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茆”字的訛變及其在文獻(xiàn)中的使用

喬婷婷，李鳳英

(太原師范學(xué)院 文學(xué)院，山西 太原 030619)

“茒”字，《漢語大字典》未收，《漢語大詞典》注： 音yuán，義未詳。在記錄五臺山的文獻(xiàn)中有這個字的用例，《四庫全書·史部·傳記類·扈從西巡日錄》記載：

……又(蘇軾)《次韻答天覺》詩“且要長松作土毛”注： 五臺山有草藥，名長松，亦名仙茒。

而據(jù)《山西通志》卷四十七記載：

長松草出五臺，蘇《詩》注：“五臺山有草藥，名長松，亦名仙茅?！?李時曰：“長松生古松下，根色如薺苨，長五六寸，味甘，微苦，類人參，清香可愛。”[1]934

《山西通志》也引了蘇《詩》注，但是把《扈從西巡日錄》中的“仙茒”寫作“仙茅”，同時還引用了李時珍的話，查考《本草綱目·草一》，在“長松”條下注：

長松，[釋名]仙茆，[時珍曰]其葉如松，服之長年，功如松脂及仙茆，故有二名。

……

[時珍曰]長松生古松下，根色如薺苨，長三五寸，味甘，微苦，類人參，清香可愛。[2]374

《山西通志》所引用的顯然是《本草綱目》中的這一句話，只是把《本草綱目》的“三五寸”誤為“五六寸”而已。值得注意的是，《本草綱目》于這一段的上文在注釋“長松”時用的是“仙茆”。

蘇軾詩《謝王澤州寄長松兼簡張?zhí)煊X二首》其一：

莫道長松浪得名，能教覆額兩眉青。

清代王文誥作注：

《本草》： 長松產(chǎn)古松下，服之長年，功同松脂及仙茅。[3]1544-1545

王文誥轉(zhuǎn)引了《本草綱目》的內(nèi)容，原文的“仙茆”在引文中作“仙茅”。上面文獻(xiàn)中出現(xiàn)的“仙茒” “仙茅” “仙茆”所指相同，都是“長松” 的又名，也就是說“茒” “茅” “茆”三個字記錄的語言相同，那么，這三個字的關(guān)系如何呢？

1 “茆”與“茅”的關(guān)系

2 “茆”與“茒”的關(guān)系

3 “茒”“茆”與“茅”在文獻(xiàn)中的使用

文獻(xiàn)中“茆”假借用作“茅”的用例如蘇軾《皇叔皇兄追封制》“沒享茆社，所以寵綏其子孫”[8]1066?！懊┥纭笔枪糯址鈺r的一種儀式。天子分封諸侯時，用代表方位的五色土筑壇，按封地所在方向取一色土，用白茅包了授予所封諸侯使其歸國立社。這句的意思是： 凡是皇叔皇兄沒有享受分封的，給他們的子孫同等的待遇以作為安撫，其中的“茆社”即“茅社”。

再如《韓非子·外儲說右上》：“荊莊王有茅門之法，曰： ‘群臣大夫諸公子入朝，馬蹄踐霤者，延理斬其輈，戮其御?！辉唬跫闭偬?，楚國之法，車不得至于茆門?！?同一篇中，上文作“茅門”，下文作“茆門”。茅門即雉門，依照楚國的法律，群臣大夫或諸公子入朝，如果馬蹄踩踏到屋檐下，要讓法官把他的車轅斬斷，并把他的御夫殺掉。“茆門”顯然是假借作“茅門”的。[9]789-790

“茒”是“茆”的訛體字，文獻(xiàn)中也可看到“茒”假借用作“茅”的。如《四庫全書·寶慶四明志》卷十一：“大中十三年，日本國僧惠諤詣五臺山，欲禮。至中臺精舍，睹觀音貌像端雅，喜生顏間，乃懇求愿迎歸其國，寺眾從之。諤即肩舁至此，以之登舟而像重不可舉。率同行賈客盡力舁之，乃克勝。及過昌國之梅岑山，濤怒風(fēng)飛，舟人懼甚。諤夜夢一胡僧謂之曰： ‘汝但安吾此山，必令便風(fēng)相送’。諤泣而告眾以夢，咸驚異，相與誅茒縛室，敬置其像而去。因呼為不肯去觀音?！?/p>

文中的日本僧人惠諤是為觀音“縛室”而“誅茒”，可見此處的“茒”應(yīng)指茅草的“茅”，假借用“茆”，又寫成了“茆”的訛體“茒”字。

再如《四庫全書·明史》卷二百八十三：“許孚遠(yuǎn)嘗過張秋，造其廬，見茒屋數(shù)椽，書史狼籍其中?！贝颂幍摹捌娢荨痹谥腥A書局1974年版《明史》中作“茆屋”[10]7290，《四庫》中的“茒” 是《明史》中“茆”的訛寫字形，由上下文中“廬” “屋” “椽”形成的語境判斷，二者都是假借指“茅”的。

文獻(xiàn)中只有“茆(茒)”假借作“茅”的用例，卻未見“茅”假借作“茆”的，由此可見，“長松草”的又名作“仙茅”是用了它的本字，記作“仙茆”時，“茆”假借作“茅”。

文字在使用過程中常常會發(fā)生字形的變化，其中有的變化是有規(guī)律的，如形聲化、 簡化等，對于這種變化，我們可以找到其變化的規(guī)律，因而古今字形聯(lián)系脈絡(luò)清晰，理解上不會有困難。但還有一些字形的變化只是由偶然因素所致的訛變，這些訛變的字形往往會因后代不再使用而變成死字，本文通過文獻(xiàn)研究與考證闡明了“茒” “茆”與“茅”三者的關(guān)系，論證了“茒”的訛變過程?？甲C訛字的演變始末，對于正確理解它們所記錄的文獻(xiàn)無疑有著重要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