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藝術研究院 100000)
“軸心時代”這一概念目前已經成為知識界所普遍接受的一種共識,這一概念的深層內涵則在于從廣闊的視野中去探尋人類的過去,現(xiàn)在與未來?!拜S心時代”所產生的文明奠定了今天世界文明的基礎,而“軸心精神”對于當今世界人類文明的和諧發(fā)展仍然具有重大意義。
德國哲學家雅思貝爾斯所提出的關于“軸心時代”的觀點,現(xiàn)在已經成為知識界所普遍接受的一種概念,而凱倫·阿姆斯特朗女士在雅思貝爾斯的“軸心時代”觀念基礎上完成的天才巨著《軸心時代》更深化了人們對軸心時代的認識。無論是雅思貝爾斯還是凱倫·阿姆斯特朗,他們都強調從公元前800年到公元前200年間,這一人類歷史的黃金時期,在世界上四個非同凡響的地區(qū),產生了影響至今的人類文明的偉大傳統(tǒng)。包括中國的儒家、道家思想;古印度的印度教和佛教;以色列地區(qū)的一神教以及古希臘時期的哲學理性主義。在此時期內所涌現(xiàn)出的哲人、哲學學說、宗教思想,奠定了其后千年以來人類文明的基本取向,同情、博愛、和平這些弘揚人性光輝的基本理念在此時都得到了宣楊,宗教、哲學、道德倫理思想都在此時開始奠定,以至于我們常常在迷惘中總會想起軸心時代的那些基本理念,并試圖回歸軸心精神以在迷途中找回迷失的人性。事實上,所謂的軸心精神意味著對于人性的無限同情之心,對于不同事物的尊重與理解,對于生命尊嚴的尊重,追求自我意識的覺醒,反思是軸心精神最基本的特征之一。軸心期“賢哲們的目的是創(chuàng)造一種完全不同的人格。所有圣賢都頌揚一種同情和憐憫的精神,他們強調,人必須摒棄自大、貪欲、暴力和冷酷”。1可以說,人性的發(fā)現(xiàn)與覺醒是軸心期最明顯的標志,它為我們今天人類社會的精神危機的解決提供了借鑒與思考。
在雅斯貝爾斯看來,在雅斯貝爾斯看來,“軸心時代”之所以能夠成為人類歷史的軸心,即在于它是“人性形成”的最卓越有效的歷史之點,經過軸心期的洗禮,歷史產生了人類精神所能達到的一切。雅思貝爾斯的這種論斷當然是從人的精神層面出發(fā)的,顯然軸心期不可能誕生現(xiàn)代科學,抑或是基于科學發(fā)展下的現(xiàn)代制度,但是不可否認軸心期對后世影響深遠。啟蒙運動正是企圖回到古希臘時代的民主、哲學精神當中去,以此反對日益禁錮的基督教會。因此有人說,全部西方哲學不過是柏拉圖的注解,而全部中國哲學不過是孔子的注解,這種說法的合理性是有其現(xiàn)實的依據(jù)的,我們今天仍然深受“軸心時代”先賢們的精神洗禮是可以預見的事實。那么,軸心時代為什么會有如此巨大的魅力呢,雅斯貝爾斯認為“軸心時代”最明顯的特征是世界上所有三個(凱倫·阿姆斯特朗女士描述為四個)地區(qū)的人們幾乎都開始意識到整體的存在、意識到自身和自身的限度,體驗到自身的軟弱。因此人們探尋根本性的問題。“面對空無,他力求解放和拯救。人們通過在意識上認識自己的限度,來為自己樹立來最高目標。在自我的深奧和超然存在的光輝中感受絕對”。2軸心時代是人的自我發(fā)現(xiàn)的時期,人們通過對于自身內心的關照而展開對于世界的認識,人們體悟到人自己的意義,作為世界中的人應當如何生存,如何處理人與人之間關系的意義,而這一切的出現(xiàn)都源于人們的反思,同時在反思的過程中,意識著眼于它自身亦即意識自己,思想把自己作為思考的對象。并試圖用理智說服他人而非使用暴力,在精神王國的分裂和瀕臨精神混亂的邊緣中哲學家們各自抱持某種學說觀點,以醞釀一場精神運動的到來。這個時代對我們顯得如此重要的原因是,他產生了“至今仍是我們思考范圍的基本范疇,創(chuàng)立了人類賴以存活的世界宗教之端”。3在軸心時代,人類第一次邁出了走向普遍性的步伐,這一步對于人類整體而言具有重大的意義。軸心期是各種宗教產生的發(fā)源期、哲學的誕生期、思想的爆發(fā)期,人通過存在整體內不斷地意識到自己而超越自己,而不是借由某種神性力量。
無論是雅斯貝爾斯還是凱倫·阿姆斯特朗,他們在闡釋“軸心精神”的同時都深刻的意識到了當代社會的危機。這種危機的根源是我們正離軸心精神越來越遠。凱倫·阿姆斯特朗肯定宗教對人的作用,同時她也深刻意識到失去了軸心精神的宗教有朝著邁向原教旨主義路徑發(fā)展的可怕趨勢,因此我們應該盡量避免排他、殘忍、和迷信,克制欲望和野心。當然,危機不僅僅限于宗教,拜金主義、盲目的一切唯科學至上、民族主義、生態(tài)危機等都是這場危機的存在之物。因此,我們追尋軸心精神的原因即在于“軸心時代的賢哲們看到類似這一幕發(fā)生在他們同時代的人身上,由此想出了一種教育方式,使它扎根于自我更深入、較為無意識的層面,以此來幫助人們客服它……如果人們努力克制自我、改造自我,就會經歷一種人性的升華”。4面對危機,我們正需要像軸心時代的賢哲們一樣把放棄自私自利和提倡同情當作首要任務,追求軸心時代的各種信仰中的共同理想,同情、尊重和普遍的關注。對于神性,我們應關注其兩種特性,“第一,它必須是吊詭的,以提醒我們,神不會與人類的有限范疇完全一致;第二,它必須是遮蔽式的,以將我們帶入靜默。因此,神學討論不應回答我們關于不可言說的神的所有疑問,而是應當像謎題問答一樣,使競爭者變得無言的敬畏”。5軸心時代要求我們首先要做自我批評,對自己的行為負責,當我們對于其他文明進行檢點時,首先應該審視自己的歷史與傳統(tǒng),變革必須始于自我,而且必須采取務實的行動。對于知識,我們要承認真正的知識總是令人困惑的,只有放棄那些先入為主的成見,思想才會開闊,領悟才會到來。最后,我們必須發(fā)展一種全人類意識,因為無論我們喜歡或是討厭,我們都不可避免的身處于于其中。站在全人類的的視角下,以“同情”之心對待世界上的所有人,回歸“軸心精神”,是人類面對未來危機所必須的態(tài)度。
雅思貝爾斯曾表示,我們這個科技高速發(fā)展,人類物質文明高度進步的時代并不像是第二次人類文明的“軸心時代”,而更像是人類進入文明社會以前學會保存火種,使用工具的前文明時代。這意味著,我們必須走出蒙昧時代的陰影,重新發(fā)揚人性的光輝,并以此超越分歧,才能促進人類文明的共同、可持續(xù)發(fā)展。
注釋:
1.英:凱倫·阿姆斯特朗.軸心時代[M].孫艷燕,白彥斌譯,??冢汉D铣霭嫔纾?010年5月第一版,第4頁.
2.德:卡爾·雅斯貝爾斯.歷史的起源與目標[M].魏楚雄,俞新天譯,北京:華夏出版社,1989年,第8頁.
3.德:卡爾·雅斯貝爾斯.歷史的起源與目標[M].魏楚雄,俞新天譯,北京:華夏出版社,1989年,第9頁.
4.英:凱倫·阿姆斯特朗.軸心時代[M].孫艷燕,白彥斌譯,??冢汉D铣霭嫔纾?010年5月第一版,第449頁.
5.英:凱倫·阿姆斯特朗.軸心時代[M].孫艷燕,白彥斌譯,海口:海南出版社,2010年5月第一版,第451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