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線基線在大陸國家遠洋群島中的適用

【摘 要】 1982年《聯(lián)合國海洋法公約》并不能為直線基線在大陸國家遠洋群島中的適用尋得法律依據(jù)，同時由于國際實踐上的非一致性，尚不能認為其已經(jīng)構(gòu)成習慣國際法。國家適用直線基線的形式并不同一，但主要是受其國家政策、島嶼的自然地理形態(tài)、地理位置條件、公平原則、歷史性權(quán)利主張的影響。在具體實施時，國家應(yīng)注意根據(jù)島嶼地理形態(tài)、位置，適當采用分組或者單獨劃定的方式，同時就基線內(nèi)、外部水域的法律屬性做模糊寬松性處理，并注意直線基線制度的運用與原先的歷史性權(quán)利主張相協(xié)調(diào)。

【關(guān)鍵詞】 遠洋群島 直線基線 習慣國際法 歷史性權(quán)利

群島領(lǐng)?；€的劃定直接關(guān)系到國家海上管轄范圍的大小，是相關(guān)海洋區(qū)域劃界的起點，歷來受到學(xué)者們的重視。筆者擬從討論大陸國家遠洋群島的基線劃定的法律依據(jù)入手，結(jié)合擁有遠洋群島的主要國家的實踐，比較不同的基線選擇和劃定方式，闡述采用不同方案可能的影響因素，并在此基礎(chǔ)上分析他國實踐對中國在南海從事遠洋群島基線劃定的啟示。

一、國際法關(guān)于群島適用直線基線的法律依據(jù)

（1）《公約》關(guān)于群島適用直線基線的規(guī)定

按照自然地理位置以及所適用的法律規(guī)則不同，群島大致可分為沿岸群島、群島國之群島、大陸國家遠洋群島。其中的大陸國家遠洋群島（outlying archipelagos），也被稱為洋中群島（mid-ocean archipelagos），主要是指遠離大陸國家陸地主體部分的海岸線，地理上被認為是一個整體的眾多島嶼，與沿岸群島的區(qū)別主要在于離大陸本土的遠近。對于沿岸群島，一般認為可以適用《公約》第7條（1）款規(guī)定：“在海岸線極為曲折的地方，或者如果緊接海岸有一系列島嶼，測算領(lǐng)海寬度的基線的劃定可采用連接各適當點的直線基線法”，且第（3）款規(guī)定“直線基線的劃定不應(yīng)在任何明顯的程度上偏離海岸的一般方向，而且基線內(nèi)的海域必須充分接近陸地領(lǐng)土，使其受內(nèi)水制度的支配?！币虼?，《公約》第7條關(guān)于直線基線的規(guī)定主要適用于“緊接海岸”的沿岸群島，遠洋群島的基線劃定并不能在此找到依據(jù)。在卡塔爾訴巴林的“海洋劃界和領(lǐng)土問題案”中，國際法院的判決似乎也支持這一觀點，巴林作為《公約》之下的一個非群島國，其東部沿海群島區(qū)域滿足上述第7條的規(guī)定，適用直線基線。[1]

但是，以蘭卡斯特大學(xué)卡佩拉教授為代表的學(xué)者對此提出另外觀點，其認為從條約解釋的角度，第7條中規(guī)定的之“海岸”并非特指大陸之海岸，還可以指代大陸島嶼的島嶼海岸。具體而言，在那些符合由若干較大的大陸島嶼與較小島嶼組成的遠洋群島，則也可以適用第7條關(guān)于直線基線的方式劃定群島基線，而那些由大小相近，或者零碎小島組成的群島，則不適用該規(guī)定。[2]

這種擴張解釋的觀點認識到了群島自然地理形態(tài)對群島基線劃定的影響，具有一定的合理性。然而，僅從《公約》第7條本身來看，其規(guī)定的直線基線制度并非為解決群島基線劃定而提出，如果直接套用，則會在《公約》體制內(nèi)產(chǎn)生不協(xié)調(diào)。具體而言，國家通過公布基線與直線基線，將群島主要大陸島嶼及其鄰近小島嶼作為一個整體劃定，再按照第（3）款的規(guī)定將基線內(nèi)部及島嶼之間的水域規(guī)定為內(nèi)水，這極大增加相關(guān)國家對水域的排他性權(quán)力，但其基線長短、島嶼間水域與陸地面積的比例、內(nèi)水間權(quán)利的行使等則不受限制。而同樣是對群島適用直線基線，作為對群島國家做專門規(guī)定的《公約》第IV部分，在衡量政治、經(jīng)濟、歷史、安全與航行利益等要素之后，反而對群島的基線長短、島嶼間水域與陸地面積的比例、群島水域通行制度等作了諸多限制性規(guī)定，大陸國家遠洋群島沒有理由比群島國享有更多且基本不受限制的權(quán)利，單純將第7條適用作為大陸國家遠洋群島劃定直線基線的依據(jù)顯然違背公平原則。再者，所謂的“大陸島嶼”更加沒有統(tǒng)一的定義，究竟多大可以成為大陸形島嶼，小型島嶼與大陸島嶼之間距離多少才可以適用整體性的基線劃定方式，都沒有定論，主要靠國家的靈活處理，但靈活性更加容易導(dǎo)致權(quán)利濫用。從實踐來看，國家對此的采取的做法也不一致，例如，法國的凱爾蓋朗群島（les Kerguelen）由一個大島和若干小島組成，其主要通過確定32個基點，劃定31條基線將整個群島包括在內(nèi);[3]相比之下，澳大利亞的弗諾群島（Furneaux Group）主要由其東部Finders Island、Cape Barren Island和Clake Island 三個主要大島及零星分布于西南部的小島構(gòu)成，但其恰恰僅在群島的東南部適用直線基線。[4]

《公約》中可可能供群島適用直線基線的另一依據(jù)，是其第IV部分群島國制度。第47條規(guī)定：“群島國可劃定連接群島最外緣各島和各干礁的最外緣各點的直線群島基線……”，其中明確規(guī)定適用直線基線的主體是群島國，跟據(jù)第46條，群島國專門指“全部由一個或多個群島構(gòu)成的國家，并可包括其他島嶼”。因此，雖然大陸國家遠洋群島之群島與群島國之群島僅就自然地理形態(tài)而言，可能并沒有太多區(qū)別，但僅就公約而言，第IV部分的規(guī)定同樣不適用于大陸國家遠洋群島。事實上，第三次海洋法會議上，菲律賓、印尼、斐濟群島國就與印度、中國、厄瓜多爾、葡萄牙等擁有遠洋群島的國家就此問題展開過辯論，擁有群島的大陸國家認為，兩種群島區(qū)別對待有違平等原則，不利于主權(quán)的統(tǒng)一，群島國則辯稱其適用專門的規(guī)定是基于政治、經(jīng)濟和歷史等特殊理由。最終，《公約》采納了群島國的意見，大陸國家遠洋群島被排除在群島制度之外，但相應(yīng)的，對群島國基線的劃定、權(quán)利的行使規(guī)定了一系列的限制。[5]

（2）直線基線適用于遠洋群島的非習慣國際法地位

由于大陸國家遠洋群島的基線劃定并不能從條約的角度找到法律依據(jù)，且誠如南京大學(xué)學(xué)者張華所言：“試圖通過條約解釋或類推適用的方式來為洋中群島適用直線基線尋求法律依據(jù)，則存在明顯的局限性，唯有證明國際習慣法規(guī)則的存在才具有更大程度的說服力。”

根據(jù)《國際法院規(guī)約》第38條（1）款（丑）項規(guī)定：“國際習慣，作為通例之證明而經(jīng)接受為法律者”。從布朗利對此的分析來看，論證某一國際實踐已經(jīng)成為國際習慣，需要符合兩個因素：一是形成通例，即存在一致的和普遍的，并持續(xù)了一段時間的國家實踐;二是存在法律確信（ Opinio juris）。[6]在論述該問題時，學(xué)者大多對擁有大陸遠洋群島的國家所采取的政策做列舉，發(fā)現(xiàn)大部分國家已經(jīng)采用直線基線作為領(lǐng)?；€，并以此得出國際實踐具有普遍性和一致性的結(jié)論。

然而，僅就形成通例而言，應(yīng)該包括普遍性和一致性兩個方面。但實際上，具有大陸國家遠洋群島的國家之間的實踐具有較大的區(qū)別。據(jù)統(tǒng)計，目前具有遠洋群島的國家約20多個，其中約10多個對其遠洋群島適用直線基線作為起量領(lǐng)海的基線，大約4個（包括美國、新西蘭、俄羅斯、希臘）適用低潮線;個別國家如英國、法國、澳大利亞對其不同群島適用不同的基線，有的適用直線基線，有的適用低潮線。[7]即使是適用直線的國家，前后也存在前后實踐不一的情況，難以稱得上具有一致性，最典型的例子是挪威的斯瓦爾巴德群島（ Svalbard Archipelago），該島嶼自1970年9月25日皇家法令開始規(guī)定適用直線基線，但2003年6月27日，新的《領(lǐng)海與毗連區(qū)法令》頒布之后，便規(guī)定不再適用直線基線而適用低潮線。[8]（實際上，該島頻繁地被國內(nèi)學(xué)者作為大陸國家遠洋群島適用直線基線的典型例子而引用）另外，適用直線基線的國家內(nèi)部關(guān)于是將群島整體適用直線基線，還是劃分各個島嶼，分別適用直線基線，也存在不同做法。例如西班牙加那利群島（分東西兩個島群：東部島群包括蘭薩洛特、富艾特文圖拉等8個島嶼;西部島群包括特內(nèi)里費、大加那利、帕爾馬等5個島嶼）與中國的西沙群島同樣是由分散小島組成，加那利群島其中的四個島嶼采用的是單獨劃定直線基線的方式，而中國西沙群島則采用了整體劃定直線基線的方案;再者，劃定直線基線之后，基線向陸地一側(cè)的水域性質(zhì)是否規(guī)定為內(nèi)水，部分國家明確規(guī)定直線基線內(nèi)為內(nèi)水，而部分國家僅僅是公布了基線，并未明確基線內(nèi)水域的性質(zhì)，代表是葡萄牙的亞速爾群島（ Azores Islands），馬德拉群島（ Madeira Islands）。

就主要海洋大國的實踐來看：美國夏威夷群島采用低潮線劃定領(lǐng)?；€，且多次反對其他國家適用直線基線;挪威的卡爾王地群島（Kong Karls Land）、斯瓦爾巴德群島（ Svalbard Archipelago）原先適用直線劃定領(lǐng)?；€，2003年后則又重拾低潮線作為領(lǐng)?；€;英國特克斯和凱科斯群島（ Turks and Caicos Island）在測量領(lǐng)海是適用混合基線，百慕大群島則適用低潮線作為領(lǐng)?；€;法國對法屬波利尼西亞群島則適用低潮線;俄羅斯的弗蘭茨羅浮高地 （Franz Josef Land）、希臘的基克拉澤斯群島也未采用直線基線。[9]

一般，在判斷某些正在形成的新的國際實踐是否具有普遍性和一致性時，不應(yīng)該適用過于嚴格的標準，因為各國實際往往情況存在區(qū)別，不可能實現(xiàn)完全一致，考查的關(guān)鍵主要是其實質(zhì)內(nèi)容是否大致相同，并且是否存在相反例子。但就大陸國家遠洋群島的國家實踐而言，表面上很大部分國家適用直線基線劃定群島領(lǐng)海基線，但適用直線基線的實際做法差別還很大，并且存在前后不一致的情況。主要海洋大國并沒有普遍完全采用直線基線。因此，尚不能斷言大陸國家遠洋群島適用直線基線業(yè)已形成習慣國際法，而是否是正在形成習慣國際法，也還不甚明朗。

二、直線基線在大陸國家遠洋群島中的適用情況

（1）按照直線基線存在的形態(tài)劃分：

1.群島整體劃定直線基線

群島整體劃定直線類似于群島國制度，主要是指連接群島最外緣各島和各干礁的最外緣各點，形成封閉的環(huán)狀。無論是一個較大島嶼加周邊小島形成的嶼環(huán)嵌型的群島，還是由眾多大小相似的島嶼構(gòu)成的群島，都存在以群島作為整體劃定直線基線的實踐。前者如法國的凱爾蓋朗群島，其由一個大島嶼和300多個小島組成，法國政府1978年公布該群島的32個基點，并以31條基線首尾相連，圍成一個封閉的環(huán)狀;后者則如中國的西沙群島。

2.各部分島嶼單獨劃定直線基線

部分島嶼單獨劃定直線基線，是指群島并不作為整體劃定直線基線，而是根據(jù)地理位置的遠近分成不同部分，分別適用直線基線，其中又分為兩種情況：一種是將群島分成不同的島組，各島組分別適用直線基線;一種是群島的主要島嶼與鄰近小島適用整體的直線基線，距離較遠的各零星島嶼，則單獨適用直線基線。前者如西班牙的巴利阿里群島，其作為西班牙的一個省，分別由Majorca， Minorca、Ibiza 和Formentera四個大的島嶼組成，各大島周圍分布零星小島，西班牙以此將之劃分為數(shù)個島組，分別單獨適用直線基線。葡萄牙的亞速爾群島及馬德拉群島也是采用這種模式。后者如挪威的斯瓦爾巴德群島，在2003年使用低潮線作為基線之前，其主要部分均適用直線基線制度，但是距離較遠的熊島、希望島、白島和卡爾王島單獨適用直線基線。[10]

3.不適用直線基線

就擁有群島的大陸國家而言，仍然存在一部分沒有適用直線基線的情況，例如美國一貫反對以直線基線作為群島領(lǐng)?；€，夏威夷等群島并不劃定群島直線基線;另外還包括上文提及的挪威的斯瓦爾巴德群島、卡爾王地群島等。

4.適用混合基線

該方法是指在起量群島的領(lǐng)?；€時同時使用低潮線和直線基線，主要代表是英屬特克斯和凱科斯群島 （ Turks and Caicos Island）。[11]

（2）按直線基線內(nèi)海域地位的不同劃分

1.直線基線向陸地一側(cè)海域為內(nèi)水

按照《公約》第7條關(guān)于劃定直線基線以及第8條有關(guān)內(nèi)水的規(guī)定，除群島水域外，領(lǐng)?；€向陸一面的水域構(gòu)成國家內(nèi)水的一部分。雖然大陸群島遠洋群島基線的劃定未能從《公約》第7條規(guī)定的基線劃定中找到依據(jù)，但是直接將基線內(nèi)海域規(guī)定為內(nèi)水，無疑是將原本屬于公海或?qū)俳?jīng)濟區(qū)的一部分歸入國家完全的、排他性的主權(quán)之下，特別是某些采用整體性直線基線的群島，劃定直線基線之后，往往可以產(chǎn)生極大的“拉伸效果”，具體而言，領(lǐng)海、專屬經(jīng)濟區(qū)和大陸架的起算范圍將會是整片群島海區(qū)，而非原本的眾多單獨島嶼，由此極大擴大群島所有國的管轄權(quán)范圍。部分國家基于本國權(quán)利最大化的傾向，在通過國內(nèi)法律或政府文件公布基點和直線基線時，通常順帶宣布基線以內(nèi)為內(nèi)水。例如，厄瓜多爾在1971 年頒布的法令中就規(guī)定在加拉帕戈斯群島適用直線基線，直線基線內(nèi)的水域為內(nèi)水。[12]另外，部分國家雖然沒有在公布基線的同時明確宣布直線基線內(nèi)海域當然成為其內(nèi)水，但還是以默示的方式將在該水域內(nèi)行使排他性的權(quán)利。例如，加拿大對其所屬北極群島所有島嶼采用直線基線的劃定方式，群島各島嶼因此被劃定在一起，北極群島之間水域?qū)嶋H上成為加拿大內(nèi)水，加拿大政府在其中行使完全的，排他性的主權(quán)。[13]

2. 直線基線內(nèi)部海域不規(guī)定為內(nèi)水

由于直線基線的“拉伸效果”，如果在某些周邊國家眾多，地理環(huán)境復(fù)雜，航線繁忙的海域直接將直線基線內(nèi)海域視為內(nèi)水，則極其容易遭到他國的強烈反對，引起地區(qū)形勢的緊張。為此，部分國家則采取一種相對模糊和靈活的方式，并未直接規(guī)定基線內(nèi)海洋的內(nèi)水地位。例如，法國的凱爾蓋朗群島采用的是整體劃定直線基線的方式，這種方式本身的“拉伸效果”最強，但法國在此并不禁止他國船只在直線基線內(nèi)航行，部分水域雖然被納入基線之內(nèi)，但并未對該區(qū)域的國際航行產(chǎn)生重大影響。[14]

三、適用不同基線劃定方式的影響因素

（1）國家海洋政策

適用哪一種基線劃定方式，很大程度上取決于國家本身政策。這里海洋策略是指國家為維護其國家海洋權(quán)益，在綜合考慮自身政治、經(jīng)濟、歷史及軍事實力等情況后而制定和實施的綱領(lǐng)、方法及步驟。以美國為例，美國本土三面臨海，海權(quán)對美國生存和發(fā)展極為重要，其自建國以來就強調(diào)維護航行自由，并由二戰(zhàn)前的以主張航行自由為名維護自由貿(mào)易的權(quán)利轉(zhuǎn)變?yōu)閼?zhàn)后通過利用航行自由擴大自身的軍事力量活動范圍，維護其海洋霸權(quán)。[15]在這樣的海洋政策的導(dǎo)向下，美國自身沒有采用直線基線作為劃定遠洋群島的基線，同時也反對他國適用直線基線。美國在1986年、1991年和1996分別對厄瓜多爾加拉帕戈斯群島的直線基線與葡萄牙亞速爾群島、馬德拉群島劃定的直線基線、[16]丹麥法羅群島直線基線、[17]中國西沙群島的直線基線提出抗議[18]。而部分海上力量相對較弱，且群島周圍海洋資源豐富的國家，則傾向于采取直線基線的方式，盡可能囊括周邊海域。

（2）自然地理形態(tài)

自然地理形態(tài)是指群島中島嶼的大小、島嶼間的距離、島嶼的分布形態(tài)，水上地物的種類、陸地與水域面積的比例等，這些因素對直線基線的適用有客觀的影響。如上文所言，群島直線基線是否采用整體劃定、分組劃定，個別島嶼劃定的形式，很大程度上取決這一因素。

（3）地理位置條件

群島的地理位置條件是指群島所處的位置的資源情況、周邊鄰近國家的位置、周邊國際航行水道的繁忙程度等。如果某一群島周邊資源豐富，但是周邊海運繁忙，國家應(yīng)該考慮劃定直線基線和適用內(nèi)水制度對航行的影響，埃文森就曾建議洋中群島直線基線內(nèi)水域在一般情況下應(yīng)為內(nèi)水，但如果群島之間存在傳統(tǒng)用于國際航行的海峽，則應(yīng)一定程度地尊重其他國家的通行權(quán)利;[19]另外，在相鄰或相向國家間存在海洋區(qū)域劃界爭議的情況下，此時如果適用直線基線劃定爭議區(qū)域周邊的遠洋群島基線，以此擴大“拉伸效果”，則容易激化矛盾，難以被鄰國接受。

（4）公平原則

公平原則作為一項國際法原則由來已久，早在1969年的 “北海大陸架劃界案”中，國際法院就認定《大陸架公約》第6條的規(guī)定沒有反應(yīng)習慣國際法，而且習慣法要求大陸架劃界是基于公平原則，并要考慮到有關(guān)情況。[20]公平原則在海洋劃界中作用突出，因此在如何劃定遠洋群島直線基線的問題上，同樣要遵循公平原則。個別國家利用直線基線的“拉伸效果”擴大自身海洋權(quán)利，這容易導(dǎo)致不公平的結(jié)果。公平原則在此處恰好可供擬補現(xiàn)行國際法關(guān)于大陸國家遠洋群島規(guī)則的缺失。事實上，公平原則被用來解釋、評價實在國際法或者彌補后者的缺失，是國際法史上常見的現(xiàn)象。[21]就大陸國家遠洋群島的基線劃定而言，可以參照公約47條群島國群島的規(guī)定[22]，但是還需根據(jù)群島的自然地理形態(tài)，地理位置條件做專門的規(guī)定。

（5）歷史性權(quán)利

歷史性權(quán)利一般是指國家在特定海洋基于歷史上逐漸形成的，反復(fù)實踐的并被人們已經(jīng)習慣認可的一種權(quán)利。歷史性權(quán)利越明顯，利益關(guān)系越密切，國家的關(guān)切程度就會越高，這種關(guān)切在考慮劃定直線基線時成為不容忽視的因素。吉德爾指出：歷史性水域理論可以例外地允許背離有關(guān)從每個單個島嶼的海岸測算領(lǐng)海的正常規(guī)則。[23]加拿大北極群島在劃定直線基線時明顯偏離大陸海岸的一般方向，似乎存在不公平合理之處，而加拿大恰是以歷史性權(quán)利為由，認為區(qū)域內(nèi)幾千年來一直是因紐特人的生活場所，他們分布在這些極北部的島嶼上，靠打獵捕魚為生，因此加拿大對此區(qū)域享有權(quán)利。[24]

四、對國家的啟示

將來而言，劃定群島的方式利于維護群島內(nèi)各島礁的整體性，且并不排除將直線基線的劃定方式適用島南海區(qū)域的其他群島上，但是，結(jié)合上文對各國適用直線基線的情況分析，國家應(yīng)有如下幾點值得注意：部分島嶼分布位置星羅棋布，周邊領(lǐng)國眾多，范圍廣東，且存在領(lǐng)土主權(quán)爭端的情況下，如果同樣采用整體性的直線基線劃定方式，則似乎不在周邊國家的接受度之內(nèi)，也不完全符合公平原則的要求。在群島部分島嶼存在領(lǐng)土主權(quán)爭端的情況下，以劃定直線基線維持群島完整性的同時，并不需急于公布群島基線內(nèi)水域的性質(zhì)，適當顧及他國航行利益。歷史性權(quán)利影響直線基線劃定的重要因素，基線內(nèi)水域的界定不能完全偏離在區(qū)域內(nèi)所主張的歷史性權(quán)利，不應(yīng)該形成兩種不同的體系。

【注 釋】

[1] Maritime Delimitation and Territorial Questions between Qatar and Bahrain （ Qatar v. Bahrain） ， Judgment of 16 March 2001.

[2] See Kopela S.Dependent Archipelagos in the Law of the Sea[M].Boston： Martinus Nijhoff Publishers， 2013： 112 ～143.

[3] Kopela S. Dependent Archipelagos in the Law of the Sea[M].Boston： Martinus Nijhoff Publishers，2013： 124 ～140.

[4] 郭靜、劉丹：《論群島制度與大陸國家遠洋群島的實踐》，載《南海學(xué)刊》2016年第2期

[5] 趙理海：《關(guān)于南海諸島的若干法律問題》，載《法制與社會發(fā)展》1995年第4期。

[6] Ian Brownlie，Principles of Public International Law，7 th edition，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8，pp. 7-8

[7] 王軍敏：《論南沙群島的群島地位》，載《法治研究》2016年第4期。

[8] See Kopela S. Dependent Archipelagos in the Law of the Sea[M].Boston： Martinus Nijhoff Publishers， 2013： 13 ～ 124.

[9] 王軍敏：《論南沙群島的群島地位》，載《法治研究》2016年第4期。

[10] See Kopela S.Dependent Archipelagos in the Law of the Sea[M].Boston： Martinus Nijhoff Publishers，2013： 124 ～ 140. 轉(zhuǎn)印自郭靜、劉丹：《論群島制度與大陸國家遠洋群島的實踐》，載《南海學(xué)刊》2016年第2期

[11] 郭靜、劉丹：《論群島制度與大陸國家遠洋群島的實踐》，載《南海學(xué)刊》2016年第2期。

[12] 郭靜、劉丹：《論群島制度與大陸國家遠洋群島的實踐》，載《南海學(xué)刊》2016年第2期。

[13] 莫遲：《我國南沙群島海域的法律地位問題之國際法研究》，載《商》2016年第2期。

[14] 張海文主編：：《聯(lián)合國海洋法公約釋義集》，海洋出版社2006 年版， 第 89 頁

[15] 參見曹文振、李文斌：《航行自由：中美兩國的分歧及對策》，載《國際論壇》2016年第1期。

[16] United States Department of State， Limits in the Seas， No. 112 （United States Responses to Excessive National Maritime Claims）， 1992， pp 27-33.

[17] United States Department of State， Limits in the Sea， No. 112 （United States Response to Excessive National Maritime Claims）， 1992， p. 26.

[18] United States Department of State， Limits in the Sea， No. 117 （United States Response to Excessive National Maritime Claims）， 1997， p. 8.

[19] See Jens Evensen，“Certain Legal AspectsConcerning the Delimitation of the Territorial Waters of Archipelagos”， p. 302. 轉(zhuǎn)引自張華：《中國洋中群島適用直線基線的合法性： 國際習慣法的視角》，載《外交評論》2014 年第 2 期。

[20] North Sea Continental Shelf （Federal Republic of Germany /Netherlands），ICJ Reports，1969，p.53.

[21] 羅國強、葉泉：《爭議島嶼在海洋劃界中的法律效力——兼析釣魚島作為爭議島嶼的法律效力》，載《當代法學(xué)》2011年第1期。

[22] 《公約》47條規(guī)定：“（ 1） 群島基線應(yīng)包含主要的島嶼; （ 2） 群島基線內(nèi)部水域和陸地面積的比率應(yīng)當在 1∶1 至9∶1 之間; （ 3） 群島基線的長度 “不應(yīng)超過 100 海里， 但圍繞任何群島的基線總數(shù)中至多 3% 可超過該長度， 最長以 125 海里為限”;（ 4） 群島基線的劃定 “不應(yīng)在任何明顯的程度上偏離群島的一般輪廓”; （ 5） 群島基線制度不應(yīng) “使另一國的領(lǐng)海同公?；?qū)俳?jīng)濟區(qū)隔斷”。

[23] G. Gidel， La Droitinternational public de la mer， （1934）， p. 718.

[24] 吳瓊：《北極海域的國際法律問題研究》，載《華東政法大學(xué)》，2010攻讀期成果

【參考文獻】

[1] Maritime Delimitation and Territorial Questions between Qatar and Bahrain （ Qatar v. Bahrain） ， Judgment of 16 March 2001.

[2] See Kopela S.Dependent Archipelagos in the Law of the Sea[M].Boston： Martinus Nijhoff Publishers， 2013： 112 ～143.

[3] Maritime Delimitation and Territorial Questions between Qatar and Bahrain （ Qatar v. Bahrain） ， Judgment of 16 March 2001.

[4] See Kopela S.Dependent Archipelagos in the Law of the Sea[M].Boston： Martinus Nijhoff Publishers， 2013： 112 ～143.

[5] Kopela S. Dependent Archipelagos in the Law of the Sea[M].Boston： Martinus Nijhoff Publishers，2013： 124 ～140.

[6] 郭靜、劉丹：《論群島制度與大陸國家遠洋群島的實踐》，載《南海學(xué)刊》2016年第2期

[7] 趙理海：《關(guān)于南海諸島的若干法律問題》，載《法制與社會發(fā)展》1995年第4期。

[8] Ian Brownlie，Principles of Public International Law，7 th edition，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8，pp. 7-8

[9] 王軍敏：《論南沙群島的群島地位》，載《法治研究》2016年第4期。

[10] See Kopela S. Dependent Archipelagos in the Law of the Sea[M].Boston： Martinus Nijhoff Publishers， 2013： 13 ～ 124.

[11] 王軍敏：《論南沙群島的群島地位》，載《法治研究》2016年第4期。

[12] See Kopela S.Dependent Archipelagos in the Law of the Sea[M].Boston： Martinus Nijhoff Publishers，2013： 124 ～ 140. 轉(zhuǎn)印自郭靜、劉丹：《論群島制度與大陸國家遠洋群島的實踐》，載《南海學(xué)刊》2016年第2期

[13] 郭靜、劉丹：《論群島制度與大陸國家遠洋群島的實踐》，載《南海學(xué)刊》2016年第2期。

[14] 郭靜、劉丹：《論群島制度與大陸國家遠洋群島的實踐》，載《南海學(xué)刊》2016年第2期。

[15] 莫遲：《我國南沙群島海域的法律地位問題之國際法研究》，載《商》2016年第2期。

[16] 張海文主編：：《聯(lián)合國海洋法公約釋義集》，海洋出版社2006 年版， 第 89 頁

[17] 參見曹文振、李文斌：《航行自由：中美兩國的分歧及對策》，載《國際論壇》2016年第1期。

[18] United States Department of State， Limits in the Seas， No. 112 （United States Responses to Excessive

[19] National Maritime Claims）， 1992， pp 27-33.

[20] United States Department of State， Limits in the Sea， No. 112 （United States Response to Excessive National Maritime Claims）， 1992， p. 26.

[21] United States Department of State， Limits in the Sea， No. 117 （United States Response to Excessive National Maritime Claims）， 1997， p. 8.

[22] See Jens Evensen，“Certain Legal AspectsConcerning the Delimitation of the Territorial Waters of Archipelagos”， p. 302. 轉(zhuǎn)引自張華：《中國洋中群島適用直線基線的合法性： 國際習慣法的視角》，載《外交評論》2014 年第 2 期。

[23] North Sea Continental Shelf （Federal Republic of Germany /Netherlands），ICJ Reports，1969，p.53.

[24] 羅國強、葉泉：《爭議島嶼在海洋劃界中的法律效力——兼析釣魚島作為爭議島嶼的法律效力》，載《當代法學(xué)》2011年第1期。

[25] 《公約》47條規(guī)定：“（ 1） 群島基線應(yīng)包含主要的島嶼; （ 2） 群島基線內(nèi)部水域和陸地面積的比率應(yīng)當在 1∶1 至9∶1 之間; （ 3） 群島基線的長度 “不應(yīng)超過 100 海里， 但圍繞任何群島的基線總數(shù)中至多 3% 可超過該長度， 最長以 125 海里為限”;（ 4） 群島基線的劃定 “不應(yīng)在任何明顯的程度上偏離群島的一般輪廓”; （ 5） 群島基線制度不應(yīng) “使另一國的領(lǐng)海同公?；?qū)俳?jīng)濟區(qū)隔斷”。

[26] G. Gidel， La Droitinternational public de la mer， （1934）， p. 718.

[27] 吳瓊：《北極海域的國際法律問題研究》，載《華東政法大學(xué)》，2010攻讀期成果

作者簡介：李豐沛（1992），男，漢族，廣西壯族自治區(qū)，碩士研究生，單位：武漢大學(xué)，研究方向：國際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