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鳴陣陣 鳥鳴聲聲

入若耶溪

◎[南北朝]王 籍

艅艎何泛泛，空水共悠悠。

陰霞生遠岫，陽景逐回流。

蟬噪林逾靜，鳥鳴山更幽。

此地動歸念，長年悲倦游。

品鑒

王籍，博學多才而仕途不得志，漫游山水之間以自我排遣。在會稽任咨議參軍時，常游云門、天柱諸山，其間創(chuàng)作了《入若耶溪》一詩。

首聯(lián)敘事兼寫景，既交代了游若耶溪之事，又描畫了入若耶溪的整體感受。“艅艎”是大船，“泛泛”寫船任意漂蕩于寬闊的水面，“何”字透露了詩人的游興?！翱账灿朴啤泵鑼懗纬旱奶炜张c清澈的溪水相互映襯，共處于悠遠和諧的畫面中。此時，詩人悠閑自得的心情也與大自然的美景產生了共鳴。

頷聯(lián)轉入對若耶溪美景的描摹?！瓣幭忌h岫”寫遠處的云霞縈繞于若隱若現(xiàn)的峰巒之間，屬于遠景描寫;“陽景逐回流”寫陽光在船邊的水流上閃爍，仿佛在追逐著岸邊倒流的溪水而與詩人一起逆流前行，屬于近景描寫。詩人由遠及近，既描繪出山水景色的層次，又展現(xiàn)了云霞和光影的明暗，富有畫意。其中，“生”字賦予云霞以動態(tài)美，寫云霞自遠山升騰而出，繚繞在群山之間;“逐”字將陽光擬人化，仿佛陽光依戀不舍地追逐著曲折的溪流?！吧薄爸稹倍只o景為動景，不僅寫出了山水的生命韻律，還表現(xiàn)了詩人對若耶溪美景的喜愛與眷戀。

頸聯(lián)進一步突出了若耶溪環(huán)境清幽、寧靜的特點?！跋s噪”寫蟬聲的高亢熱烈，“鳥鳴”寫鳥叫的歡悅自在，看似喧鬧的聲響，恰恰表明若耶溪兩岸山林的幽深寂靜。這種以動襯靜的手法，深刻地影響著后人，比如王維的“月出驚山鳥，時鳴春澗中”，杜甫的“春山無伴獨相求，伐木丁丁山更幽”，都是用聲響來襯托一種靜的境界。

尾聯(lián)以抒情作結?！按说亍本涓星橥晦D，如此美景卻引發(fā)了詩人歸思之念，原因在于詩人長年滯留他鄉(xiāng)，而又仕途不順，這種以漫游消磨時光的日子，實在是過得有些厭倦了。詩人以長期游玩的“悲倦”來反襯若耶溪之游的喜悅，這喜悅來自于若耶溪幽靜出塵的美景，可謂是以悲襯喜;同時，前三聯(lián)渲染了美景與心情，給此時心中難以排遣的悲倦歸思做了鋪墊，又可謂以喜襯悲。

自謝靈運開山水詩一派，相繼描摹追蹤者多有，但均不能達到寓玄情于山水的境地，而王籍的“蟬噪林逾靜，鳥鳴山更幽”一聯(lián)頗得謝靈運詩風的神韻，所以“當時以為文外獨絕”（《梁書》），以致“簡文吟詠，不能忘之，孝元諷味，以為不可復得”（《顏氏家訓》），可見當時影響之大?！赌鲜贰ね跫畟鳌贩Q“時人咸謂康樂（即謝靈運）之有王籍，如仲尼之有丘明，老聃之有莊周”。至于后世，如王維、柳宗元以及諸多畫論家，大抵都從該詩得到教益。在中國文學史上，以一篇文章或一首詩歌奠定自己地位的人不少，王籍即其中突出一例。

此詩之后，描寫若耶溪的詩作也不斷涌現(xiàn)，而且或多或少受了它的影響。如崔顥《入若耶溪》：“輕舟去何疾，已到云林境。起坐魚鳥間，動搖山水影。巖中響自答，溪里言彌靜。事事令人幽，停橈向余景?！泵虾迫弧兑褐邸罚骸奥渚坝嗲遢x，輕橈弄溪渚。澄明愛水物，臨泛何容與。白首垂釣翁，新妝浣紗女。相看似相識，脈脈不得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