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郡符從脾胃論治外科疾病經驗探析

王遠紅 范玉坤 王紹瑩 高杰

摘要：龍江醫(yī)派著名醫(yī)家白郡符擅長治療多種外科疾病，認為脾胃功能與外科疾病的發(fā)生發(fā)展密切相關，若脾胃運化氣血、水液功能失常，脾之升清統(tǒng)血功能失常，則可發(fā)作多種外科疾病;其治療主張調和脾胃、補益氣血，扶正祛邪、攻補兼施，靈活運用消、托、補三法，兼顧脾胃等原則，臨床獲得滿意療效。

關鍵詞：名醫(yī)經驗;白郡符;龍江醫(yī)派;從脾胃論治;外科疾病

中圖分類號：R26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5-5304（2019）08-0114-03

DOI：10.3969/j.issn.1005-5304.2019.08.023????? 開放科學（資源服務）標識碼（OSID）：

Abstract： BAI Junfu， a famous TCM doctor of Longjiang medical school， is good at treating various surgical diseases. Professor BAI believes that the function of spleen and stomach is closely related to the development of surgical diseases. If the dysfunction of spleen and stomach， which containing transporting qi-blood-water and ascending clear qi， and blood circulation disorders occur， many kinds of surgical diseases will be caused. Therefore， BAIs treatment pays attention to harmonizing the spleen and stomach， tonifying qi and blood， strengthening the vital energy and dispelling pathogenesis， attacking and supplementing simultaneously. BAI uses three methods of eliminating， supporting and supplementing flexibly， giving consideration to the principles of spleen and stomach， with satisfying efficacy in clinic.

Keywords： experience of famous doctors; BAI Junfu; Longjiang medical school; treatment from spleen and stomach; surgical diseases

已故著名醫(yī)家白郡符先生幼承庭訓，尊古而不泥古，融匯中西，為龍江醫(yī)派中醫(yī)外科奠基者之一，其辨證精準，重視歷代醫(yī)家經驗，多年研習《脾胃論》《外科正宗》等典籍，并結合自己臨證心得，提出從脾胃論治外科諸病的辨治思維。茲整理如下。

1? 脾胃功能與外科疾病關系

脾胃為后天之本，氣血生化之源。脾與胃同居中焦、在膈之下，兩者協(xié)調配合，主要發(fā)揮5種功能：①輸布水谷精微，滋潤濡養(yǎng)臟腑經絡、肌腠皮毛;②運化水濕;③斡旋氣機，升降相因，調節(jié)生命之機;④統(tǒng)攝氣血，使其循道而行，不致溢出脈外;⑤脾之華在唇，胃之經脈循行面部、環(huán)繞口唇，故氣血足則顏面光澤潤滑，津液充則口唇瑩潤光澤。白郡符認為脾胃之功能失調對外科疾病之發(fā)生發(fā)展至關重要，故《外科證治全書·胃氣論》有所謂“肌肉不能自病，脾胃病之”。

1.1? 脾胃運化輸布失司

脾為肺之母，主肌肉;肺合皮毛，肌肉與皮毛相近，且手太陰肺經循行起于胃，與脾胃相交，故脾胃運化之氣血津液上輸于心肺，可滋養(yǎng)皮膚毛發(fā)，《素問·經脈別論篇》曰：“飲入于胃，游溢精氣，上輸于脾，脾氣散精，上歸于肺?！薄镀⑽刚摗て⑽甘⑺フ摗愤M一步指出：“飲食入胃，陽氣上行，津液與氣入于心，貫于肺，充實皮毛?！鼻移⑽高\化之精微入心化血，充肝腎之精血，可滋養(yǎng)頭目口唇與須發(fā)。若脾胃失和，氣血生化無源，皮膚毛發(fā)則無源滋養(yǎng)，失去光澤，可見蒼白、干澀、脫屑，以及毛發(fā)干枯，甚則皸裂成瘡，如神經性皮炎、銀屑病等[1]。若氣虛無力推動血行，瘀血停滯，可出現(xiàn)色斑、皮膚黧黑，甚則肌膚甲錯，如蝴蝶斑、魚鱗病等[2];若瘀從熱化，可致癰疽;若氣血虧虛，正氣不足，難勝外邪，則瘡瘍走黃，或內陷生變。

另外，脾的運化水濕功能，與肝膽之疏泄協(xié)同作用，通過腎與膀胱氣化之功，排除濁邪，防止水濕停滯。若先天稟賦不足，后天飲食不節(jié)，或勞累過度，導致脾失健運，水濕不運，蘊而化熱，浸淫肌膚，輕者發(fā)為濕瘡、水皰，局限一處，重則可致癰疽、瘡瘍、糜爛，泛發(fā)全身，《瘍科心得集》所謂“濕毒瘡……此因脾胃虧損，濕熱下注，以致肌肉不仁而成”。若水濕內蘊日久，釀成痰濁，流注經絡，則形成瘰疬、痰核;若濕邪聚而生熱，復外感毒邪，發(fā)于上者為痤瘡、酒渣鼻、抱頭火丹等，發(fā)于腰背則為纏腰火丹，下注陰部則發(fā)為陰癢、浸淫瘡、腎囊風等，下迫大腸可致腸癰、痔瘡、肛瘺等。又《外科活人定本》指出“濕熱侵骨，風濕傷脾”，若生于踝關節(jié)，則發(fā)為腳拐毒;生于大胯側下，則發(fā)為膝腿毒;若生于膝蓋，兼肝腎積熱傷筋，則發(fā)為鶴膝風?？傊?，脾虛生濕，或兼感受外濕，均為陰邪，其性重濁黏滯，不易速去，其所作外科疾病多有穢濁分泌物排出。

1.2? 脾主升清功能失常

脾主升清，脾胃調和，則升降相因，使臟腑固守本位，即《四圣心源》所謂“四維之病，悉因于中氣，中氣者，和濟水火之機，升降金木之軸……人之衰老病死，莫不出于此”。若脾胃虛弱，中氣不足，脾不升舉，則可導致脫肛、疝氣等。

1.3? 氣血失統(tǒng)

脾胃統(tǒng)攝氣血。若脾胃功能正常，則氣血循行其常道，五臟得以溫陽，如《難經》“脾……主裹血，溫五臟?！惫唇y(tǒng)攝之意。若脾氣虛，不能攝血，則血溢脈外而為血證，可出現(xiàn)多種出血性皮膚病。此外，脾喜燥惡濕，故濕邪侵襲人體，?？芍缕⑽高\化失職，又反致濕邪產生，形成惡性循環(huán)而加重病情。脾虛又可致氣血不足，而使外科疾病發(fā)展變化。總之，外科疾病主要發(fā)生在皮膚肌肉之間，脾主肌肉，肺主皮毛，而足陽明胃經與手太陰肺經又有著不可分割的關系，故外科疾病的發(fā)生發(fā)展與脾胃有著密不可分的聯(lián)系。

2? 顧護脾胃，辨證論治

《內經》言：“平人之常氣稟于胃，胃者平人之常氣也，人無胃氣曰逆，逆者死?！逼⑽甘芊?，則內傷難復。五臟之中無論何臟虧虛，必先從脾胃治，使后天滋生有源。其在外科病的治療亦是如此。白郡符認為，氣血不足、脾胃虛弱為外科病發(fā)生的內在因素，且多由濕毒邪氣壅盛而發(fā)，纏綿難愈，日久損傷正氣，進而導致脾胃失調，形成惡性循環(huán)，臨證當重視顧護脾胃。脾胃強健，則氣血充盈而正氣足，故《外科正宗》強調“蓋瘡全賴脾土，調理必要端詳”。

2.1? 調和脾胃，補益氣血

某些外科疾病的發(fā)生發(fā)展與脾胃虛弱有著直接關系，治療應以調和脾胃為主。如蕁麻疹患者多因久病體弱，氣血兩虛而發(fā)病，白郡符治療多用調和脾胃、補益氣血之法，方選十全大補湯[3]。曾治一30歲女性患者，分娩后汗出當風，突發(fā)全身瘙癢，并起扁平樣丘疹、色白，晝輕夜重，時隱時現(xiàn)，每發(fā)作時，心緒不寧，坐臥不安，睡眠不佳，伴倦怠乏力、頭暈、納呆，二便尚調，舌淡紅，少苔，脈沉細而弱。辨為氣血兩虛型癮疹，治以補益氣血、調和營衛(wèi)、疏風止癢之法。方用十全大補湯加減：黃芪25 g，人參15 g，當歸10 g，熟地黃20 g，白芍15 g，蒺藜20 g，桂枝15 g，肉桂（后下）5 g，甘草5 g?；颊叻?劑藥而愈。本案方中重用黃芪補脾益氣、生津養(yǎng)血;配當歸補血;以人參、黃芪、當歸、熟地黃、白芍益氣補血，是為治病之本;蒺藜活血祛風止癢;又桂枝伍白芍、甘草解肌發(fā)表、溫陽通脈、養(yǎng)血斂陰，營衛(wèi)得調，為治病之標;少佐肉桂溫通行氣，以助氣血生長。本方標本兼治，扶正祛邪，以補為主，補中有散，補散兼施，療效卓然。

2.2? 扶正祛邪，攻補兼施

某些外科疾病由于正氣虛弱，復感外邪而發(fā)病，治應顧護脾胃與祛邪并重。疾病初、中期，如需大苦大寒之品，應中病即止，以免傷及脾胃而不利于疾病轉歸。如丹毒，內有蘊熱，火毒壅盛，復因皮膚黏膜破損，邪毒乘隙侵入而誘發(fā)。白郡符認為，丹毒初期應以清熱解毒為主，少佐涼血護陰之品;中期再以解毒養(yǎng)陰并重，少佐益氣和胃之品;后期酌加健脾養(yǎng)胃之品，可益氣養(yǎng)陰并重，以復其后。如曾治療一69歲男性患者，左足背紅腫疼痛5 d，伴發(fā)熱、頭痛，關節(jié)酸痛，周身不適，舌紅苔黃，脈滑數(shù)。先治以清熱解毒、利濕通絡。方用金銀花50 g，蒲公英40 g，大青葉20 g，紫花地丁30 g，赤芍20 g，黃柏25 g，牛膝15 g，大黃15 g，生地黃20 g。慮其年齡較大，不耐攻伐，故3劑后改以養(yǎng)陰益氣、健脾和胃之法。予麥冬15 g，茯苓15 g，白術15 g，黨參20 g，紫花地丁20 g，牛膝15 g，生地黃20 g，甘草10 g。服數(shù)劑之后諸癥消失。

疾病的后期，毒邪漸去，氣血耗損而正氣漸虛，治應以健脾和胃、補益氣血為主，兼以祛邪。如中醫(yī)“唇風”，乃脾胃濕熱內蘊，郁久化火，熏蒸肌膚，傷陰化燥所致。白郡符認為，本病初起之時，治宜疏風清熱，可用防風通圣散或雙解通圣散加減;日久不愈，治宜健脾益氣、養(yǎng)血祛風，可用四君子湯或四物湯合六味地黃湯化裁，酌加祛風利濕之品。又如硬皮病，以皮膚及各系統(tǒng)膠原纖維硬化為特征，為一種慢性疾病，歷代醫(yī)家多認為由脾腎陽虛、風寒之邪乘虛侵入肌膚而發(fā)病。白郡符根據(jù)多年臨證經驗，認為本病后期主要證型為脾腎陽虛型與氣血兩虛型，均與脾胃相關。前者因脾腎陽虛，風寒阻絡，氣血凝滯，營衛(wèi)不和所致，治應溫陽通絡、補腎健脾;后者乃氣血不足，復受寒濕，營衛(wèi)不充所致，治宜大補氣血、通經活絡、散寒祛濕。又如陰囊濕疹，中醫(yī)稱之腎囊風，俗稱“繡球風”，白郡符認為該病中后期多以脾濕為主，治應健脾與除濕并重，可選健脾丸合胃苓湯加減治療。

此外，白郡符在辨治外科疾病時，亦注重因人制宜，對老年、兒童及脾胃素虛患者，強調攻邪不傷正，及時顧護脾胃。如曾治一玫瑰糠疹患者，其素有食少納呆，腹瀉，倦怠乏力，又突然出現(xiàn)前胸紅斑、癢甚，逐漸增多。此乃素體脾胃虛弱，復感風邪所致，治宜標本兼治，以固脾健胃、祛風止癢并用，取四神丸加減，癢輕而疹消。

2.3? 靈活運用消、托、補三法，兼顧脾胃

白郡符認為，消、托、補三法皆與調理脾胃密切相關。消法中祛痰、化濕及通里等常與顧護脾胃法配合施用。“諸濕腫滿，皆屬于脾”，且“脾為生痰之源”，因此，要達到祛痰化濕目的，當以調理脾胃為本。此外，通里之法，可去積導滯、逐癬散結、消散瘡瘍，亦與脾之運化、胃之通降密切相關。如淋巴腺結核多發(fā)生于頸部，屬中醫(yī)學“瘰疬”范疇。白郡符認為，瘰疬多因肝郁氣滯、脾虛不運所致，久則潰破，損傷正氣，使病情加重。治療時，白郡符除外用家傳驗方金銀油，并予配服香貝養(yǎng)榮丸以健脾祛痰、開郁散結。即便疾病初期并無痰濕之患，但脾胃本弱，正氣不足，仍需酌以調理脾胃之品，以達扶正祛邪之功。

在托法應用中，以補氣養(yǎng)血與透膿之藥并用，可扶助正氣，托毒外達，以免邪毒擴散和內陷。此法可適用于瘍類疾病，尤其外瘍中期，《外科精義》所謂“凡為瘍醫(yī)，不可一日無托里之法”。白郡符臨證用補托法及透托法同時酌以補益氣血之品，可扶正祛邪，增強療效，如透托常用的代表方“透膿散”中黃芪即為補脾益肺之藥;又如補托法中托里消毒散，方中人參、茯苓、白術、黃芪等均為健脾益氣之品。

瘡瘍病后期，脾胃虛弱、氣血不足多是影響其潰后斂合，舊膿未去、新肌不生的重要因素，此時更應以補法為主要原則，且以補益脾胃為先，正如薛已強調“生肌之法，當先理脾胃，助氣血為主”。常用方劑有四君子湯、八珍湯、益胃湯、黃芪建中湯等。

3? 小結

由于脾胃與外科疾病的生理病理密切相關，從脾胃論治思路在中醫(yī)外科疾病的臨床中得以廣泛應用。如有學者從陰火學說及氣機升降兩方面論述《脾胃論》與皮膚病的關系，強調治療銀屑病、痤瘡、濕疹等病時當顧護脾胃，調暢氣機[4];也有學者總結《外科正宗》對潰瘍的辨證論治，認為潰瘍病當內外合治，注重調理脾胃[5];以及強調顧護脾胃膳食宜忌對防治皮膚病的重要性[6]。白郡符根據(jù)數(shù)十年治療外科疾病之臨證心得，認為治療外科疾病當注重調和脾胃，扶正祛邪，促進氣血化生及津液敷布，靈活運用消、托、補三法，創(chuàng)制諸多有效方劑，值得臨證學者繼承發(fā)展。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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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張金超，何秀娟，李萍，等.《外科正宗》“內外合治、調理脾胃”思想及其應用[J].中醫(yī)學報，2018，33（8）：1424-1426.

[6] 劉婧.顧護脾胃膳食宜忌對防治皮膚病的重要性[C]//甘肅省中醫(yī)藥學會.甘肅省中醫(yī)藥學會2013年學術年會論文集.蘭州：甘肅省中醫(yī)藥學會，2013：3.

（收稿日期：2018-10-21）

（修回日期：2019-01-27;編輯：梅智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