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觸世界

南北

“阿爸……”一種異樣的感覺刺進(jìn)雙眸，肜菁立在原地瞬間失語。

許久，肜菁才回過神來，她看向父親，最后把目光定在兩人牽手處——明亮的藍(lán)光正在慢慢消失。

“走，阿爸帶你去山下買冰淇淋?！备赣H剛把手抽出來，肜菁就抱住了他，哽咽道：“阿爸不要走……”

父親先是皺了眉頭，下一秒便笑著蹲下來，勾了肜菁高挺的鼻梁：“別怕，只要我們小菁不說出來，阿爸就不會走，還要帶你抓松鼠呢！”

“阿爸你也知道是嗎？”肜菁的眼淚還是止不住地往下掉，父親點點頭，用手擦去肜菁的眼淚：“當(dāng)然?！?/p>

之后的路上，父親的雙手一直抱在胸前，面帶笑容卻又神色黯然。

肜菁至今還記得，那天的夕陽把父親的背影拉得很長很長。

卻長不過她9歲的生命。

Chapter? 1

晚風(fēng)輕曳。

肜菁站在小院里雙眼微瞇，夜空中的月亮比以往更模糊了些。她把手高高地舉在眼前，五指剛張開，就聽見身后草叢窸窣。

“跑到這里干什么？客戶今晚會來你不知道？”是阿嬸的聲音，這個讓肜菁極其反感的聲音。

肜菁沒有答話，只是繞過阿嬸回到屋里。果然，客廳中央站著一個年紀(jì)不過八九歲的小男孩，他轉(zhuǎn)身看到肜菁的那一刻，有點害怕地后退幾步。

“右手食指給我?！彪垒济鏌o表情地說著，等男孩伸出食指后，肜菁右手的食指也伸了出來。

兩指對碰的一剎那，藍(lán)光乍現(xiàn)。肜菁剛閉上雙眼沒多久，原本左手緊握的拳頭也松了下來。

“你躺在病床上，我看不到你的未來?！彪垒紕傉f完，男孩便把頭低了下來。一旁的母親癱在了地上：“是……沒救的意思嗎？”

肜菁“嗯”了一聲，她俯身輕擁男孩，一如抱住10年前的自己。

多年前的肜菁，也是這般的無助。

早在8歲的時候，肜菁就發(fā)現(xiàn)自己有看見別人未來的能力。而她所看到的第一個人的未來，便是牽著自己右手的父親。雙指接觸的一剎那，異樣的痛感刺進(jìn)雙眸，隨即便是父親從工地腳手架上摔下來的場景，殷紅的血不斷地從父親的后腦勺滲出，之后所有的畫面全部消失，肜菁睜眼，就看到了牽手處的藍(lán)光。

那個傍晚，父親給她買了冰淇淋，也給她的食指戴上了一種特制的橡膠指套。從這時候開始，父親就囑咐她，不要把自己看到的東西告訴任何人，也不要讓任何人碰到自己右手的食指。

父親說，這是她在保護(hù)他，因為只有這樣，他才會一直陪在她身邊。

直到一年后，肜菁才明白，從來不是自己保護(hù)父親，而是父親用生命守護(hù)了她。

9歲生日那天，肜菁在家沒有等來父親的蛋糕，而是阿嬸帶著自己急急忙忙地趕往醫(yī)院。阿嬸說，父親在搭腳手架的時候被腳下的竹條絆了一腳，從3樓摔了下來……

幾乎一模一樣的場景。

肜菁最終還是沒能見到父親的最后一面，醫(yī)生說：“他走之前，隱約中一直重復(fù)著‘房間抽屜?！?/p>

這本該是極好的一天，卻成了肜菁記憶里最深的疤痕。

Chapter? 2

男孩的母親并不甘心，她拉著阿嬸的手說：“大姐，我們可以加錢的，你看能不能想想辦法？”

“白血病醫(yī)院都沒辦法，我們想幫也沒辦法?！卑饑@了口氣，“我們只能預(yù)測孩子的未來，繼續(xù)化療只能維持短暫的生命。”

看不到未來，意味著沒有未來，這是生命即將終止的跡象。

屋內(nèi)一片哀嚎。

“要是早些時候來就好了，都是可以避免的?！彼锌蛻糇叩臅r候，阿嬸都要附上這句話。

命運是人一生的朝向，很多人為了窺視命運，為了扭轉(zhuǎn)不好的朝向，不惜花上大筆金錢。而這一切給肜菁帶來的，則是雙眼逐漸失明。

和阿叔料理好父親的后事，肜菁才想起父親走之前說的“房間抽屜”。她在抽屜翻找了很久，才在抽屜的最底部找到一封信。毫無阻礙地看完信件，肜菁在書桌前失了神。

肜菁身有異能，是父親一直都知道的事情。但是令他沒想到的是原本9歲才會顯現(xiàn)的異能，居然在肜菁8歲的時候就已經(jīng)提早到來。父親說，這樣的異能，只要不去回應(yīng)，在一開始不說出自己看到的未來，就不會有事。一旦有了回應(yīng)，異能者只有說出所接觸者的未來才能活下去，而19歲，是異能者生命的極限。

“19歲，好像已經(jīng)很接近了?！彪垒甲罱偸悄茏谠鹤永锎羯虾脦讉€小時，也很容易犯困做夢，夢里出現(xiàn)的場景基本是過去9年發(fā)生的各類事情?！斑@并不是個好兆頭，但也許是種解脫。”每次想到這個問題，肜菁就更期待那天的到來，可隨之而來的便是父親從高處摔下來的場景在她夢里不斷上演。

不要放棄生命，要學(xué)會解救自己。父親在信中留下的最后一句話，肜菁沒有忘記。

然而，那種可以看盡所有人的未來，卻唯獨看不到自己未來的無助感，真的令人絕望。

Chapter? 3

靈云村是個與外界鮮有聯(lián)系的村落，因為地處靈云這座深山，靈云村與外界唯一的通聯(lián)，僅是一條羊腸小道。9歲前，都是父親帶著肜菁下山，父親的手溫暖有力，總是把肜菁拽得很緊很緊。9歲后，肜菁第一次出山，是為了逃亡。

父親走后，肜菁便和叔叔一家人生活在一起。叔叔對肜菁也算照顧，會帶肜菁下山玩，會在飯桌上給肜菁夾肉。阿嬸就不一樣了，從肜菁搬進(jìn)新房間的第一天開始，阿嬸看肜菁的眼神，常?？此茻崆椋瑓s又叫人后背發(fā)冷。

剛住進(jìn)去沒多久，阿嬸總是旁敲側(cè)擊地問肜菁為什么戴指套。肜菁隱約中覺得阿嬸在試探她，每每回答都只說是因為右手食指皮薄，容易碰傷的緣故。

大抵還是因為太過緊張，肜菁好幾次都夢見阿嬸拿掉她的指套，很強硬地把她的手指壓在自己的食指上，強烈的藍(lán)光讓肜菁從夢里驚醒，久久不敢入睡。

一年后的一個周五，肜菁害怕的事情最終還是發(fā)生了。

那天，放學(xué)回來的肜菁剛進(jìn)房門，就看見阿嬸站在書桌前。阿嬸的一個回頭，四目相對，那種似笑非笑的神情，讓肜菁感到頭皮一陣發(fā)麻。

是阿爸的信。肜菁目光停在阿嬸手上，瞬間反應(yīng)了過來。

阿嬸拿著信，向肜菁一步步走了過來：“你這孩子還會撒謊，嬸嬸和叔叔都白疼你了。”

幾秒鐘后，肜菁猛地將面前的阿嬸推倒，轉(zhuǎn)身就往下山的方向跑。

很快，身后就傳來阿嬸的聲音。

“要錢和阿嬸說，干嗎偷??？”

“你快回來！阿嬸不怪你！”

“大家快幫我追上她，這孩子丟了我怎么向大哥交代啊！”

于是，肜菁身后不再只是阿嬸的叫喚，而是一群人的聲音。

要是被帶回去，阿嬸一定會像夢里那樣。肜菁握緊了拳頭用力地跑。

靈云村的外部都是郁郁蔥蔥的樹木環(huán)繞。肜菁剛?cè)肷郑魂嚭苤氐睦錃獗銚涿娑鴣怼?/p>

為了不讓那群人追上，肜菁只能拐往出山路口旁邊的叢林。然而，一個突然的趔趄，讓肜菁“啊”了一聲跌落陡坡。

Chapter? 4

清晨的陽光投射進(jìn)屋，肜菁坐在藤椅上，看著自己幾近慘白的皮膚，兩眼微瞇。

“嘎吱……”是房門被推開的聲音，肜菁斜視了后方，桌上放了一串香蕉。

“這段時間我們要出國旅游，菜都給你買好放冰箱了?！笔前鸬穆曇簟?/p>

肜菁嘴角上揚，沒有回答。

這幾年來，因為肜菁的異能，一向精于計算的阿嬸借此謀利，在城里買下的房子已經(jīng)有五六套不止，幾乎每年都會去各個地方游玩。村里很多人都覺得阿嬸會搬出去，去城里過生活，但是幾乎快要10年過去了，阿嬸也沒有要搬出靈云村的意思。

所有人都說阿嬸念舊，因為阿叔早逝，她舍不得離開靈云村。只有肜菁知道，阿嬸舍不得離開的是她這棵搖錢樹。

10歲的那場逃離，肜菁終究還是沒能走出靈云山。那天跌落陡坡后，等肜菁醒來已經(jīng)是夜晚，山里的寒氣讓肜菁打了冷顫。過了好一會兒，肜菁才發(fā)覺自己額頭磕了個傷口，食指上的指套也掉了，讓她更加不安的是靈云山地勢復(fù)雜，根本無法斷定山口的位置。而坊間又多傳聞靈云山時有野豬出沒，肜菁蜷縮在原地，想哭卻又不敢發(fā)出聲。

第二天天色微亮，肜菁剛起身就發(fā)覺自己頭疼得厲害，眼睛也酸澀得很，好像是發(fā)燒了。肜菁支撐著發(fā)軟的身體沒走幾步又停了下來。

“那里都是荊棘?！焙蠓絺鱽砬辶恋穆曇?。

肜菁回頭，只見是一個眉眼清秀的男孩：“你知道出山的路嗎？”

“我?guī)愠鋈グ伞！蹦泻⑸斐龅氖郑拖袷浅坷锏牡谝皇柟?，給人溫暖，還有希望。

一路上，男孩帶著肜菁拐過一叢又一叢的樹林，他很健談：“是不是覺得我很厲害？”

肜菁跟在身后點點頭，她看男生背著一個方形的東西：“你是來畫畫的？”

“對，因為經(jīng)常來，所以對靈云山很了解?！鄙掀碌臅r候男生拉了肜菁一把，“你家是在哪里？”

“山外的小鎮(zhèn)上?！彪垒蓟卮鸬煤苄÷?。

過了很久，肜菁才隱約看到出山的那條主干道。她往前快走幾步，身旁突然冒出一個身影，一只大手強有力地抓住了她的胳膊：“終于讓我抓到你了?！?/p>

是阿嬸?！熬任遥　彪垒己暗煤艽舐?。

男生用力咬了阿嬸的手背，拉著肜菁往下山的方向跑，臨近出口，肜菁卻被迫停下了腳步，眼前出現(xiàn)一道肜菁看不見的屏障：“我……好像走不過去?！?/p>

“不可能?！蹦猩稚斐鲇沂忠垒迹垒忌斐鲇沂质种负湍猩鷮ι希骸案绺缒懵犖艺f，我告訴你未來，你一定要想辦法回來救我。大概是9年后，有一場大型比賽，現(xiàn)場會起大火，你一定不要參加?！?h3>Chapter? 5

可是那個叫黎丞的男生最后還是沒有回來。肜菁在外界唯一的希望也隨之覆滅。

異能的存在就像一個揮之不去的詛咒，把肜菁禁錮在靈云山，也把肜菁推向無盡的深淵。

阿嬸把肜菁帶回家里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自己的兒子叫了過來，肜菁還想掙脫，但阿嬸的力氣遠(yuǎn)大于她：“來吧，說出來吧?！?/p>

不到片刻時間，肜菁就看到了堂弟的未來，是一片大好的前程，唯一讓他遺憾的是阿嬸不在身邊。

“怎么樣？”阿嬸迫不及待起來。

肜菁瞪著阿嬸，她不想說出來，但是很快，雙眸就像是被千萬根針刺了一般。

原來不回應(yīng)會受到反噬，異能者要說出所接觸者的未來才能活下去。

肜菁說完堂弟的未來，眼睛的疼痛感才逐漸退去。

但是肜菁后來才發(fā)現(xiàn)，每一次對未來的預(yù)見，自己的視力都會慢慢下降。

“哪天眼睛再也感覺不到外界，大概就是一切結(jié)束的時候了。”肜菁看著鏡前的自己，沒有一絲18歲姑娘該有的朝氣，暗黃枯燥的頭發(fā)，游離的眼神，蒼白的皮膚……不回應(yīng)會受到反噬，而回應(yīng)則是精氣神的不斷消耗。

所以異能者活不過19歲。

沒有阿嬸在家里的時間，讓人有種久違的舒坦。因為獨處的時間多，也因為可以靜養(yǎng)。

陽光和煦的上午，肜菁給自己下了一碗面條，剛把做好的點心端到后院，她就聽見外頭有人在敲門：“肜菁……肜菁……”

肜菁心頭一悸，隨后便坐了下來，自顧自地吃起面條。

這樣的情況并不少見，在肜菁剛被阿嬸帶回家的那段日子里，附近的村民便以這樣的方法來打探虛實，其中有那么幾次肜菁信以為真對方會帶自己逃離阿嬸的掌控，實際上那些人都只把肜菁當(dāng)做是一樣預(yù)知未來的工具罷了。

更何況肜菁出不了靈云山，對于肜菁來說，只要哪里更能活下去，待在哪里都一樣。阿嬸雖壞，但是阿嬸會供她飲食，會給她一個住的地方，而不是像那些人一樣把她困在陰冷潮濕的屋子里，外面所有人都找她預(yù)知未來。

所有人都知道這樣是在透支肜菁的生命，所有人都知道肜菁會因此雙目失明。但是比起個人利益，善良早已不是他們的選擇，而是肜菁夢寐以求的虛妄。

Chapter? 6

“我是黎丞。”

院外的男聲，讓肜菁掉了手中的筷子，她不可置信地小跑向小院門，要開門的一霎那，肜菁小聲地問：“黎丞是誰？”

“9年后，有場大型比賽，現(xiàn)場會起大火，你一定不要參加?！睂Ψ筋D了頓，“還記得嗎？我回來了?！?/p>

恍惚間，時間好像變得漫長起來，肜菁把手搭在門鎖上，猶豫間，她還是拉開了鎖把。

“肜菁！”一只清秀細(xì)長的手突然拉住肜菁的右手。肜菁見狀猛地甩開男生的手，迅速退后又合上門上了鎖：“果然是騙子！”

身后的敲門聲比剛才更大聲了?！盎钪貋砹?，是我說的話靈驗了對不對？想利用我繼續(xù)預(yù)知未來對不對？不可能！”最后的3個字肜菁加重了語氣。

于是外面安靜下來。肜菁回頭看了一眼，不知怎么的，感覺眼睛有點發(fā)脹，她揉了揉眼睛，眼淚就下來了。

第三天晚上，阿嬸就回來了，隨她一起進(jìn)門的還有一個男生。因為自己的視線不是很好，再加上家里燈光不是很亮，男生的樣貌肜菁看得并不真切。但有一點肜菁心里是清楚的，他是阿嬸帶回來的顧客。

在過去9年的時間里，所有顧客都是經(jīng)過阿嬸嚴(yán)格把關(guān)的，預(yù)知開始前，阿嬸都要求他們簽訂保密協(xié)議，保證自己不對任何人提起這里的事情，從而避免更多的人來到這里。

廣為人知，必定會出問題，細(xì)水長流，才是長久之道。阿嬸這算盤打得極好。

“右手指給我?！彪垒甲呓猩f道。

男生剛伸出手，肜菁就把自己的手縮了回去，是院子里的那只手。她抬頭看了對方一眼，朗眉星目的模樣像極了9年前的那個男孩。

“不可能！想讓我給你預(yù)知未來，不可能！”說著，肜菁就毫無預(yù)兆地沖出了大門。

頃刻間，黑夜就像一件巨大的衣袍披在了肜菁身上，肜菁目光所及之處，盡是一片又一片的黑暗。

肜菁冷笑了一聲：那又怎樣，我的世界從未有過光明，我是被所有人都遺忘的人?。?h3>Chapter? 7

是的，遺忘。

所有接觸肜菁的人，都只想讓自己被命運眷顧，順利平安地過好這一生。而對于眼前這個可以知曉未來的人，他們從不在乎她是誰，他們只想得到一個真實的預(yù)見而已。

命運面前，好像誰都有選擇的機會，唯獨肜菁沒有。她曾對那個男孩心存希望，以為他出山后會帶人來救她，但是9年的時間宛若一瞬，9年前他沒有來，9年后他活著回來找她，不過是因為她真的可以替人預(yù)見未來，躲避災(zāi)難。

靈云山的夜晚還是那樣刺骨的涼，肜菁沒走幾步路，就感覺自己已經(jīng)有點發(fā)喘，僅有的一點點視力也變得若有若無起來。

果然是所剩無幾的生命，經(jīng)不起一點的折騰。肜菁靠著身旁的大樹緩緩地坐了下來，雙手不斷地揉搓胳膊，卻還是一點暖熱都沒有。

這是身體機能快要降到最低值的預(yù)兆，肜菁心里很清楚，如果再預(yù)知一個人的未來，今晚就是她生命終止的時候。

肜菁決定繼續(xù)往前走。剛想起身，才發(fā)現(xiàn)無力的雙腿根本支撐不起身體，肜菁又試了幾次，最后還是于事無補。

好像這樣也不錯呢，身后的大樹讓肜菁有了一個堅實的依靠，這種感覺就像是父親在自己身后一樣。望著深邃的夜空，肜菁慢慢產(chǎn)生了幻覺，覺得自己還是像小時候一樣，拉著父親的手走在出山的小道上，父親對她說：“小菁不怕，阿爸帶你走?！?/p>

劇烈的疼痛感突然從指尖襲來，肜菁只感覺眼前的畫面突然變得鮮亮起來。雕樓畫棟的大廈，川流不息的街市，這是靈云山外的世界。肜菁站在山口對著溫暖的朝暉，身體里的血液仿佛在不斷地翻涌，慢慢地，一股嶄新的氣息從指尖散往四肢，肜菁看到自己蒼白的皮膚開始變得紅潤起來，之后的場景，是肜菁坐在一間寬闊的辦公室里，忙著整理辦公桌上的文件……

“這才是你的未來?！彪垒家槐犙郏颓逦乜吹揭粡垳匚臓栄诺哪?，“幸好，還來得及?！?/p>

和肜菁指尖對觸的人，是黎丞。

Chapter? 8

黎丞站了起來，他向肜菁伸出了右手：“我拉你起來，沒事了?！?/p>

曾經(jīng)渴求的虛妄幻化成現(xiàn)實，肜菁看著男生煞白的手，不可置信地問道：“為什么我看到的是自己的未來？”

黎丞沒有立即回答，而是驟然倒在肜菁眼前。他向肜菁笑了笑：“太累了，我可能得休息會兒?！?/p>

清晨的陽光從蒼翠的松木流淌下來，在黎丞輪廓分明的臉上留下斑駁的光影。

肜菁忍不住為男生撥了額前的碎發(fā)，微風(fēng)搖曳。

沒過多久，黎丞就醒了過來，氣色已經(jīng)比剛才好很多：“我們下山吧。”

“我有異能，出不了靈云山。”肜菁沮喪地說。

黎丞拍了拍肜菁的肩膀：“你的異能已經(jīng)消失了。從現(xiàn)在開始，你和周圍的人一樣，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彼斐隽耸持?，“你可以試試?！?/p>

肜菁對上食指，沒有任何異樣的感覺，也沒有乍現(xiàn)的藍(lán)光。

“你是怎么做到的？”肜菁愣住了。

黎丞眼眉低垂，好久之后，他才告訴肜菁，當(dāng)年恰逢家里準(zhǔn)備移民，父母都是忙碌的狀態(tài)，再加上那時候他也才10歲，沒人認(rèn)真聽他講的話，他們也不相信世間有人可以預(yù)知未來。到了國外后，隨著年紀(jì)的增長，學(xué)業(yè)越來越繁重，這件事情也逐漸被他忘記。

“哈哈。”肜菁笑得很難過，“我以為你會回來。”

“其實有回來過的。”黎丞接著說，“12歲那年回國參賽，比賽結(jié)束后我又跑到靈云山找你，但是大家都說你已經(jīng)跟嬸嬸搬到城里去了……”

“不然怎么讓你徹底斷了念頭？”是阿嬸不屑的語氣，“那時候就看出你不對勁，多虧我叫人把你支走?！?/p>

肜菁剛回頭，就被突然出現(xiàn)的阿嬸拽著：“跟我回去！”

黎丞沒有攔住阿嬸，他只是提醒了阿嬸：“阿姨，你這時候應(yīng)該關(guān)注的不是肜菁，是你屋里的那些錢到底還在不在?！?/p>

“什么意思？”

“肜菁沒了異能，按道理，因為異能所掙得的錢財也會全部消失?！崩柝﹦偘言捳f完，阿嬸就火急火燎地往回趕。

“你要回去收拾點東西再走嗎？”黎丞問肜菁。

肜菁搖了搖頭。那個地方，早已沒什么東西可以收拾和留念。

Chapter? 9

半年以后，肜菁成功申請入學(xué)省外的一所技校。前往學(xué)校報到經(jīng)過一座高架橋時，一個乞討者突然拉住肜菁：“姑娘，給點吃的吧……”

肜菁仔細(xì)一看，居然是阿嬸。

阿嬸見到肜菁先是愣了一下，隨后便瘋言瘋語地跑開：“不要再懲罰我了……我有罪，我活該……”

看著阿嬸佝僂的身影，肜菁只覺得有點難過。她剛拿起手機，就接到黎丞的電話：“晚上要出國了耶，要不要小聚一下??？”

“當(dāng)然要。具體位置等我定了再告訴你?！?/p>

春風(fēng)拂過肜菁的臉頰，恬靜而又美好。

那天肜菁和黎丞出了靈云山之后，黎丞就把肜菁帶到家里，令肜菁感到奇怪的是黎父黎母對她異常的熱情，就像是見到失散多年的親生女兒一樣。

“因為你的一句話，救了我們一家三口?！钡入垒紡氐装差D好后，黎丞才繼續(xù)告訴他，“前陣子有場大型的國際比賽，現(xiàn)場莫名起了大火，死傷嚴(yán)重。那時候我們其實已經(jīng)到了現(xiàn)場，但是我猛地想起你的話，就和我爸媽說有重要的東西沒帶，我們返程的時候，就聽到身后的爆炸聲……”

“所以你才回來找我，對不對？”

“是的。預(yù)言成真以后，我每晚都會夢見一個面容憔悴的女孩，那人很像你，她向我伸出手，跟我喊救命，然后也不知怎么回事，我就有了概念：只要我們手指對觸，你就能活下去?？赡苓@是所有被預(yù)言的人的共性，一旦預(yù)言成真，他們會自動知道解救你的辦法?！?/p>

安靜的咖啡館，肜菁和黎丞相對而坐。

“9年的時間里也就你來救我。”肜菁抿了口咖啡，“大恩人什么時候再回來？”

黎丞聽完揉了揉右手指：“沒這么快回來。別再叫我大恩人了，聽著怪損人的，你才是我們家的大恩人?！?h3>The end

浩瀚夜空，繁星點點。

黎丞上了飛機后，右手食指也多了一個指套。他有句很關(guān)鍵的話沒有告訴肜菁：解救，是需要代價的，異能只能轉(zhuǎn)移，不能消失。

“希望你今后平安喜樂?！崩柝┛恐伪常⑿χ[上了眼。

人這一生，總是要遇見很多人，歷經(jīng)很多事。滄海桑田之中，狡詐世故之間，愿我們都還記得有種選擇，叫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