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白頭鶴

百科探秘

白頭鶴是世界瀕危珍禽，以生性膽小、體態(tài)優(yōu)雅著稱于世。由于其數(shù)量在負增長的陰影中徘徊，引起了人們對其繁殖研究的關(guān)注。

鳥類專家郭玉民決定深入林間濕地尋找白頭鶴的繁殖巢，他能完成這一被學界稱為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嗎？

新青林場的熱氣球在眾多群眾的圍觀中又準備起飛了，動物學家、這次行動的主要策劃人郭玉民將和往常一樣，與同事一起乘坐熱氣球飛越森林濕地，去尋找一種有著“不可接近的精靈”之稱的瀕危鳥類的繁殖巢（圖1）。

（1）熱氣球能上能下能懸停、能進能退能拐彎，比起以往徒步穿行于茂密的林間進行搜尋，真是便利多了

在黑龍江省腹地的小興安嶺地區(qū)，每年春天總有一些鳥兒來到這兒繁衍生息，其中有一種鳥雖然與丹頂鶴、白鶴一樣同屬鶴類，由于生活在人類很難進入的森林濕地且極為機警，因此人們極少有機會能夠見到它的真實面貌，它就是身披“黑袍白巾”、被形象地稱為修女鶴的世界瀕危珍禽——白頭鶴。但是，由于一直以來人們并不清楚白頭鶴是怎樣生兒育女的，而這一研究上的空白也就意味著人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種高雅優(yōu)美的生靈從這個世界消失卻手足無措。動物學家郭玉民一直在致力于尋找白頭鶴的繁殖巢，希望因此找出白頭鶴繁殖上的一些規(guī)律:白頭鶴何時開始交配？多長時間后產(chǎn)卵？每次產(chǎn)幾枚卵？需要多長時間來孵化？幼鳥的成活率是多少？幼鳥吃什么？幼鳥如何跟著大鳥活動？它的性成熟時間以及它們什么時候離開它的繁殖地等等。然而在林間濕地上找尋白頭鶴繁殖巢的難度就像大海撈針，迄今世界上僅發(fā)現(xiàn)過一個白頭鶴的繁殖巢，而更多從事這項研究的科學家在經(jīng)過長時間的尋尋覓覓之后，只能無功而返。

那么，郭玉民的運氣又會如何呢？

尋鶴

2002年初，郭玉民來到了小興安嶺的大沾河林場。初來時，不僅時常能聽到白頭鶴的對鳴,有時還能遠遠看到白頭鶴成雙成對在林間的農(nóng)田取食或飛翔的影子?？墒牵最^鶴的繁殖巢到底在哪里呢？雖然郭玉民決定搜索隊伍分組分頭尋找以加大搜查的力度和密度，但一個季度下來，人們的努力卻沒有任何成效。

直到6月的一天，北沾河林場的場長打電話告訴郭玉民一個令他十分興奮的消息，說據(jù)林場的一位職工講：他在去年采蕨菜的時候曾發(fā)現(xiàn)過一個地上的大鳥巢，直徑大概有七八十公分，上面還有一顆鳥蛋，比鵝蛋大一點，有斑點而且還是熱乎的。根據(jù)那位林場職工對巢和巢里蛋的描述，郭玉民覺得那應該是白頭鶴的。一刻都沒有停留，郭玉民懷著激動的心情趕往北沾河林場，請那位職工立即帶他前往發(fā)現(xiàn)地點。當郭玉民看到這個巢的時候，發(fā)現(xiàn)這個舊巢上卻有一些近期叼上去的草，可是沒有看到卵，更沒有見到巢的主人……后當郭玉民將這一發(fā)現(xiàn)公諸于學術(shù)界時，卻遭到質(zhì)疑，有人甚至說他的成果毫無價值，這讓郭玉民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一定要找到一個有卵的鶴巢。

可是，3個月過去了，轉(zhuǎn)眼夏去秋至，盡管郭玉民心急如焚，但也只能眼巴巴看著候鳥成群地南飛了。

2003年初，執(zhí)著的郭玉民再一次來到了林場?？偨Y(jié)了去年的經(jīng)驗，他一是把帶來的2000多份有關(guān)白頭鶴的宣傳材料第一時間發(fā)放給附近各個林場的職工；再是用喊話器錄制了白頭鶴的鳴叫聲，反復播放……這些做法很有效果,當?shù)厝硕贾纴砹诉@樣一位“鶴學者”，都開始留意身邊有關(guān)鶴的新發(fā)現(xiàn)，反饋到郭玉民處的信息開始增多。當?shù)亓謽I(yè)局和有關(guān)林場也非常配合郭玉民的工作，特意將防火用無線電對講系統(tǒng)提供給郭玉民，作為傳遞尋找白頭鶴信息的快捷渠道。果然在當年的5月23日，對講機傳來一個他期待已久的好消息，說有一位林場職工在山上作業(yè)時發(fā)現(xiàn)了一個白頭鶴的鳥巢，里面還有兩枚蛋，跟郭玉民宣傳單上所講的一摸一樣。白頭鶴繁殖巢終于現(xiàn)身了。

郭玉民聞訊立即趕往30公里之外的目的地。當他跟著那位林場工人躡手躡腳走進林子，什么還都沒有看見的時候，不遠處兩只大鶴已是騰空而起了。兩人徑直奔向鶴起飛的地點，終于，一個擁有兩顆卵的完整鶴巢出現(xiàn)在郭玉民的眼前……時隔多年，在中國，又一個白頭鶴的繁殖巢被發(fā)現(xiàn)，其中的辛酸只有郭玉民能夠體會，這兩顆暖呼呼的鶴卵對于郭玉民來說意味深長。是夜，不會喝酒的他興奮得第一次喝醉了，并許下“豪言”：今后每找到一個巢就喝醉一次。

搜尋第一個繁殖巢的成功令郭玉民和他的隊伍士氣高漲，大家好像都找到了訣竅，從此，好消息一個接著一個。至2004年，有3個帶卵的巢被找到了，郭玉民也喝醉了3次。

觀鶴

尋找的困難足以說明白頭鶴的行蹤異常詭秘，它到底是一種什么樣的動物？為何深居簡出，讓人難得一見? 其實，找到巢只意味著工作剛剛邁出第一步，對白頭鶴繁殖行為的觀察研究才是郭玉民真正的目的。接下來，郭玉民決定只身駐扎在無人區(qū)中，冒著隨時可能會有熊和野豬來“串門”的風險，揭開白頭鶴這種“不可接近的精靈”神秘的面紗。

2003年4月，郭玉民來到了第一個被發(fā)現(xiàn)的白頭鶴繁殖巢所在的林區(qū),為了不驚擾鶴夫婦的日常生活，他選擇在距鶴巢16米的地方安置了一個約4平米大小的帳篷，長住了下來（圖2）。為了盡可能地少影響白頭鶴的正常生活，郭玉民讓林場職工每3天給他送一次食物補給。這些食物都要盡量密封好，因為附近有熊出沒，熊的嗅覺非常靈敏，如果它在尋找食物的時候被吸引而來，那么后果將不堪設(shè)想。

（2）與鶴為鄰

通過連日觀察郭玉民發(fā)現(xiàn)：白頭鶴的作息相當規(guī)律，太陽剛剛落山，就準時進入休息狀態(tài)。雌鶴睡得無牽無掛;雄鶴則站在鶴巢邊,半醒半睡,執(zhí)行著警戒任務（圖3）；白頭鶴的神經(jīng)特別敏感，警惕性之強使之隨時處于戰(zhàn)備狀態(tài)。郭玉民甚至還總結(jié)出一套白頭鶴警戒等級規(guī)律：正常情況下白頭鶴是彎曲著脖子呆著的；如果發(fā)現(xiàn)需要關(guān)注的事情，會馬上把頭抬起來一點兒；如果這個事情特別需要關(guān)注，又抬起來一點兒甚至站起來；有問題便開始走動了；如果是很大的干擾，便飛了；如果遇到突發(fā)緊急情況，則能從巢上直接起飛；白天通常是雄鶴外出覓食，雌鶴盡心盡職地守護家園……就這樣與鶴為鄰生活了20多天后，郭玉民抓住兩只大鶴離巢的時機，迫不及待地悄悄來到鶴巢旁觀察那兩枚鳥蛋。令他異常驚喜的是，他隱隱聽到了小鶴輕啄蛋殼的聲音……根據(jù)自己的判斷，郭玉民推測小鶴出殼的時間應該是在當天夜里，于是他架好了攝像機，備好了照相機。果然，第二天早晨天剛蒙蒙亮，郭玉民就從變焦鏡頭中發(fā)現(xiàn)了一只毛茸茸的金黃色的小鳥的腦袋從白頭鶴身體的后面鉆出來了，不停地左顧右盼，隨即郭玉民手中相機的快門聲就一直響個不停（圖4）。又過了一兩天，第二只小鶴也破殼而出了。在接下來的觀察中郭玉民發(fā)現(xiàn)，剛剛出殼的小鶴十分頑皮好動，但不論小鶴遇到什么困難，大鶴都不會幫助它，這樣是為了鍛煉小鶴的獨立能力；小鶴很好學，會抓緊一切機會學習啄食的本領(lǐng)。因為所掌握動作的準確程度，將直接關(guān)系到幼鳥取食的能力問題；遇到突發(fā)危險像天敵入侵等，鶴夫婦在無奈飛離鶴巢時會用鳴叫發(fā)出指令，這時小鶴就會依照父母的指令聲用裝死的辦法試圖逃過一劫。危險過后，小鶴就又“起死回生”了……這個小家庭的生活并沒有因為添丁進口而顯得忙亂，仍過得有條不紊：雄鶴負責食物和全家的安全，而雌鶴則照顧小鶴的生活起居，小鶴的食物多半是昆蟲、蚯蚓、蝌蚪等等。

（3）睡覺也要各司其職

（4）圖組：第一手資料

但這一家四口其樂融融的場景不會陪伴郭玉民很久，小鶴們很快會隨父母飛離舊巢，到日本或者長江中下游越冬去。

釋鶴

經(jīng)過郭玉民不懈的努力，白頭鶴，這種“不可接近的精靈”的神秘面紗開始被人們逐步揭開，如白頭鶴的白脖和它的灰身體交界處有一條曲線，這條曲線每一個個體都是不一樣的。這個識別個體的規(guī)律，是郭玉民通過大量的觀察研究總結(jié)出來的。如今，這個方法已經(jīng)被許多專家學者效仿推廣（圖5）……但其中所付出的艱辛也是不言而喻的，甚至還有無法預料的危險:一次在距郭玉民的觀察點不遠處發(fā)生熊襲人致死的事件后，林場決定派兩人陪著死活不肯中止觀察的郭玉民。一天，郭玉民正走在返回帳篷的路上，發(fā)現(xiàn)對面的山坡上兩只一大一小的黑狗向自己跑來，同時發(fā)現(xiàn)農(nóng)場派來的那兩個人騎著馬也邊喊邊向自己奔來。當時他心里還一直在埋怨那兩個人:怎么把狗帶來了，這樣會驚了鶴的。但當他取出相機，調(diào)好焦距再看那兩個調(diào)頭遠去的黑點時，赫然看清那是一大一小兩只熊。更令人后怕的是，帶崽的母熊是最具攻擊性的，會無緣無故對它認為可能對自己構(gòu)成危險的陌生物發(fā)起攻擊。

（5）就像人的指紋一樣，這條線是白頭鶴獨特的“身份證”

像這樣與野生猛獸的親密接觸，郭玉民遇到過不止一次，但是，這些并沒有讓他想過退卻和放棄。

郭玉民對白頭鶴的觀察研究和保護工作引起了全球最權(quán)威的環(huán)保機構(gòu)之一——英國惠特利基金會的關(guān)注。2007年3月，郭玉民獲得了惠特利環(huán)保獎項，成為當年獲獎的唯一一位亞洲學者。

今天，郭玉民還在一如既往地尋覓著白頭鶴，觀察研究著白頭鶴，他的努力影響了很多人，讓越來越多的人認識到保護野生動物、保護環(huán)境的重要。郭玉民常說的一句話是:“這里本來就是動物的家園，動物是這里的主人，人類只是客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