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玲君
閆今是一位富有天分的青年詩人,雖然寫作時間不長,卻已形成比較鮮明的寫作特色。她善于組織繁密的意象,消除時空的限制,將碎片化的內(nèi)心空間裸呈出來。但她過于跳脫式的語言表達卻也設置了許多閱讀障礙。之所以如此,我認為,除了閆今對傳統(tǒng)的習慣表達方式的抵抗之外,還在于她對意象疊加的詩歌語言形式的追求,對詩歌畫面感場景的迷戀。
因為閆今們內(nèi)心的高度敏感,需要得到足夠的愛與肯定。她的大部分詩都可以為基點來閱讀。一般的詩歌表達依靠著線性敘述加以推進,或借景抒懷,或象征暗示,而作為對詩歌敏銳度有較高要求的閆今卻不滿足于這種傳統(tǒng)表達方式,她在詩中更多的是嘗試以意象作跳板,在不同的意象元素中對詩歌進行橫向擴張。比如《棲烏》:“午夜鐘聲僅用于‘當——敲擊我的腦殼。散去/猛虎若干。/不能完全,高溫和兩具高溫,像浮云般沉轉(zhuǎn)/你喚我老瘋子吧,要什么可否、可否。盡去撕衣裂帶/我眼睛里的紅綸,你要對開,三開,四開?”詩中的炙熱語感將情感和場景一步步推向臨界。
閏今的詩讓人想起法國詩人蘭波詩中密集的令人窒息的意象,以及讓人血液奔涌的激情,她本人也并不否認對這位在十九歲之前就寫出杰出詩歌作品的詩人的欣賞和贊譽。作為女性的閆今,感性和生命力是如此充沛,使得她能夠通過“身體”這一無窮的源泉,進入一種感性化的個人寫作,去發(fā)掘、去體驗,去重新定義周遭世界。
閆今近期的詩歌在形式上都很齊整,每首六行的長短詩句,鮮明的氣韻和節(jié)奏感,具有辨識度,可以見出她在努力對自己洶涌的詩情予以賦形?!妒隆罚骸皫追N瘦得以預知。群星消融,清白死物在冷光中的瘦/滿攜著深默、嚴肅的老者的瘦……薄衣衫的瘦,薄腰的瘦。舞步從郊外飄蕩回來,至胸口/十二月的冷眼:寒枝攢動,朔風勁哀,榫眼精準?!痹娭袪I造出冬季肅穆的清冽和勁酷,張力十足。
詩歌的創(chuàng)作靈感來自于社會公共生活和個人化生活,尤其是來自于與我們的個人私密生活有關的部分。其中一方不可避免地會增益另一方,這也增加了兩者的奇妙性和復雜性。
然而,過分依賴個人化經(jīng)驗的結果,會受到物質(zhì)化的限制。特別是在商業(yè)社會,經(jīng)濟發(fā)展的繁榮帶來多元價值觀的沖擊,詩歌也不可避免地受到娛樂化和庸俗化的影響。同時,因為物質(zhì)化的局限,容易受到流傳的雜蕪負面信息的荼毒,習焉而不察,陷入形式主義的窠臼,一味追求語言的快感,容易造成詩歌與真實生活的脫節(jié)。
詩人里爾克在《安魂曲》詩中說“生活和偉大的作品之間/總存在某種古老的敵意”,這敵意還在于生活加之于詩人的心靈重負。閆今的詩歌有著她這個寫作年齡段詩人所少有的整飭和控制,內(nèi)斂和自律。詩歌雖是一門創(chuàng)新的手藝,在于向未知領域的表現(xiàn)不斷拓展。但我希望閏今今后的詩歌寫作不妨再放松一些,語言再自然、粗礪一些,當我們選擇將詩歌作為一生的事業(yè)去孜孜以求,必須以客觀的開放的心態(tài)參與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