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里，一場最純粹的自然盛宴

杜晶

農(nóng)歷的三月初三，是傳說中壯族創(chuàng)世師祖布洛陀的誕辰，也是壯族人民最隆重的節(jié)日。在古代，壯族的青年男女們會在這一天歡聚在一起，對酒當(dāng)歌，以歌會友，以歌傳情。還要在三月三這一天大擺宴席，踏青祭祖，一道道三月三特有的壯鄉(xiāng)風(fēng)味擺上餐桌，艾葉粑粑、竹筒飯、五色糯米飯……用最簡單的食材，最純天然的做法，做出最濃壯鄉(xiāng)風(fēng)味。

艾葉粑粑 嘗一口春天的味道

每年的三月三正值清明前后，春風(fēng)細(xì)雨拂過山間田野，最鮮嫩的艾葉也仿佛受到了點(diǎn)化般撲騰撲騰地冒出了頭。在江南地區(qū)，艾葉粑粑還有一個文藝的名字，叫“青團(tuán)”，清明食青團(tuán)是江南人的傳統(tǒng)風(fēng)俗。在廣西的三月三前夕，街上老人們手中的菜籃子，一定少不了剛從菜市場挑回來的艾葉草。

鮮嫩的艾葉經(jīng)過挑揀被浸泡在堿水中燒開，不一會兒，鍋中冒出的陣陣艾葉香化作清明節(jié)特有的春天氣息，飄滿了整間屋子。水煮過的艾葉撈起放入冷水沖涼，便被放進(jìn)了搗盅搗得稀碎，將搗碎的艾葉放入紗布中包緊，翠綠的艾葉汁從潔白的紗布中慢慢滲出，落入碗中泛起一道道青翠色的漣漪，要將這一碗翠綠完美地融入糯米粉中，需一定的耐心和力道，一搓一揉之間，糯米團(tuán)子便裹上了一層青綠色的外衣。

制作艾葉粑粑的餡料也是提前準(zhǔn)備好的，炒制過的花生碎和黑芝麻與紅砂糖白砂糖摻在一起，洋溢著一股烘烤的甜香，讓人總是忍不住偷偷想抓食兩口。取出一團(tuán)艾葉團(tuán)子，搓圓、壓扁、包餡、團(tuán)圓，不一會兒，一個個圓滾滾的艾葉團(tuán)子在刷好油之后放入蒸籠中，等待著它最美味的一刻。

出鍋的艾葉粑粑一個個圓潤飽滿，色如碧玉，散發(fā)著艾葉的清香，待艾葉粑粑放涼定型了之后，圍坐在一旁的孩童們早已迫不及待地抓一團(tuán)嘗鮮，一口入腹，軟糯綿韌的口感充滿齒間，清香淡雅的艾葉香包裹著馥郁濃厚的糖餡兒，是春天里最香甜的幸福。

艾葉粑粑還有一種普遍的做法就是將包好餡料的團(tuán)子刷油，放在事先泡好的棕葉上，用手指壓扁成長條形，再用棕葉包好扎實(shí)。這樣蒸出來的艾葉粑粑不僅在艾葉的口感上多了一道壯鄉(xiāng)特有的棕香，還可以更長久地將這春天特有的味道保存下來。

五色糯米飯，祈愿五谷豐登

五色糯米飯，是廣西三月三期間特有的美食。五色糯米飯五色相成，是對五谷豐登的美好祈愿。用最天然最原始的植物染料將糯米染成五種顏色，是壯族人民特有的做法，除了糯米本身的白色以外，還需要用紅藍(lán)草、黃梔子和楓葉將糯米飯染成紅、紫、黃、黑四種顏色。每逢三月三前夕，街上許多店鋪早已有五色糯米飯售賣，奶奶卻不愿圖這個方便，她覺得只有自己親手制作五色糯米飯，才算是真正地過節(jié)。

奶奶說，小時候在武鳴老家每到三月三，自己就背著一個小簍筐，拿著一把小鋤刀跑到田間、山林去采集做五色糯米飯需要的樹葉。黃色糯米飯最容易做，把黃梔子搗碎，放入水中燒開，等到水完全變了顏色再把渣子濾出來，就得到一碗澄黃的染液，將染液倒入糯米中浸泡10個小時，就能得到黃色的糯米;紅藍(lán)草是制作紅色和紫色糯米飯的原料，葉片較長沒有絨毛的葉子能得到紫色，葉片較圓有絨毛的葉子能得到紅色;楓葉用來制作黑色的糯米，楓葉最難采集，因?yàn)橐^山頭去到山林里才能采集到新鮮的楓葉，而且采來后，制作也最繁瑣。要先把黑色的楓葉搗碎，在清水中浸泡一天一夜之后，再將渣滓濾出反復(fù)煮沸五次，得到的水用來浸泡糯米才能得到黑色的糯米。為了做成顏色漂亮，五色相聚的糯米飯，光是原材料，奶奶就要足足準(zhǔn)備兩天。

在不同染液中吸飽了水的糯米開始膨脹，顏色也產(chǎn)生了變化，將染液濾去，用清水洗凈表面的浮沫，才能將糯米飯按顏色放入蒸籠里。兩個小時過去，當(dāng)掀開鍋蓋的那一刻，一顆顆顏色飽滿鮮艷，帶著一股草本清香的五色糯米飯終于出鍋了。因?yàn)槲迳疵罪堉谱鬟^程不易，奶奶每次都會做上一大鍋，以便分給親戚和街坊鄰居們。

軟糯甜香的糯米飯，除了它最原始的美味，奶奶還會加入臘腸和蔥花放入油鍋里炒，原本軟熟的糯米飯經(jīng)過煎炒，表皮變得有些酥脆，混入了臘腸和蔥花，味道很是誘人，把它團(tuán)成糯米團(tuán)子放入飯盒中，這便是小時候一年中僅在三月三時才能吃到的美味早餐。不喜油膩的還可以混入脫了殼的綠豆一起蒸熟，做法多樣，味道各異，卻有各自獨(dú)特的風(fēng)味。

歌聲飄蕩在壯鄉(xiāng)的山野田間，米香彌漫在壯鄉(xiāng)的屋檐灶前，就連杜甫也曾為五色糯米飯寫下了“豈無青精飯，使我顏色好”這樣的佳句。五色糯米飯，三月三的記憶，也是童年的記憶。

一節(jié)竹筒飯，百里盡飄香

竹子，是嶺南一帶最常見的植物之一，廣西許多地方由于有充沛的陽光、充足的熱量以及充沛的雨水，尤其適合竹子的生長。早在戰(zhàn)國時期，就有廣西憑祥種植竹子并使用竹子加工工具的歷史，竹筒飯更是憑祥人民因地制宜，利用自己的智慧與勤勞所獲得的人間佳肴。三月三期間，正是竹子拔地而起的季節(jié)，鮮嫩的竹子從地里破土而出，給壯鄉(xiāng)人民帶來了三月里不可多得的美味。

雨后的竹林里，散發(fā)著一股竹子的清香，有經(jīng)驗(yàn)的山民們挑中一節(jié)新鮮青竹，將其砍下帶回家中。用砍刀取其中一節(jié)，在竹筒一端打孔，將大米與生抽、鹽、味精、清水以及五香粉拌勻，放入豬肉和香菇，豐盛的食材把竹筒塞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最后用雞皮果葉或香蕉葉封口，放在火上烤一個小時，待竹子被烤焦，竹筒飯便可以揭開面紗。用砍刀將竹子劈開，被竹膜包裹著的米飯香軟可口，還帶有竹子的清香，豐盛的食材讓竹筒飯看起來異常地誘人。

竹筒香飯不僅是山民們上山砍柴、趕集或者外出打獵時常用的燒飯方法，還是壯鄉(xiāng)人用來招待貴客的美味佳肴，新鮮的青竹制作出來的香軟米飯，葷素搭配，鮮香無比，裹住的是裝不盡的山野風(fēng)味，藏不住的是壯鄉(xiāng)人的勤勞熱情。

艾葉粑粑、五色糯米飯和竹筒飯之于廣西壯鄉(xiāng)人，不僅僅是一種春天的特定食物，更是一種四季交替、萬物常新的新鮮感，是對節(jié)日不時不食的儀式感，是緬懷故人的寄托感，也是對傳統(tǒng)文化傳承的使命感。三月三時節(jié)，嘗一口艾葉粑粑，染一鍋五色糯米飯，取一節(jié)竹筒飯，這個春天才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