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思遠,劉桂海
(華東師范大學 體育與健康學院,上海 200241)
第十三屆全國人大一次會議通過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修正案》將“發(fā)展同各國的外交關系和經(jīng)濟、文化的交流”修改為“發(fā)展同各國的外交關系和經(jīng)濟、文化交流,推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這是1982年憲法公布施行后,首次對憲法中關于外交政策方面的內容進行充實完善,彰顯了中國的大國擔當。針對當前全球治理困境,習近平總書記提出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治理方案,是基于馬克思共同體思想、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世界歷史經(jīng)驗教訓以及我國外交實踐經(jīng)驗,順應全球化發(fā)展趨勢建構而成的“共商共建共贏共享”的世界藍圖。
體育是人類社會的重要組成部分,現(xiàn)代體育是全球化的結果,也是全球化的一項社會實踐。人們通過體育參與社會活動、獲取社會信息、體驗社會角色、增強社會關系,并以此凝聚了共同體意識,如奧林匹克運動就凸顯了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體育在本質上基于共同體存在,蘊含著共生理念,其價值超越了體育本身的實踐性功效,成為建構主體間和諧共生的橋梁。體育與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對接在共生思想基礎上而產生共鳴。人類命運共同體作為共生行動綱領,在轉化為現(xiàn)實成果的過程中需要契合的媒介予以傳播、普及、消化,體育正是理想橋梁。另外,體育的實踐共通性、價值共識性、命運共融性是踐行“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的理論基礎。
本文試圖從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核心——“共生”思想出發(fā),剖析體育內在共生元素,闡明體育與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本體共通性,為體育踐行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提供實踐路徑。
共生(symbiosis)一詞源自生物學,最初是在19世紀,生物學家觀察到不同生物之間廣泛存在著“互利生存”現(xiàn)象而提出?!掇o海》亦從生物學角度做出解釋:“共生或稱‘互利共生’,種間關系之一。泛指兩個或兩個以上有機體生活在一起的相互關系?!?/p>
20世紀80年代以降,共生一詞被引申至社會科學。1998年,我國學者提出了“社會共生”概念與理論。胡守鈞等(2016)指出:“就其實質而言,社會共生就是指一定社會下人們在生存和發(fā)展過程中圍繞各種資源和風險而建立起相應的社會共生形態(tài)。社會共生論要義在于:社會由各個層面的共生系統(tǒng)所組成;和諧共生是在合理的度內分享資源;社會進步在于改善人們之間的共生關系。”之后,學者們不斷深入與完善,提出了“共生論構建說”“和諧共生”“共生經(jīng)濟學”“共生主義”等一系列學說。可以說,共生概念超越了生物學范疇,在社會科學中“姹紫嫣紅”。共生理論為我們更好地認識個體與社會、國家與國家之間的關系提供了一個獨特視角與富有開創(chuàng)性的解釋力。
共生引起學界高度關注,其原因是人類社會在全球化的推動下逐步走向一體化,人與人的關系從物理意義到思維范疇都前所未有地趨近“共同體”。從霍布斯到康德,思想家理論與歷史實踐都證明了“個體存在是基于集體共在”,這也使得共生的現(xiàn)實意義得以確立。然而,人類如何實現(xiàn)共生卻是一道難題,我國提出“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為全球治理提出了中國方案。
共生是社會建構的基本形式,共生促使人類進行合作,建立合作機制,也是通過合作,人類認識到分工合作才能提高生產效率。所以,構建了市場,產生了法律,一步步促成了全球化。全球化時代很大程度上維系了共生的第1階段——存生,即保障個體的生存權利;同時,正在第2階段中不斷沿革——共生(狹義),即為己利他,倡導利益與義務、權力與權利的均衡,實現(xiàn)資源的合理開發(fā)與公平分享。可以說,人類命運共同體是基于共生本體論社會化建構后的一種認識綱領,用于指導人類超越個人主義與集體主義價值觀,為人類實現(xiàn)第3階段——達生,即主體間和諧共生,創(chuàng)造客觀條件(任曉,2015)。正如馬克思(1972)所說,人的本質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處于社會之中才能稱之為人。也就是說,個體必須要與他者建立聯(lián)系,人與人之間的關系組成了社會,脫離了社會,人類無法獲取其所需要的資源。同理,存在就是與他人共在(海德格爾,2018);社會人的價值在于他同總體,即同社會的關系,我被轉移到共同體中去,以便使各個人不再把自己看作一個獨立的人,而只看作共同體一部分(盧梭,2008)。
1.3.1 “共生”是“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的理論基石
根據(jù)馬克思、恩格斯的“共同體”國際主義思想,不同歷史時期與歷史條件,社會的個體關系并不相同,人類社會形式演變大體經(jīng)歷了3個階段:以共同體為本位的集體主義自由階段,發(fā)展到以個體人為本位的個人主義自由階段,再到現(xiàn)今以共生主體關系為本位的主體間和諧共生自由階段。具有現(xiàn)實特征的共同體可從古希臘時期的城邦共同體進行觀察。亞里士多德在《政治學》中闡述,人類自然是趨向于城邦生活的政治生物。個體人隸屬于集體而失去主體性,彼時的共同體近于政治語境下集體主義范式的共同體,處于共生的初級階段——存生。近代以來,隨著啟蒙運動等思想解放運動的興起,西方民族國家以“理性”為核心,以“契約”為紐帶解放了個體人的獨立人格,促進了社會的自由。這種“秸稈式”個人本位自由觀雖然在一定程度上實現(xiàn)了自由主義,但也將現(xiàn)實主義思維深刻植入西方思想,其弊端十分明顯。例如,霍布斯(1985)用“每個人反對每個人的戰(zhàn)爭”來描述人與人之間的“去社會性”傾向,為了自身利益而犧牲他人,這是個人本位自由主義的阿喀琉斯之踵,也使得人類難以真正實現(xiàn)“共生”?,F(xiàn)代社會中,隨著全球化的不斷深入,人與人、人與世界的互動關系更加密切,個人主義逐漸顯得捉襟見肘。經(jīng)濟危機、環(huán)境破壞等全球治理問題不斷涌現(xiàn),助長了逆全球化浪潮,亟需新的思想來解釋世界,指導我們走出現(xiàn)實主義桎梏,建立新型國際治理體系。
毫無疑問,全球化作為時代潮流將在曲折中不斷深入,以主體間和諧共生為目標,“波紋式”社會關系的“人類命運共同體”作為行動綱領應運而生,開始取代“秸稈式”的個人本位社會關系,其圍繞和平與發(fā)展兩大主題,強調個人權利與國家權力之間的博弈均衡,社會與國家之間的互補持衡,人與自然之間的張力平衡。逆全球化浪潮的形成原因是一些大國推行利己主義、單邊主義和強權政治,這也導致全球風險升高,進而引發(fā)國家間的戰(zhàn)略誤判。若每個國家都在全球治理中獨善其身,將風險引流至他國,將迫使世界重蹈無序和碎片的覆轍。破局之道應從和平與發(fā)展出發(fā),加強世界凝聚力,以“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作為人類發(fā)展新階段的行動綱領,正視逆全球化浪潮,加強換位思考。正如習近平主席(2017b)所說:“人類歷史告訴我們,有問題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敢直面問題,找不到解決問題的思路”。無疑,人類命運共同體倡導的人類發(fā)展觀,有利于加深全人類集體意識,促進相互理解,是應對逆全球化浪潮的共同價值觀。
1.3.2 “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是“共生”理論的實踐指南。
人類命運共同體是共生思想的現(xiàn)實具象,是突破“主體—客體”二分式關系論的重要路徑,通過人類命運共同體思想可以認清世界萬物“和”秩序的本質。我國長期向世界傳達“以和為貴”的中國傳統(tǒng)文化,以人類整體為中心,以共同利益為基石,以共同價值為導向,以共同責任為保障,以共同發(fā)展為追求,增強不同國家之間的凝聚力?!疤煜麓笸笔侵袊握軐W的終極追求,在全球化陣痛期內,我國以“人類命運共同體”為綱領,發(fā)揚相互理解、風險共擔精神,將會幫助世界順利步過全球化轉型的十字路口。全球化是人類發(fā)展的必然趨勢,各個國家應當抓住加深全球化的契機,積極面對發(fā)展失衡、治理困境、公平赤字等問題。
從歷史演變來看,體育是基于生存需要而產生的。從最早全面記載體育的文獻——《荷馬史詩》看,體育是一種集體性競爭活動,體育凸顯了規(guī)則。體育規(guī)則是人類合作的典范,不僅表現(xiàn)在共同價值觀、共同社會實踐方面,更表現(xiàn)在人類合作基礎——契約精神中。在體育場域中,契約精神印證了共生精神。契約禁止了自然狀態(tài)下雜亂無章的身體活動,取而代之的是社會自由——理性的、規(guī)則化的、社會化的體育。每個體育參與者有遵守規(guī)則的義務,也有享受規(guī)則的權利,每個人放棄了自然狀態(tài)中不穩(wěn)定的利益,保障了共同體根本利益。個體從自然狀態(tài)中解脫,成為社會人,因此,社會的先決條件之一是遵守公意,以參與或淘汰為兩種選擇。每個運動項目都有國際通行的技術標準和競賽規(guī)則,僥幸違背者勢必被亮紅牌,因為違反規(guī)則就意味著違反“共生契約”。黑格爾(2007)說過:“人使自己區(qū)分出來而與另一人發(fā)生關系,并且一方對他方只作為所有人而具有定在。他們之間自在地存在的同一性,由于依據(jù)共同意志并在保持雙方權利的條件下將所有權由一方轉移于他方而獲得實存?!焙喲灾?,每個人的特殊意志通過對契約的服膺而形成了普遍意志,即“共生”精神。共生精神保障了賽場上“追求和平,信守平等”契約的實現(xiàn),體育契約精神是造就體育規(guī)則和完善體育制度的內在推動力。體育若失共生內核,便無力支撐體育的基本原則與發(fā)展制度,從而淪為混亂無序的身體活動,而非現(xiàn)實既存的價值“體育”。
體育的契約精神限制了締約者的行為方式與界限,但卻最大限度地保護了締約者的權利,包括競爭權、正義權、平等權、參與權、公平權等??梢哉f,通過契約保障了體育的存在,并使之被所有人廣泛接受。
契約的基石是權利交換,通過犧牲個體的部分權利,實現(xiàn)整體權利的最大化,同時,每個契約簽訂者都要承擔相應的義務以保持契約的強制性。本文將體育中的權利交換歸納為3點:
1)以天然的獨立權換來體育內的自由。天然的獨立權與《社會契約論》中所描繪的原始自由相一致,在原始的自由狀態(tài)下,任何暴力、卑鄙的不正義行為都被允許,而契約達成后,正義隨之降臨。在體育中,參與個體付出他們天然的獨立權,獲得了集體在體育場上的自由,因為僅僅為欲望所支配的狀態(tài)是野蠻的,人類只有遵從自己為自己制定的法律,才是文明的、自由的,有了這種自由,我們才能在體育中成為自己的主人。
2)以無邊際的競爭權換來規(guī)則化的競爭。每個參與個體通過放棄隨心所欲的行為權利換來了所有人在統(tǒng)一規(guī)則下的競技權,這一權利交換賦予了體育公平、公正的價值內涵。規(guī)則不是枷鎖,競爭也只有在限定的范圍內才有價值可言,體育因此獲得了觀賞性與影響力。
3)參與者以身份權換來種族、國家、地區(qū)或部門的支持權。競技體育是展示人類最高水平的體育活動,少有以個人名義參加大型比賽的案例可援,因為沒有所代表的機構支持,參加比賽將困難重重且意義降格。除此之外,人種、膚色的天然身份認同不可避免地以身份權換來某一方的支持,身份權的權利交換既有情感色彩也有物質色彩,這無疑是促成體育形成“命運共同體”的關鍵一環(huán)。
將體育化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一部分,印證了盧梭(2014)所說:“契約用道德的和法律的平等取代了自然狀態(tài)強加給人類的任何身體上的不平等,所以不管人與人之間在體力上和智能上如何的不平等,通過契約,通過權利,人們變得平等了”。
公平競爭是體育的內核,同一起跑線,同樣的距離,同樣的條件,比的是體能,戰(zhàn)的是毅力,爭的是勇氣(Renson,2009)。公平對接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的基點,這一特征構成了體育對接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穹頂,也為世界走向人類命運共同體提供了理論給養(yǎng)與實踐范式。
1)公平競爭是體育的本質。體育摒棄了當今世界資本主義、功利主義的主流價值觀,不會因為追求“最大多數(shù)人的最大幸?!倍鵂奚糠秩说臋嗬>唧w表現(xiàn)在每個國家或地區(qū)都有比賽的參與權。這種絕對純粹的公平競爭正是共生精神在體育中的原生動力,身體力行地印證了羅爾斯所設想的兩大原則:正義(公平)優(yōu)先于效率和福利。不可否認,羅爾斯的正義論思想極具“理想國”精神,其中心思想“正義即公平”正是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終極追求之一,體育作為“先行官”率先實踐以驗證之,將是引導人類命運共同體由理論邁向實踐的一大通路。
2)公平競爭是體育的內在張力。體育中的理性相較于其他社會領域表現(xiàn)得更為成熟,根據(jù)“勝者依托敗者而存在”的思想,人們充分認識到每個競技項目的存在需要對手。雖然運動員之間是全面的競爭者,但從運動本身來看,競爭的各方實際上是共生的命運共同體,擊敗對方固然是無上榮耀,但是彼此間激發(fā)潛能,發(fā)揮出絕佳競技水平卻是最終追求。
“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被寫進了聯(lián)合國決議,其價值與內涵還需要深入研究。人類命運共同體是一個較為抽象的概念,因此,若想讓世界真正認同并接納“人類命運共同體”之“名”,就要設法解釋這一理念所能帶來之“實”,名與實的“二律背反”是決定人類命運共同體能否真正實現(xiàn)的核心問題。體育在這個矛盾點上所能創(chuàng)造的價值十分可觀,因為置身于同一規(guī)則下的同場競技使得體育成為一種天然的“人類命運共同體”,其具有跨語言、跨膚色、跨地域、跨文化等特征。隨著全球化不斷加深,基于共生本體的體育與人類命運共同體勢必要凝結在一起,推動人類命運共同體為世界所接納。
體育和平精神與“人類命運共同體”相通。體育源自人的競爭天性,體現(xiàn)在角斗、摔跤等形式中,隨著社會化的演進,體育逐漸成為避免流血、合理宣泄暴力的途徑。啟蒙運動后,隨著道德、自由等人的理性萌芽成長并內化于體育,體育開放直接式的暴力性逐漸轉化為規(guī)律內斂的競爭性,和諧、規(guī)則等社會性取代了殺戮、野蠻等動物性。通過觀看拳擊、橄欖球以及類似比賽,人們將自己與比賽者的競技感受相連,使自己在合理的范圍內,規(guī)則地、有節(jié)制地宣泄自己的感情?!袄硇缘蒯尫鸥行缘墓簟闭求w育所獨有的和平精神。人類在道德理性思想的驅動下逐漸認識到生命、自由、法制的珍貴,由此進入了想象共同體的最初階段。可見,現(xiàn)代體育最初便蘊含著“共同體”靈魂。現(xiàn)代奧林匹克之父顧拜旦(1993)曾經(jīng)說過:“現(xiàn)在體育運動可為我們做更多的事情,如果我們知道怎樣讓它發(fā)揮作用,明天他就能捍衛(wèi)人類的根本利益——社會和平,沒有這個根本利益就不可能有持久的復興”。奧林匹克精神是“互相理解、友誼、團結、公平競爭”(國際奧林匹克委員會,1992),從中可以讀出奧林匹克運動致力于通過體育擯棄世俗矛盾,促進人類之間的理解,構建人與人之間的和諧。“神圣休戰(zhàn)”是彰顯體育和平精神的絕佳事例。在古希臘,“神圣休戰(zhàn)”是奧運會期間創(chuàng)造和平環(huán)境,幫助各城邦休養(yǎng)生息的重要儀式。隨著千年來的演變,1993年10月,聯(lián)合國大會通過決議,恢復了這一古希臘傳統(tǒng),呼吁聯(lián)合國各會員國在每屆奧運會開幕和閉幕前后各一周以及奧運會期間實行“奧林匹克休戰(zhàn)”??梢哉f,和平精神聯(lián)通了體育與“人類命運共同體”。
體育平等精神與“人類命運共同體”相通。體育具有先驗的對所有人開放的包容性,使其有機會將共生精神植入所有個體的心中。體育消除了個體的身份符號,這種平等精神能夠贏得每個民族國家最大程度的認同,超然的開放性是體育對接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理論基礎。體育規(guī)則宣揚著人之平等,可以窺得體育的平等精神,在體育規(guī)則之下,個體不存在高低貴賤,不論來自任何地區(qū)、信仰有何區(qū)別、膚色有何差異,個體在規(guī)則面前只是普通的體育運動參與者,這很好地詮釋了人類命運共同體中的平等精神。以體育中的平等精神燭照其他領域,能夠給國際社會帶來新的思考。既然體育能將平等精神貫穿其中,宣揚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那么在世界范圍廣泛深化行為體的規(guī)則意識,也能夠從源頭上促成人類命運共同體的集體認同。從中可以看出,體育的平等精神與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中超越種族、文化、國家與意識形態(tài)等特征有共通性。體育是一個開放的普世文化體系,在體育中所展示的百花齊放、和諧共生圖景正是人類命運共同體所追尋的最終旨歸。因此,以體育為媒介能夠詮釋好平等精神,為其融入全球治理思想體系起到推波助瀾的作用。
體育是實現(xiàn)人類走向終極共生的一種理想路徑,由規(guī)則建構起來的體育能夠基于對社會文化的采擇而形成獨特的體育場域,以平等、和平、公正等普世價值為建構要素。相較于經(jīng)濟、政治、文化等領域,體育具有以下3個特征,使其能夠將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率先落到實處。
易溝通性。在賽場上,國家(地區(qū))間的相互競爭以體育為媒介,主要目的是提高彼此的競技水平實現(xiàn)整體進步,而其他領域的競爭往往附帶現(xiàn)實主義色彩,容易引起戰(zhàn)略誤解進而引發(fā)沖突。
高影響性。體育作為全人類共同參與的實踐活動受到較多關注,重大體育事件往往成為媒體輿論的頭條,頻繁舉辦的賽事也保證了體育的傳播力度,體育具有較高的社會影響力。
同質性。參與體育的個體都在相同的規(guī)則下展開競技,消弭了身份符號,“友誼第一,比賽第二”等體育精神能夠化解種族歧視、地區(qū)偏見等問題,確保了體育參與者的同質性。
道德是人類社會化的重要推動力,也是文明社會與自然叢林的本質區(qū)別,社會化的過程便是人道德化的過程。哲學家、政治家、法學家、語言家運用邏輯的力量、真實的證據(jù)和例子分析什么是真善美,盡管所有人都渴望獲得美德,但仍然難以完全擺脫偽裝、謊言的利己主義。在“山窮水盡疑無路”之時,體育運動悄然而生,它運用自身獨有的3大特征,反傳統(tǒng)地跳出了利己主義宿命,以實踐帶動傳播的方式幫助人類凝結成共同體。言語教化顯得蒼白無力,體育能夠從實踐層面塑造人的德性。在公元前800年古希臘伯羅奔尼撒半島上,3位國王與智者們商討如何遏制城邦的頹勢,女祭司畢西婭回答:“重新開始體育比賽吧。”他們又問:“怎么樣才能停止戰(zhàn)爭,消滅疾???什么才能使民眾擺脫狡詐、奸猾與暴怒呢?”畢西婭說:“開始跑步吧。”(賽莫斯,2008)體育作為區(qū)別于世俗的實踐方法,能夠幫人擺脫攻擊性本能的痛苦感覺,將人皆有之的渴望第一和勝利的天性以及歹念、仇恨和攻擊性轉化為崇高理想。無疑,體育具有獨特的能力將共生從理想轉化為實際。老子曰:“以圣人處無為之事,行不言之教?!斌w育深諳其道,不通過含義復雜、拘泥文本的語言進行說教,而是以身體活動作為實踐媒介,切實地加深彼此的理解,引導人的思想。
摩根索(2006)在《國家間政治》中描述道:“共同體在它成為理論之前首先是一個事實。”也就是說,“命運共同體”的現(xiàn)實存在先于理論描述,其先決條件是全人類對自身作為世界的一份子的身份認同。因此,要在現(xiàn)階段培養(yǎng)、鞏固各族人民之間的感情,加深彼此的理解與包容。體育的價值與現(xiàn)實路徑極遵循人類命運共同體指導綱領,運用體育獨有的優(yōu)勢傳遞中國傳統(tǒng)“和”文化,對接人類命運共同體,提供具有可操作性的實踐路徑,有利于打破各國之間的認同壁壘,增強共生意識。
體育打造平等的交流平臺?!懊\共同體”共識的達成,需要主體間的地位平等,可以自由展示自身的文化、信念與想法。事與愿違的是,現(xiàn)實話語權往往掌控于綜合實力更為雄厚的國家,一定程度上破壞了平等交流的環(huán)境。反觀體育,規(guī)則的契約性保證了對參與者的一視同仁,公平競爭的文化語境下,任何對規(guī)則的逾越行為都將被禁止和嚴懲。因此,在體育場域中,平等的主體通過對規(guī)則的理性遵守解決矛盾與沖突,以尋求共識。體育之于人類命運共同體印證了哈貝馬斯提出的“理性對話情勢”:所有對話的參加者機會平等,言論自由,沒有特權,誠實,免于強制(德特勒夫,2000)?,F(xiàn)代奧林匹克主義蘊含著顧拜旦所倡導的“平等”精神,奧林匹克標志的五色正是代表了五大洲,環(huán)環(huán)相扣傳遞了五大洲運動員手攜手共競于奧林匹克旗幟之下。顧拜旦希望通過奧運會,促進人類和諧,消除種族偏見,維護世界和平?!拔幕墓泊嫘枰獙で蟠蠖鄶?shù)文明的共同點,而不是促進假設中的某個文明的普遍特征。在多文明的世界里,建設性的道路是棄絕個人主義,接受多樣性和尋求共同性?!保ê嗤㈩D,2013)體育正是平等交流,接受多樣性,追求共同性的平臺。
體育建立通暢的溝通渠道。體育對人類命運共同體的促進可以視為一個尋求社會“真理”的過程。在實現(xiàn)“真理”的道路上,共同體中的每一位成員都必須參與交流與對話,進而達成共識。體育能夠打造公平通暢的交流渠道,并賦予其3大功能:1)使共同體中的每個成員都能自由表達自身文化與信念;2)杜絕某一權力凌駕于其他個體之上;3)使不同的文化最終匯總為一種被整個共同體所接受的“兼容性”文化。通過公平通暢的溝通渠道,體育打造了用于各民族文化交往與對話的公共領域,在這個公共領域中,差異個體、異域文化可以展開自由交流,坦誠地交換彼此的信息與誠意。有了平等的交流平臺和通暢的交流渠道,體育就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實現(xiàn)提供了良性環(huán)境,為付諸實踐夯實了基礎。
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實現(xiàn)必須依靠有效的媒介促成文化認同。以體育為文化交流場域,遞進式實現(xiàn)路徑可以規(guī)劃為:情感認同→價值認同→行為認同。體育試圖以感性為起點觸碰理性之維,從個體的深層情感出發(fā)以期到達最終的實踐彼岸。三者之間是一種相輔相成、相互依賴的統(tǒng)一關系。
3.3.1 體育的共同體情感認同
情感,是指人對客觀現(xiàn)實的某種特殊反映形式,是人對于客觀事物是否符合主體的需要而產生的態(tài)度和體驗。就國際社會而言,現(xiàn)實主義思維制約了各民族之間的情感認同,然而,全球化始終促進著民族之間不斷交流并加深情感認知,各地區(qū)人民也意識到互信互通的重要性,體育正是人類命運共同體建設突破瓶頸,實現(xiàn)民心相通的關鍵節(jié)點。人們對于共同體的情感主要包括對于共同體的信任感、責任感和歸屬感,這些情感因素是體育促進人類命運共同體實現(xiàn)的主觀意識基礎。
體育能夠遞進式建立個體間信任意識、責任意識、集體意識,實現(xiàn)“共同體”情感認同。個體間彼此信任是共同體存在的先決條件,互信的個體間會積極地履行自身責任,強化彼此聯(lián)系。在體育運動中,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分工,理想的成績離不開各司其職和集體責任感。體育中的集體責任感是依靠隊員間的信任基礎和責任機制形成的,是實現(xiàn)情感認同的核心。例如,朝韓關系的良性質變是依靠體育推動的,平昌冬奧會上,朝韓聯(lián)隊共同出征,創(chuàng)造了17塊獎牌的好成績。體育是建立個體之間信任的重要場所,并且能夠從實踐中檢驗彼此信任的程度。體育通過建立個體間信任體系促進情感認同,基于此,我們應當在進行友好的外事活動時多開展體育交流,在賽場內外建立彼此之間的信任,將言語上的信任由體育化為實踐,體育是切實促成個體間信任的重要媒介。
除此之外,體育也能夠通過元首外交促進情感認同。體育作為文化交流的媒介,在外交中能夠迅速拉近國家之間的距離,加深多邊主體之間的認同感,進而鞏固國家之間的情感紐帶,助力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實現(xiàn)。在今后的外事活動中,需要重視體育的媒介作用,積極對接國家上層建筑,帶動人民之間的尊重與理解。通過體育的交流促進新型國際關系的形成,為最終實現(xiàn)人類命運共同體夯實情感基礎。
3.3.2 體育的共同體價值認同
多樣化和差異化的各國文化在全球化趨勢中呈現(xiàn)出互滲、移植與融合的特點。體育作為實現(xiàn)人類命運共同體的一種獨特路徑,有其特定的價值和意義,體現(xiàn)為實現(xiàn)人與人、民族與民族之間的相互尊重、和平共處、平等交流、和而不同,進而完成人類的“善業(yè)”。
在體育場域中,各國文化和諧共存,體育淡化了宗教、文化、民族的世俗矛盾性。必須承認的是,體育并不足以根治矛盾,更多的是為矛盾化解提供良好的交流環(huán)境,以促進各民族達成價值認同。例如,曼德拉通過體育將民主、自由、平等融入民族價值觀,賦予黑人與其他人種均等的體育參與權。在他的眼中,體育是連接南非不同文化的最佳紐帶。南非足球世界杯、橄欖球世界杯等全民族體育賽事的舉辦,讓不同文化源頭的人民在體育熔爐中煉就統(tǒng)一的、包容的價值觀。
奧運會更是促成全世界價值認同的重要路徑?,F(xiàn)代奧運會繼承了古奧運會的想象共同體這一精神遺產(孟祥武,2018),將想象共同體具象化為世界性的體育奇觀,進而匯聚世界各民族人民的共同體精神。奧運會不僅給予個體平等的同場競技機會,更給予每個國家一種國際歸屬感。剖析可知,“命運共同體”思想深刻蘊含于奧運會這一最具影響力的體育盛會中,“人人平等、全民參與、和平民主”等標簽張貼在奧運會的各個角落。可以說,奧運會就是人類命運共同體最鮮活的表現(xiàn)形式之一。繼北京奧運會對“和”文化的巧妙詮釋后,即將到來的北京冬奧會又將是一個促進民族相互理解、交融的重要契機,我國可以繼續(xù)宣揚“和合共美”的價值觀,為世人打造一場和諧的體育盛會。黨的十九大報告指出,加強中外人文交流,以我為主、兼收并蓄。人文交流將成為這屆冬奧會的重要工作,發(fā)揮主場優(yōu)勢,促進各族人民深入交流,引導世界關注民主、自由、平等的價值觀。
鑒于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已被寫入聯(lián)合國決議,與奧運精神存在深刻交互性與同質性的共同體精神,也將為奧林匹克的新時代意義注入新鮮血液,促進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價值認同。奧林匹克團結基金的建立正是奧運“人類命運共同體”精神的集中體現(xiàn),團結基金為各國(地區(qū))的奧林匹克運動提供支持,尤其是那些迫切需要幫助的國家(地區(qū))奧委會。團結基金發(fā)揮了共享精神,體現(xiàn)了“共生”意識,歡迎奧林匹克的每一份子共同分享體育的樂趣。促進集體共同進步體現(xiàn)了奧運和諧觀與人類命運共同體精神,對于多種文化的兼容與尊重正是兩者共同的精神財富與力量所在。
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不應當是部分國家的一廂情愿,而應當是世界人民的集體認同。體育是重要樞紐,它促進全世界的價值認同。有了這樣的共識,全社會步入“人類命運共同體”就有了一致的命運自覺。
3.3.3 體育的共同體行為認同
“徒法不足以自行?!鼻楦泻蛢r值認同并非是實現(xiàn)最終目標的充要條件,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價值應在實踐中體現(xiàn)。體育場域內的行為認同將作為契機,帶動全社會的行為認同,例如,美國、古巴兩國足球外交的成功打破了兩國冷戰(zhàn)后長期的信任危機,促進恢復建交;中美“乒乓外交”在球桌上完成了影響世界的中美關系轉變的壯舉。從中可以發(fā)現(xiàn),體育因其低敏感性能夠使雙方放下成見,純粹的體育活動為雙方就某些敏感問題交換真誠的信息營造了良好的交流環(huán)境。
體育用行為促進民族融合,化解歷史仇恨,促成共同體認同。二戰(zhàn)后,戰(zhàn)敗國德國日本,如何重新融入世界在當時成為一個難以解決卻又必須解決的問題。體育再次扮演重要角色,在1952年赫爾辛基奧運會上德國與日本重返賽場,標志著世界重新接納德日兩國,彰顯了體育獨有的包容性與先行性,體育再度成為化解民族矛盾的先行官,促進了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形成,為日后的全球化發(fā)展掃除了潛在隱患。由此可見,體育能夠用行動促進民族交流,化解民族矛盾,是實現(xiàn)全人類主體間“和諧共生”的良好路徑。
我國也用行動實現(xiàn)著體育推動全人類“行為認同”的建設。在全球化與逆全球化角力的關鍵時期,在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行動中,中國提出了“一帶一路”倡議?!耙粠б宦贰背h繼承古代絲綢之路的歷史象征,高舉現(xiàn)代和平與發(fā)展之旗幟,積極建立沿途國家間經(jīng)濟伙伴共生關系,期望共同打造政治互信、經(jīng)濟融合、文化包容的人類命運共同體。
體育在“一帶一路”建設中發(fā)揮著不可或缺的作用,是實現(xiàn)我國“和”文化傳播的有效途徑,更是實現(xiàn)世界文化融合的重要動力。打造“一帶一路”區(qū)域運動會將會有效加深文化交流,促進共同體認同。“一帶一路”區(qū)域運動會將不同于以競技為核心的奧運會、洲際運動會等,而更突出體育文化交流特點,成為區(qū)域體育交流盛會,充分展示沿線各國獨有的體育文化、體育運動,倡議國家間深入的文化體驗,降低金牌意識,鼓勵參與意識,將文化交流建設作為運動會的價值核心。同時,向世界傳遞中國關于重禮重義、追求和諧共生的精神,希望彼此間竭誠合作,消弭“國強必霸”的擔憂,一起走向“共生”,使全人類凝結成堅不可摧的命運共同體。將體育作為文化杠桿,能夠在“一帶一路”倡議實現(xiàn)的過程中彰顯人文關懷,加深共同體行為認同,促使各國做出積極、團結、和諧的相向行為。
通過體育形成對“人類命運共同體”的行為認同,關鍵在于全世界人民積極參與體育,用體育精神包容彼此,用體育語言交流文化,用體育行為帶動外交行為,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行為認同打下深厚的實踐基礎,這也是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情感認同、價值認同的重要基礎。
體育與“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相輔相成,兩者均源自“共生”精神,是人對于世界發(fā)展的美好期盼。體育秉承共生的契約精神并對接共生的公平精神,正是因為不可剝離于人類本身的“共生”性,使得體育推動人類命運共同體在全球范圍內的認同與實踐具備了可行性與必要性,將體育作為推進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建設路徑,既能從理念上將共生精神廣傳遠播,又能夠在實踐中使每個個體感受到作為共同體一份子的歸屬感,通過體育作為媒介講述人類命運共同體無疑是“中國智慧”的又一運用。進一步以體育場域中平等的文化交流環(huán)境為壤,運用“情感認同→價值認同→行為認同”的遞進式路徑培育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從概念走向具象,在逐漸深入的全球化浪潮中循序漸進地注入缺位已久的價值綱領,最終助力構建一個“和平、合作、發(fā)展、共贏”的國際“共生”環(huán)境。
哲學家薩義德曾說:“我們無需關注人為的文明沖突,而需關注不同文化間的慢慢融合,這些文化是重疊的、交融的和共存的……但是這種遠見需要時間、耐心和帶著疑問的探索去驗證,這種探索的背后是彼此間的信任?!保s翰,2009)無疑,人類命運共同體需要時間來構建,而對于世界的發(fā)展,體育有責任有條件率先揭開新的篇章,用行動訴說人類命運共同體的世界愿景,在新型全球治理體系中,體育的引領作用必將進一步彰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