過三次蠶眠之后，食量大增。陌頭的桑樹葉都被采摘完了，露出光光的枝椏。新婦也顧不上梳妝打扮，拿著筐采摘桑葉。蠶兒終于吐絲結繭，檐前的繅車急急地轉動織布，只因為“又是夏稅相催時”。詩中刻畫了桑女勤勞養(yǎng)蠶的形象，又從側面揭示出苛捐雜稅的沉重。又如貝瓊《田家行》描寫了農(nóng)民們?yōu)榱硕惚軕?zhàn)亂，連莊稼都來不及收獲，戰(zhàn)爭后再回故里收獲莊稼的忙碌畫面：“大婦小婦長裁衫，夜起剪桑飼五蠶?！比娏髀冻霰瘺銎鄲淼那檎{，表達出對戰(zhàn)爭的憎惡，對太平盛世的渴望。農(nóng)事詩中也有表現(xiàn)農(nóng)村景致的，如方岳《農(nóng)謠》“雨過一村桑柘煙，林梢日暮鳥聲妍。青裙老姥遙相語，今歲春寒蠶未眠?！贝笥曛蟮纳浠\罩在煙霧中，如夢如幻，夕陽從梢頭落下，鳥兒在枝頭歡樂地歌唱。老嫗們遙相呼應說今年春寒時，蠶兒都沒有蠶眠，長勢大好。它們共同構成了一幅清貧卻又和諧的農(nóng)村生活畫卷。

其實，明清采桑詩更多的是表現(xiàn)采桑養(yǎng)蠶者現(xiàn)實生活的詩歌。他們將目光投向現(xiàn)實社會中采桑女的悲慘境遇上，對采桑女終日忙碌、勤勤懇懇卻依舊貧寒無衣表示深切的同情，而對官府的步步緊逼甚至鞭笞打罵的殘暴行徑予以深刻地諷刺，揭露出社會的腐朽黑暗。

總而言之，采桑主題從先秦到元明清經(jīng)過了一個由興盛到衰落的過程。社會時代和文化價值的變化，使得桑女的形象也在這時代的潮流中不斷演進。先秦時期桑女受上古神話的影響，她們天真活潑、純情浪漫，充滿著少女應有的活力。在魏晉時期，桑女孤高圣潔，寄托著文人的理想志趣。唐代以來桑女雖仍傾訴著閨怨與相思，卻又逐漸回歸本真。宋代的桑女褪去了理想色彩，她們勤勞樸實，為著生計而奔波忙碌。元代的桑女雖不畏強暴，敢于反抗，但她們身上呈現(xiàn)出的是封建禮教的捍衛(wèi)者。到了明清，她們承載著下層人民生活的辛酸。然而不管桑女們是什么形象活躍在歷史的舞臺上，她們都是中國文學史上燦爛的一筆，產(chǎn)生著經(jīng)久不息的美學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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