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偉人詩情的腳步

慚江

一顆子彈洞穿前村的墻壁

——《菩薩蠻·大柏地》

一顆子彈從麻子坳飛向杏坑

一顆子彈從1929飛向1932，像一枚圖釘

摁住往事：春節(jié)的饑餓，雪地中的赤腳行軍

還有五次失利的狼狽，以及內(nèi)心的追問

一顆子彈有虛空的眼神

省略了一天一夜的鏖戰(zhàn)

現(xiàn)在，雨后的斜陽，洞穿了一顆子彈的虛空

我聞到雨后的氣息。在一個叫杏坑的村子

遠(yuǎn)遠(yuǎn)撲來清苦的香氣

路上鋪滿細(xì)密的花瓣，樹葉上的雨滴

倒映著無數(shù)彩虹

有人在天邊豎起金拱門

從麻子坳到杏坑，800米，從死門到生門

一顆子彈曾經(jīng)呼嘯著替我們走完

一支小令下的元旦

——《如夢令·元旦》

一支小令輕盈悠揚，盤旋在閩西上空

回蕩在路隘林深之中

一支小令從古田出發(fā)，它告訴一支小號

隊伍有了前行的方向

一支小令在突圍，它像一個精靈

輕易沖破三省會剿的壁壘

一支小令在一個湖南人的口中吟哦

漸漸嵌入山道的迤邐和平仄

一支小令抵達(dá)地理意義的屏障

向東，從清流歸化。再西折寧化直指

一支小令也處在時間的關(guān)口

從1929年底的陰霾，到灑滿1930年的氣象

從婁山關(guān)的炮火中提取意象

——《憶秦娥·婁山關(guān)》

霜花落在地面，殘月落在西山

天即將破曉

一群大雁銜走了寒意

枝葉還是模糊的，只有馬蹄聲細(xì)碎飽滿

西風(fēng)獵獵點燃旗幟，在銅質(zhì)的軍號上

碰撞出金屬聲

——它龐大的事實是：急行軍一百多里

從清晨到午后三點，在九曲回腸的山道上

群峰如鍔，黛色中閃著冷芒

蒼山如海，波濤翻滾似的涌向遠(yuǎn)方

雄關(guān)是它沖不垮的島嶼

這時殘陽紅艷欲滴，在眼前幻出錯覺

——它龐大的事實是：剛經(jīng)歷一場惡戰(zhàn)

鮮血噴涌，散開

敵軍一個師和關(guān)隘已躺在腳下

天色近黃昏——

一場雪從袁家溝出發(fā)

——《沁園春·雪》

一支部隊從瓦窯堡東進，和一場雪

相遇于袁家溝

紛紛揚揚，比一支部隊的節(jié)奏更緊

千軍萬馬銜枚疾走

瞬間收復(fù)陜北清澗以東的江山

把淪陷區(qū)和根據(jù)地連在一起

把大河和長城連成一片

雪把世界下成了雪

它凝結(jié)封固屏蔽，將秦皇漢武唐宗宋祖

寫進“俱往矣”

從袁家溝一帶，一場雪就此出發(fā)

它下在1945年的重慶

它的豪氣，讓山城的袞袞諸公

文人墨客競折腰

雪也下往今天，惟余莽莽之中

只有風(fēng)流挺立其間

寫完千年

——《浪淘沙·北戴河》

一個叫幽州或燕州的地方，北方的朔氣吹來

寫到一位橫槊賦詩的豪杰，登上碣石山

睥睨的躊躇滿志

寫到橫掃六合的梟雄，他遙遠(yuǎn)的足跡

一座島嶼，成為了他的界標(biāo)

寫到他們異時看到白浪，無邊無際

寫到滔天的力量，是他們共有的千年

豪邁

哦，寫完千年

他獨獨再寫上一艘小漁船，以及汪洋中

出沒的矯健。在那里

牽出一絲絲家人般的掛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