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刷油墨：印刷史上的里程碑

亓浩

1876年，美國一家平版印刷公司印刷的海報，表現(xiàn)當時的電報和蒸汽機車等科技成就。

未來的庇護二世教皇在1455年3月寫給卡地亞爾樞機主教的一封信中說：“所有關(guān)于我在法蘭克福市知道的關(guān)于那個了不起的人的事都是真的。雖然我沒有看到完整的《圣經(jīng)》，只是看到《圣經(jīng)》中一些章節(jié)，但是它的書面十分整潔，字跡也很清晰，閱讀一點難度都沒有——你可以毫不費力氣，甚至不需要用眼鏡就能讀出來?！?/p>

信中說的是《古騰堡圣經(jīng)》，這本圣經(jīng)是用拉丁語寫成的，包含拉丁文版本的希伯來舊約和希臘新約。目前僅有49本（或相當部分的拷貝）保存下來，自1978年以來就再也沒有完整地拷貝出售過，所以被認為是全世界最有價值的書籍之一。

大家可能都知道，《古騰堡圣經(jīng)》是歐洲第一本使用金屬活字印刷機和印刷油墨進行大規(guī)模印制的書籍，以其清晰的文字和相對低廉的價格確立了活字印刷的地位。大家可能不知道的是古騰堡在1450年德國美茵茲印刷的《古騰堡圣經(jīng)》，作為第一本在歐洲使用金屬活字印刷機大規(guī)模印制的書籍，使用的是一種專用的印刷油墨（Printing Ink）。古騰堡對印刷油墨的改進，使得金屬活字印刷術(shù)在西方寫下了與東方大相徑庭的命運。

《古騰堡圣經(jīng)》美如手抄本

約翰尼斯·古騰堡（Johannes Gutenberg）出生在德國城市美因茨。他大部分的早年生活都是個謎。他的父親在教會造幣廠工作，所以古騰堡應該從小就了解金匠這個行當。 1439年，古騰堡卷入了一場金融災難，使他的投資者資金虧損。為了安撫他的投資者，古騰堡承諾要分享一個“秘密”，據(jù)人們猜測，這個秘密應該是可移動式印刷和印刷油墨的想法，就是我們常說的活字印刷技術(shù)。

1455年，古騰堡完成了42行圣經(jīng)的印刷，也就是著名的《古騰堡圣經(jīng)》，大約完成了180份印刷本，大部分是用紙張印刷的，也有些是在羊皮紙上印刷的。這種利用手搖鉛合金活字印刷機和印刷油墨印制出來的《圣經(jīng)》，以其較高的質(zhì)量和相對低廉的價格優(yōu)勢確立了活字印刷的地位。自此，古騰堡的印刷油墨開始在世界歷史上大放異彩。

《古騰堡圣經(jīng)》使用印刷油墨，印制在一種被稱為“皇家”的紙上。一整張皇家紙的尺寸是42×60厘米，一份完整的《古騰堡圣經(jīng)》副本有1286頁（通常裝訂成兩卷），紙張為“雙折頁”，每邊打印兩頁（每張紙四頁）。印刷后，紙張被折疊成一頁大小，合并裝訂。每印刷一份《古騰堡圣經(jīng)》需要322頁紙。

油墨印刷的《古騰堡圣經(jīng)》，在美感上直追當時如日中天的手抄書籍?！豆膨v堡圣經(jīng)》標志著活字印刷術(shù)的開始，隨后成為歐洲宗教改革的利器。正是借助著油墨和活字印刷術(shù)，馬丁·路德的95條論綱和隨后很多著述，以及其他新教牧師們的講道講章才可以迅速傳播出去，隨后更是為西歐各民族母語《圣經(jīng)》的出現(xiàn)和普及作出深遠的貢獻。隨著鉛合金活字印刷機和印刷油墨的出現(xiàn)，知識得以更迅速地傳播，教會的控制力被嚴重削弱。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點滴油墨，可沒歐洲大陸。當印刷油墨被開發(fā)出來，并被應用到實踐中去的時候，它就以燎原之勢席卷了整個歐洲大陸，而且推動了文藝復興跟宗教改革的發(fā)生。

金屬活字印刷機在東西方命運迥異

有人推測金屬活字印刷術(shù)可能在14世紀末至15世紀初從東亞向歐洲傳播，這種“活字印刷術(shù)西傳”的說法在學界仍存在爭議，很多研究者支持東西方獨立起源的看法。中國在宋、金時期就有使用青銅活字印刷的鈔票和公文。不過，根據(jù)元代王禎的《造活字印書法》記載加以推測，金屬活字印刷術(shù)與當時的輸墨工藝是很難相容的——普通的墨水在金屬表面難以均勻地附著。一直到明清時期，活字印刷術(shù)的首選材料還是木材，而且即使是木制的活字印刷，應用也很少。在中國，活字印刷的使用率從來沒有超過10%，而90%的印刷書籍使用較老的木刻技術(shù)。金屬活字印刷法并沒有在中國有過太多的影響，后來它傳到了朝鮮、日本、西夏等地，但也沒有出現(xiàn)過大規(guī)模、大范圍地使用——例如在朝鮮，這種技術(shù)被當時的執(zhí)政者所壟斷，僅僅服務于朝鮮的貴族群體。

歐洲顯然也遇到了同樣的問題，在《古騰堡圣經(jīng)》出版之前的幾個世紀里，書籍和抄本都是用水性油墨印刷而成的。水性油墨非常適合在羊皮紙或牛皮紙上寫字，木塊活字印刷也可以使用水性油墨，但水性油墨對金屬的附著力不夠，容易在金屬表面匯聚。所以為了配合這種金屬活字印刷機的使用，古騰堡發(fā)明了一種“油性油墨”，它比以前人們使用的水性油墨更耐用，更加符合手搖鉛合金活字印刷機的要求。它有足夠的黏稠度，可以均勻附著在金屬表面，然后黏在紙上。

《古騰堡圣經(jīng)》所使用的油墨含有碳、小顆粒的石墨以及較高含量的銅、鉛、鈦和硫，這使得油墨可以呈現(xiàn)出強烈的、均勻的色彩，并具有強烈的光澤。在當時人看來，這種油墨更像是一種清漆，而不是普遍意義上的油墨。據(jù)說這種油墨發(fā)明的靈感來自于西方的油畫顏料。著名畫家雅格·馬羅格爾（Jacques Maroger ）曾說，“油畫之父”揚·凡·艾克對油畫顏料制作的研究顯然導致了書籍印刷及其所有成果的發(fā)現(xiàn)。大約在古騰堡發(fā)明油墨的前15年，油畫顏料首次用于繪畫中。據(jù)記載凡·艾克于1410年發(fā)明了黏稠顏料，利用熱亞麻籽油，增加了顏料的黏稠性，還可能加入一些未知的植物樹脂;并且可能加入了氧化鋁或氧化鉛，以加速它的干燥過程。實驗證明，加黏稠可以使其轉(zhuǎn)變成清漆，加快了干燥時間，從而使油墨黏稠，這在印刷方面具有明顯的優(yōu)勢。

古騰堡可能是在油畫顏料的改進過程中學到了如何改進印刷油墨，并且將這款新的油墨應用到自己的鉛合金活字印刷機里面。在一些早期的印刷版本中，古騰堡嘗試過使用多種顏色印刷，但是效果都不如黑色的，所以多色印刷最終被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