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譏諷到相知：魏猛克與魯迅

廖太燕

魏猛克 （1911—1984），湘籍作家、畫家。早年畢業(yè)于上海美術?？茖W校，后留學日本明治大學習經濟。熱心于革命文藝活動，曾加入左聯(lián)，創(chuàng)辦或編輯多種進步刊物。自1949年始，歷任湖南大學教授、湖南省文化局局長、湖南省文聯(lián)主席等職。關于魏猛克與魯迅之間的關系已經有過論述，但多過于簡略，而各類民國資料庫的日漸開放，為我們重新全面爬梳提供了便利。

魏猛克首次在 《魯迅日記》 出現(xiàn)是1933年5月13日，但他與魯迅的鏈接稍早于此，且富有戲劇性。該年2月，英國作家蕭伯納旅至上海，抵達當日，大批民眾聚在碼頭迎接，欲一睹文豪風采，魏猛克也在其中，不料蕭氏卻在他處登陸，被蔡元培等接走了。民眾不僅未見到本尊，有人還被警察驅趕受了傷，魏猛克甚是不滿，遂在自辦刊物 《曼陀羅》 刊文批評蕭伯納虛偽。又因讀到 《申報·自由談》2月15日所刊魯迅 《蕭伯納頌》，而兼損魯迅，“連魯迅先生也從 《墳》 里面爬出來到《自由談》 上去頌蕭?！?月，上海美專師生計劃舉辦展覽，一些學生聯(lián)名敦請魯迅作序，魯迅回應不懂美術，不懂美術還要開口，比從墳里爬出來還可笑，可見心存芥蒂。

同期，魏猛克打算編一種漫畫刊物，作了些畫稿，其中有一幅“魯迅和高爾基”：高爾基高個子，魯迅僅及其一半，一高一矮并立，頗有反諷效果。此畫被李青崖拿走，刊在6月1日《論語》 雜志，又加上了“儼然！”字樣。6月3日，試圖消除誤會的魏猛克致信魯迅，首先對魯迅此前的回復表示感謝，稱贊了其美術觀的獨到，然后解釋了之前的事件，指出批評蕭伯納虛偽乃是內心的真實想法，至今未變;另 《魯迅與高爾基》 “被一位與 《論語》 有關系的人拿去發(fā)表，卻無端加上‘儼然兩字，這與作者的原意是相反的。”他仍將魯迅與高爾基比較，“你是中國文壇的老前輩，能夠一直跟著時代前進，使我們想起了俄國的高爾基。我們之所以敢冒昧的寫信請你寫文章指導我們，也就是曾想起高爾基極高興給青年們通信，寫文章，改文稿?！?月5日，魯迅復函，指出因年齡、環(huán)境不同，彼此存有隔膜在所難免;他認可魏氏的評斷，承認支持蕭伯納是因其在香港大學的演講值得稱道，有助于打破、沖擊奴隸式教育;他指出將自己與高爾基比較毫無意義，兩人現(xiàn)實情況不一，行事也難一致;那幅漫畫上的字一看就是別人的手筆，且征得己意才發(fā)表，故不會在意，自己平素也很愿意與青年們合作。又可見魯迅態(tài)度之誠懇，對待青年之寬容。

對于藝術，魏猛克有獨特的見解，他批評所謂的高尚藝術不過是為藝術而藝術，只有商人、政客或走狗才有欣賞的特權，與勞苦大眾無緣，因此想為大眾介紹藝術品或出版關涉大眾藝術的刊物。1933年7月，他與幾位同好關注了影響大眾最廣的連環(huán)畫，主張加以改良，并向文藝界前輩虛心請教，魯迅、茅盾等均有回應，魯迅談到：“連環(huán)畫是極緊要的，但我無材料可以介紹，我只能說一點我的私見—— 一，材料，要取中國歷史上的，人物是大眾知道的人物，但事跡卻不妨有所更改，舊小說也好，例如 《白蛇傳》 （一名 《義妖傳》） 就很好，但有些地方須加增 （如百折不回之勇氣），有些地方須削弱（如報私恩及為自己而水漫金山等）。二，畫法，用中國舊法。花紙，舊小說之繡像，吳友如之畫報，皆可參考，取其優(yōu)點而改去其劣點。不可用現(xiàn)在流行之印象畫法之類，專重明暗之木版畫亦不可用，以素描 （線畫）為宜?？傊菏且翢o觀賞藝術的訓練的人，也看得懂，而且一目了然。還有必須注意的，是不可墮入知識階級以為非藝術而大眾仍不能懂 （因為不要看） 的絕路里?！标P于此議題，魏猛克先后撰寫了 《“舊皮囊不能裝新酒”》 《連環(huán)圖畫》 等文，應和了魯迅的部分觀點。

同年秋，魏猛克經同學葉紫介紹認識周揚，加入“左聯(lián)”，又由周揚領著結識了魯迅，他回憶過當時的場景，“看見周揚他們走進，魯迅站起身，露出和藹可親的笑容，與二人見面。然后，他領著二人走出書店，往右橫過北四川路，在北四川路底與虹口路交叉的咖啡酒店里交談。這個酒店是一個挪威人開的，場面很小，只擺了三張桌子，售酒與咖啡，來這個店的人不多，比較僻靜。他們邊飲咖啡邊交談，談及與‘第三種人自由人的斗爭，談及左聯(lián)的工作和美術問題等。大約交談了兩個小時。魯迅自始至終沒有提及魏猛克的罵詈和諷刺，魏猛克因為抱愧，亦未提及?！睔w后，他寫了封信表達愧疚之意，魯迅并無責難，反而說：“我和人鬧翻了又和好過，和好過又鬧翻了，這是常有的事。有未見面就鬧翻了的，見面后倒長久和好;也有見面熟識后才鬧翻的，這種人和好的也許就少了。”自此，二人會面益多，關系愈加密切，魏猛克對魯迅支持青年人的行為感慨不已，“魯迅對葉紫的幫助表現(xiàn)出強烈的熱情，他親自給葉紫修改小說稿，往往逐字逐句地替他斟酌。……魯迅把 《電網外》 交給我的時候，指著稿紙上寫的‘朝著太陽，向前邁進。對我說：‘這樣寫容易覺得好像口號，改成‘朝著太陽那邊走去就行了。魯迅對 《電網外》 這種表現(xiàn)極艱苦的中國國內革命戰(zhàn)爭時期具有特殊戰(zhàn)斗形式的作品，是持著慎重的態(tài)度來研究的，所以在作文字的修改時不用鋼筆，用鉛筆。而對于‘向前邁進那樣不恰當?shù)恼Z句，也完全用的商量的口氣，把他的意見告訴我，轉達給葉紫，讓作者自己考慮?！斞笇τ谌~紫這樣的從小就經歷了戰(zhàn)斗生活的作家，更是非常愛護，因此對葉紫瘦弱的身體和生活上的困難都極關心，常常設法接濟他。”

1934年初，魏猛克參與了“左聯(lián)”刊物的稿件征集工作，魯迅 《答楊邨人先生公開信的公開信》 《古人并不純厚》 等即由他轉交。同年3月，魯迅介紹魏猛克為斯諾所編 《活的中國》 里的作品作插畫，據有學者考證：“當時，國民黨實行白色恐怖，上海進步木刻團體相繼被摧毀，一些木刻作者被捕入獄，一些木刻作者為了生計走散了，一時找不到合適的人，后來找到一個只能筆畫的魏猛克。《魯迅日記》 一九三四年三月二十三日載：‘為施君托魏猛克作插畫。同年三月三十一日，‘得猛克信并插畫稿五幅。又同年四月三日，‘寄姚克信并魏猛克畫五幅。魏猛克為斯諾所譯魯迅小說 《阿Q正傳》 用毛筆畫了五幅插圖，其中有二幅是內容相同，而構圖各異的 《嚓》，是描寫 《阿Q正傳》 第六章 《從中興到末路》 阿Q向王胡等人，講述在城里看見殺革命黨人的情景，還有一幅是趙大爺拿大棒追打阿Q的情節(jié)?！髞眙斞笇⑦@些插圖，寄給姚克轉給斯諾，由他們選擇使用?！痹谂c魏猛克的往還書信中，魯迅顯露了關于繪畫方面的思考，他建議魏氏購閱 《女史箴圖》，以有所比較，他屢屢談到筆法，“毛筆作畫之有趣，我想，在于筆觸;而用軟筆畫得有勁，也算中國畫中之一種本領。粗筆寫意畫有勁易，工細之筆有勁難，所以古有所謂‘鐵線描，是細而有勁的畫法，早已無人作了，因為一筆也含糊不得?！薄肮湃酥F線描，在人物雖不用器械，但到屋宇之類，是利用器械的，我看是一枝界尺，還有一枝半圓的木桿，將這靠住毛筆，緊緊捏住，挨了界尺劃過去，便既不彎曲，又無粗細了，這種圖謂之‘界畫。”他評價了同期的某些畫家畫作，如吳友如每月畫四五十張，畫多了所以“油滑”，但觀察精細;葉靈鳳雖以比爾茲利自居，卻不免沾染了流氓氣;陳靜的連環(huán)畫讓人難以理解。他還論述了藝術對傳統(tǒng)資源的接續(xù)問題，“新的藝術，沒有一種是無根無蒂，突然發(fā)生的，總承受著先前的遺產，有幾位青年以為采用便是投降，那是他們將‘采用與模仿并為一談了。中國及日本畫入歐洲，被人采取，便發(fā)生了‘印象派，有誰說印象派是中國畫的俘虜呢？專學歐洲已有定評的新藝術，那倒不是模仿?！_達派是裝鬼臉，未來派也只是想以‘奇驚人，雖然新，但我們只要看馬雅可夫斯基的失敗 （他也畫過許多畫），便是前車之鑒。既是采用，當然要有條件，例如為流行計，特別取了低級趣味之點，那不消說是不對的，這就是采取了壞處?！蔽好涂耸芷鋯l(fā)，寫了一篇《采用與模范》，主張利用舊形式，聶紺弩抨擊這是“投降”“為整個舊藝術捧場”，魯迅則在 《論“舊形式的采用”》 予于了肯定。

1934年11月，魏猛克赴日學習，二人的來往并未中斷，當月26日，魯迅就收到魏氏信函和木刻八幅。當時，東京成立“左聯(lián)”支部，魏猛克參與了 《雜文》 （后改名 《質文》） 的創(chuàng)辦，雜志第二期刊發(fā)了魯迅 《孔夫子與現(xiàn)代中國》，它原以日文載于日本 《改造》。收到譯稿及雜志后，魯迅回函：“譯文是沒有什么錯的，不過有些地方語氣弱了一點”，“這些地方實在也很難譯，我自己譯也譯不好了。”魯迅還應邀提供了兩種稿件：《什么是“諷刺”》 《從幫忙到扯淡》，它們與郭沫若某文同期刊載，他就此評論：“看見郭先生在 《雜文》 上發(fā)表文章，很高興，因為在國內，由于國民黨反動派的法西斯鎮(zhèn)壓，左翼作家的作品很難發(fā)表出去，郭先生能出來發(fā)表文章，進行各種活動，是非常重要的?！?/p>

20世紀30年代，魯迅參與了多次文學論爭，如揭批“第三種人”，“國防文學”口號之爭等，魏猛克也撰寫了一批文章加入戰(zhàn)斗，如 《第三種人？》批評張資平偷換概念，將渾噩無知的工農勞動者列作“第三種人”的三種之一，這是一種惡刺的策略，企圖蒙蔽讀者的視線。如 《盾牌上的怪臉譜》直刺自稱普利漢諾夫門徒的胡秋原爭得了“不上不下”的文藝之后，滿意地到福建做官去了;與張競生博士一樣淵博，“死抱著文學不放”，發(fā)明“第三種人”學說的蘇汶也“滿意”地編好一冊 《文藝自由論辯集》，聰明地“上市”了。又如關于大眾語的討論，魏猛克致信向魯迅求教，魯迅復了一封長函，詳述己見，這就是收入 《且介亭雜文》 的 《答曹聚仁先生信》。他對魯迅的論爭行動相當了解，也極佩服，曾作一幅 《魯迅畫相》 刊于 《譯文》 雜志2卷5期（1935年9月16日），只見魯迅手持巨筆，如秋風掃落葉般清掃論敵，散落地面的物什標著“小資產階級文學”“第三種人”“人間世”“文飯小品”“苦茶”和“袁中郎”等名目。

1936年10月19日，魯迅逝世，次月出版的《質文》 第2卷第2期被定為魯迅紀念專號，魏猛克刊發(fā)了《寫在煩躁里—— 紀念魯迅先生》，指出魯迅之死會讓一批生前不敢與他廝殺的“無敵英雄”借著“死人的余光”映托自己的漂亮顏色，甚至大肆栽誣造謠，以顯示學識的淵博，或提高威嚴;而魯迅早已料到，在 《中流》 等作品中已經自我“蓋棺論定”，從而可見其性格，以及對敵人一貫的態(tài)度和主張，到死都不寬恕，生存一天就要戰(zhàn)斗一天。這種倔強、不妥協(xié)精神的來源在哪？作者認為兒時遭遇的冷眼使魯迅鍛煉了冷靜觀察世界的態(tài)度，他從反抗中接近現(xiàn)實，在了解了社會病態(tài)后生出醫(yī)救世人的理想，在此過程中雖被“圍剿”，卻始終站在地上與敵人搏斗。針對魯迅是“量狹”的“世故老人”，“很狡猾”的觀點，作者認為過于淺薄，“一個真實的改革者固然總難見容于當時的人們，但在他自己，卻為了使那宏大的目標更加速地達到，就在其行進的過程中，也要有適合于當時情勢的手段和戰(zhàn)略。”雖然成長過程賦予魯迅一種病態(tài)的阻礙，即不適宜過集體生活，卻不妨礙他與集團合流，一同前進，他作為“集體”一員確實又未發(fā)揮最大的效果。偉人有著復雜的內容，對于先覺者，須首先認識到他偉大的輪廓，然后在內容分析上指出其優(yōu)、缺點。最后，作者談到了魯迅的文學，認為其深刻之處就在于既承繼了古典技術的根底，又與其生活的鍛煉一同成長，對生活深透的觀察使其作品結構堅實，每字每句均包含廣泛的內容，每每幾筆就概括出一個形象的全體，令讀者覺得來得突扼，不及提防，增強了作品的魅力。學習魯迅不能局限于表面的模仿，文句的造作，而必須學習其創(chuàng)作方法，將學識與生活配合起來。同期雜志刊出了魏猛克畫作 《魯迅死后》：魯迅安詳?shù)靥稍邗r花叢中，兩只小老鼠溜出，賊頭賊腦地東張西望，他專門寫了一段話：“在這一期封面的插圖里，魯迅先生的身旁出現(xiàn)了一兩只耗子，這意思很簡單：就是請諸君注意，現(xiàn)在耗子們又要乘機溜出來了—— 魯迅先生已經死掉?！秉c明魯迅在世時，鼠輩們不敢露面，待他一死，又要出來搗亂，原初目的就是側面歌頌。此畫后來給他帶來了噩運，“五七年反右斗爭中，有人把這張畫也斷為毒草，說這張畫把悼念魯迅的群眾畫成老鼠，是有意誣蔑魯迅和悼念魯迅的群眾，因此給我定了一條一貫反對魯迅的罪名。”

1937年4月，魏猛克編輯 《北平新報·文學周刊》 時將魯迅1934年4月3日和9日談繪畫藝術的兩封信交付刊印。1938年10月15日，《抗戰(zhàn)文藝》 第2卷第7期“魯迅先生逝世二周年特輯”刊出魏猛克 《紀念魯迅》，作者從魯迅所言“只要把手指在桌上一拍，就使許多正人君子翻一個筋斗”談起，認為他是完全真實的，因此遭遇了不少誤會，受到了許多攻擊;他逝前的忠告“中國要得救，需在變成沙漠之后”是個偉大的預言，只有堅持戰(zhàn)斗，當大風將鬼蜮埋入沙漠，待太陽出來沙漠又能現(xiàn)出綠洲，而這離不開民眾的自我反思，“我們當這民族革命戰(zhàn)爭的偉大時代來紀念偉大的魯迅，更應當審查自己：臉上沒有涂雪花膏么？屁股上是否新長出尾巴來了呀？只有艱苦果決的人，才指望立在風力中，為革命而奮斗?！?939年9月，胡風請魏猛克為魯迅畫紀念像，遂有了“魯迅先生和他的若干對手”，此畫刊在1946年10月《希望》 雜志第2集第4期，正中為巨大的魯迅頭像，被外國紳士、封建遺老、舊軍閥和濃妝艷抹的女人等環(huán)繞，顯示了掃蕩一切糟粕的豪氣。

新時期以來，魏猛克撰寫了多篇關涉魯迅的論文，如1978年 《關于左聯(lián)的一些回憶》，從文藝界的撥亂反正談起，肯定了左聯(lián)在進步文藝發(fā)展中無法替代的作用，然后聯(lián)系自身，回憶了年輕時加入左聯(lián)，結識周揚等人的經歷，以及與魯迅從爭論到結為摯友、《雜文》 從創(chuàng)辦到?？耐暾^程，又大篇幅地談論了魯迅與郭沫若之間的關系。他1980年撰寫的 《回憶左聯(lián)》 與前文內容大致相同，僅作了些簡化。1981年，魏猛克刊出了五篇相關文章，如 《回憶魯迅二三事》 歷數(shù)了與魯迅的交誼點滴，魯迅對左聯(lián)工作的支持，以及魯迅對葉紫的資助和愛護等。《認真學習魯迅》 指出要學習魯迅的戰(zhàn)斗精神，這在魯迅的小說和雜文有完美的體現(xiàn)：小說的一個特點就是把長期封建社會的毒害將人們折磨到蒙昧無知、癡呆可笑的慘酷狀態(tài)充分揭露出來;雜文也是尖銳有力的武器，它要求作家對社會實際情況、革命形勢的發(fā)展有深切的認知。魯迅特別值得學習的特點還在于站得高，識大體，能放棄小的爭執(zhí)和個人的計較以成全進步事業(yè)。《懷念魯迅先生》 談到了與魯迅的交往，重點敘及魯迅對筆力、線條和連環(huán)畫的認知：他對古今中外繪畫有過評價，如認為珂勒惠支繪制的母親堪稱“珂氏婦女的最高形象”，通過線條的筆力表現(xiàn)出了她突出的情感和力量，可以作為創(chuàng)新中國新連環(huán)畫的借鑒;他主張用毛筆墨線創(chuàng)作連環(huán)畫，首先畫歷史人物，爭奪工人和兒童類讀者，除了號召青年參與，也要對舊藝人加以教育，讓他們交出思想內容新的作品?！遏斞概c群眾藝術》 回顧了魯迅參與連環(huán)畫改造的討論，他指出要注意群眾的欣賞習慣，重視舊形式，而改造舊形式要有步驟，不能廢棄歷史題材，否則會脫離群眾。針對聶紺弩等人認為采用舊形式是投降行為的觀點，魯迅再撰 《論舊形式的采用》，指出這并非投降行為，反而是一種從勞苦大眾和貧苦兒童欣賞趣味出發(fā)的實事求是的做法;采用意味著選擇，需要對舊形式加以改造，變成新東西。作者還介紹了魯迅其他的觀點，如繪畫與寫作相似，創(chuàng)造人物時應該到群眾生活中多看看，醞釀成熟后再動手;畫家應該培養(yǎng)“靜默觀察，爛熟于心，然后凝神結想，一揮而就”的經驗等?！痘貞涺斞刚勲娪啊?敘述了魯迅與電影的關系，以及魯迅的電影觀：電影影響面廣，群眾性強，是最好的教育工具，與自然科學、社會科學具備一樣的功能，甚至可以代替教員的講義;通過電影可以豐富知識，了解國內外時局，被殖民地的現(xiàn)狀，見出帝國主義的侵略、壓迫本性。魯迅還提出藝術作品有時可以把事件結果明白告訴觀眾，不必一定留有余地等觀點?？傮w而言，這些文章為讀者了解魯迅及其文學觀、藝術觀提供了豐富、鮮活的細節(jié)，但不免重復。該年10月，魏猛克進京出席了魯迅誕辰百周年紀念學術活動，與專家學者共憶魯迅，返回時走了滬寧線，專程參觀了上海魯迅紀念館，以慰緬懷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