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火重生的小羅伯特·唐尼

文/程橙

眾所周知，成為鋼鐵俠之前，托尼·斯塔克是個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冷漠毒舌的科技天才，麻木不仁的武器奸商。

而《鋼鐵俠》之前，小羅伯特·唐尼的人生由兩部分組成——天才演員、上頭條的癮君子。

1987年唐尼在《零下的激情》里面飾演的癮君子讓他一躍成為眾人眼中的“演技擔當”，緊接著，《卓別林》為他贏來了第一次奧斯卡提名。那時候，他喜歡說，沒人比我演得好，沒人可以把角色詮釋成我這樣。

像魔咒一樣，飾演癮君子的唐尼卻真的變成了一個癮君子，就像《鋼鐵俠》中的托尼·斯塔克酗酒一樣，惡習讓唐尼越走越遠。他在1992年《GQ》雜志的采訪中說，醫(yī)生說他焦慮、抑郁、愛說謊、行為不端、傲慢并且精神失調(diào)。

“都是錯的?！彼f。

但事實證明，這些都是對的。1996年，當他因為嗑藥暈倒在鄰居家兒子的床上，而被警察帶走以后，跟隨著他的負面新聞此起彼伏。他的合作者們，朱迪·福斯特、西恩·潘等人都對他的狀態(tài)表示了擔心，西恩·潘更是有一天直接闖進他的房間罵道：“你有兩個名聲，我想你清楚它們是什么，我希望你能把一個做好、放棄另一個。如果你做不好，其中一個就會把另一個也消耗掉了！”

《法官老爹》劇照

《大偵探福爾摩斯2》劇照

1997年12月，也是他出演《零下的激情》中的癮君子十年后，唐尼被判入獄180天，他住在加州州立監(jiān)獄17號牢房，在一張只有三寸厚的床墊上睡覺，靠在監(jiān)獄廚房做工每小時賺八美分。他在監(jiān)獄里和人打架，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倒在血泊之中。

《零下的激情》劇照

出獄后他并沒有改邪歸正，反而變本加厲，接連的鋃鐺入獄、被迫戒毒、工作中行為失常等等新聞，終于讓這位曾經(jīng)的“天才演員”變得“臭名昭著”，他一次次陷入失業(yè)、吸毒和黑暗里。

唐尼人生的那束光，來自一個叫蘇珊的姑娘。

蘇珊很像《鋼鐵俠》里的小辣椒，忙著事業(yè)和工作，忽略了自己的感情生活。她畢業(yè)于南加州大學電影學院，短短幾年內(nèi)便成了業(yè)內(nèi)知名制片人。第一次和唐尼見面，是因為她的公司剛剛簽下唐尼出演《鬼影人》，而幾乎無戲可接的唐尼同意在電影殺青后再拿片酬。唐尼愛上了這個女孩，他覺得她作為一個女老板，有種“可愛”的氣質(zhì)?？墒翘K珊對這個“問題重重”的明星，卻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和他走下去，雖然她也很喜歡這個帥氣的壞男人。2003年，唐尼把自己所有的“存貨”扔到了海里，蘇珊在《芭莎》雜志的采訪中談到，因此，她決定“勇敢一回”。蘇珊利用自己的資源幫助唐尼重新開啟了他的演員道路，《小賊、美女和妙探》《十二宮》讓人們重新看到了那個似曾相識的“演員唐尼”。好萊塢是個名利場，你在青云上，就有掌聲和鮮花；你在低谷里，就有噓聲和中指。唐尼一度很難走出曾經(jīng)不良經(jīng)歷帶給他的陰影，無論他走到哪里，評論總是負面的，他參加活動、參加派對、接受采訪，人們不斷揭他傷疤，讓他自卑到自己都經(jīng)常談起那些在監(jiān)獄里的痛苦回憶來取悅于別人。因此，他慢慢恐懼那些社交，他心情總是很低落。每每這個時候，蘇珊就會拉住他的手對他說，你要尊重你自己，你不是在表演一個接受康復(fù)的病人，你站在那兒，就很帥！這個時候，唐尼就會把自己的頭放在蘇珊的手里，獲得休憩和力量。

《法官老爹》劇照

“我覺得自己越來越像她了（蘇珊），我也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p>

在日后唐尼棲身世界頂級明星的歲月里，他有過這樣的感慨：“我發(fā)現(xiàn)就算是不過火，我也可以偶爾小叛逆和具有獨立思想，并且過有趣的生活。醫(yī)生告訴我，我不可能一個人渡過難關(guān)……而我妻子蘇珊就是這一切的基礎(chǔ)，幸虧有她，我的人生才徹底改變了?！?/p>

2005年，唐尼和蘇珊正式舉行婚禮。

唐尼的生活慢慢回到正軌，而這離他成為億萬觀眾的偶像“鋼鐵俠”，還有一段漫長而艱辛的過程。

這個角色第一次找到他的時候，他在認真地——練功夫，沒錯，中國功夫，他還請了一位“師父”，研究風水。甚至在一次采訪中，唐尼表示，他認為風水也在自己拿到“鋼鐵俠”這個角色上，起了一定作用。

《卓別林》劇照

小羅伯特·唐尼一家四口在自家豪宅（2017年）

小羅伯特·唐尼和兩歲兒子在一起

迷信往往是因為人的過度不自信產(chǎn)生。唐尼的不自信，源于他早年的放蕩不羈給他帶來的惡名聲。

其實，早在最開始漫威決定投拍《鋼鐵俠》的時候，漫威制作部的負責人凱文·費奇和他們簽約的導(dǎo)演喬恩·費儒在選角團隊推薦來的演員里選了又選，怎么都想不到合適的人。費儒在翻書的時候蹦出了一個名字：小羅伯特·唐尼。開始，費奇和費儒都被這個名字驚呆了，但是很快，他們兩個都覺得，這個人選很有意思。但是，鑒于唐尼以往在好萊塢的“臭名”，漫威所有人都反對這個人選，這是漫威第一次全資投拍自己公司的電影，他們不能允許有任何“意外事件”發(fā)生，甚至有人說，要不惜一切代價阻止選唐尼。

當唐尼第一次聽說，自己有可能會飾演托尼·斯塔克的時候，那年他39歲，他認為這個人物必須具有勇敢和傲慢的氣質(zhì)，他看到了自己可以在銀幕上塑造一個更加大膽和迷人的角色，而這個角色的核心源自于他本人?！拔铱梢栽谒ㄍ心帷に顾耍┥砩峡吹轿业挠白?，只是他比我酷多了?！?/p>

唐尼去見了斯坦·李，和他談了很久。斯坦·李告訴唐尼，他在39年前創(chuàng)造了“鋼鐵俠”這個角色，所以托尼·斯塔克和唐尼，應(yīng)該是同一年出生的。唐尼感覺到，冥冥中有一種聯(lián)系，把他和鋼鐵俠連接在了一起。

導(dǎo)演喬恩·費儒公開表示過，為了讓漫威的人同意唐尼出演鋼鐵俠，他著實費了很大的功夫。首先，漫威希望這個角色由年輕演員來擔任，但唐尼彼時年齡已然過大；其次，唐尼以往嗑藥、入獄等等不良經(jīng)歷讓他的信用極壞?！奥母吖軅兌冀箲]了，他們把整個公司的錢都投在這個項目（《鋼鐵俠》）上，我卻給他們推薦了小羅伯特·唐尼?！?/p>

費儒最后只好告訴唐尼，瞧，我抗爭了、我試過了、我做了能做的一切，可是他們就是不同意（你出演）。年近四十的唐尼說出了一句話，“只要你同意，就讓我繼續(xù)懷著一點點希望吧！”

何其卑微。

1989年在接受《訪談》雜志的采訪時，意氣風發(fā)的年輕唐尼曾經(jīng)說，“我知道我能演戲，我演戲是要挑項目的?！?/p>

唐尼的懇切讓費儒堅定了要找他來演鋼鐵俠的信心，因此，他利用了一招“曲線救國”的策略，建議讓演員們?yōu)椤朵撹F俠》試鏡。

聽說《鋼鐵俠》開始試鏡，唐尼的希望又一次燃起。自從出演《卓別林》后，唐尼再沒為任何電影試過鏡，但這次，他愿意。唐尼在采訪中表示，看到《加勒比海盜》為強尼·德普帶來的巨大效應(yīng)之后，他就知道，《鋼鐵俠》這樣一部電影能為自己帶來什么。他太想獲得這個機會了。

為了試鏡，唐尼開始積極地準備，他曾經(jīng)回憶，如果那段時間你在夜里叫醒他，他也能馬上背出劇本中的臺詞，就像背出自己證件號碼那么流利，有時候半夜蘇珊醒過來把他叫醒，他嘴里還說著臺詞。更夸張的是，他為了讓自己潛意識里都記住那些臺詞，他將臺詞用首字母代表寫在紙上，來鍛煉自己對于臺詞的熟悉程度，看到首字母就要反應(yīng)出是什么臺詞。不僅如此，他在劇本上寫下了很多注釋，提醒自己那句臺詞或動作背后應(yīng)該有怎樣的潛臺詞、或者可以怎樣改得更好、是要達到喜劇效果、還是要吐槽或者諷刺。

為了在試鏡時顯得高一些，他特意去定制了英式西裝、因為顯瘦就會顯高，還特意穿了Hogan靴子來增高。

唐尼試了兩場戲，一場是《鋼鐵俠》開場時，他在駐阿富汗美軍的保護下前往某基地；另一場是，他充滿挑逗地回答《名利場》女記者的問題?！澳悴恢?，我站在那里（試鏡），迎接的是多少冰冷的目光，想證明我根本不合適……我都靈魂出竅了。但凡那次（試鏡）少一分堅定、少一分準備或者少一分祈禱，都不會成功的，我當時瘋了——以一種對的方式?！蹦谴卧囩R之后，漫威再沒有了反對的聲音，唐尼成了漫威內(nèi)部呼聲最高的人選。不過，為了反復(fù)印證唐尼的精神狀態(tài)可以承擔高強度的拍攝，他們還是找了保險公司做了測評，最后結(jié)，唐尼通過。意識到自己事業(yè)的第二春就要來臨的時候，唐尼在電影開拍的前兩周竟然激動地生了一場病。

在拍攝《鋼鐵俠》的時候，有一天，劇組準備在內(nèi)華達山拍攝動作戲，但那天大風猛吹，滿天揚沙，所有人都不得不戴著護目鏡，或者躲在車里，根本沒辦法拍戲。

“我不知道我們要怎么拍那場戲，但是忽然，風就停了，我摘下護目鏡向四周看去，劇組幾百號人隨時待命、幾百萬美金的設(shè)備也都已經(jīng)架好，攝影機都已經(jīng)指向了我的方向。喬恩（費儒）隨時會喊‘a(chǎn)ction’，當時我就想，‘哇哦，這是一部大片！’”羅伯特唐尼回憶說，“而我能參演簡直太棒了?！?/p>

《鋼鐵俠》上映時，唐尼已然從影二十五年了，他不再是當年那個風流倜儻的少年，可他卻一夜之間，變成了全世界最迷人性感的大叔。他的“黑莓手機”被打爆了，所有人都在恭喜他，唐尼卻說，“人們終于不會在采訪中問我上個世紀的問題了……我原來開車去制片廠，保安都會跟我說，‘嘿，演《零下的激情》的哥們 ，我愛你演的《卓別林》?！F(xiàn)在，他們會說，‘看！鋼鐵俠！’”

我喜歡鳳凰的比喻，我做演員的起點很高，但是后來我在烈火中隕落燃燒，只為了涅槃重生，再次飛向高空。

——小羅伯特·唐尼

那一年，當他即將第一次登上《時尚先生》封面，記者來采訪他的時候，他滔滔不絕地說啊說啊，好像要把這些年都塞在他肚子里的陳芝麻爛谷子全都倒出來曬曬，記者被嚇到了，直接跟他說，“你放松，我們需要三到四個封面故事，我想已經(jīng)夠了?！?/p>

“我們需要十個！”唐尼說。那位記者在采訪后，整理了將近五萬字、127頁的稿子。

當這位記者在《鋼鐵俠2》上映的時期再次去采訪唐尼的時候，他放松了許多，雖然《鋼鐵俠2》首映的前一晚他失眠了。他為了拍攝《鋼鐵俠2》而增重20磅，當然，增加的是肌肉而非脂肪。自從《鋼鐵俠》讓他獲得了千萬美金的片酬，他開始收藏各種手工藝品，“我總是有一種對于金錢的不安全感，錢總是對我不友好，無論在我最勇敢的時候、還是在我人生最黑暗的時刻。我雖然不再害怕了，但是經(jīng)歷過了很多財務(wù)危機之后，我還是覺得我應(yīng)該積極地做收藏?！?/p>

而當談到蘇珊的時候，唐尼的臉上總是露出幸福，并稱她為“夫人”，“她真可愛，她那么有創(chuàng)造力，我覺得我們兩個在一起，能讓很多小伙伴開心地和我們一起玩耍！而說到工藝品，最好的工藝品不就是愛情么！”

2011年，46歲的唐尼在比弗利山莊接受了美國電影獎頒發(fā)的終身成就獎，他說，一切終于都開始對了。然后就是《復(fù)仇者聯(lián)盟》《鋼鐵俠3》《復(fù)仇者聯(lián)盟 2》一系列漫威大片。隨著漫威電影的全球熱度，唐尼的片酬也跟著水漲船高，他已經(jīng)變成了全美片酬最高的男演員。不過，無論唐尼的身價如何，每次到拍攝關(guān)于“鋼鐵俠”的戲份的時候，他就會認真起來，和導(dǎo)演討論如何將“鋼鐵俠”和“托尼·斯塔克”這個角色完善到最好，托尼·斯塔克的每一句臺詞、他的每一個動作、每一條人物線的走向，唐尼都會認真端詳揣摩再三。“我人生中最重要的兩個時刻，就是卓別林和鋼鐵俠，我已經(jīng)變成了鋼鐵俠專家?！?/p>

其實，有時候唐尼自己也會恍惚，自己是不是鋼鐵俠。有一次拍一場戲，唐尼需要走上臺階再往下跳，但是當他走上去的時候，他忽然不知道為什么，沒有做任何保護就輕輕一跳——直接臉著地。就在現(xiàn)場的蘇珊嚇得趕緊跑過來，“瞧瞧你！你不是個孩子了！”唐尼躺在沙發(fā)上忽然笑了，發(fā)現(xiàn)自己也只是一個普通人 。

一連串的成功讓命運重新回到了他自己手上，不過，這次的他更加努力。他和蘇珊沒有周末，他們周末也在工作，蘇珊和唐尼已經(jīng)有了自己的孩子，但是，他們還將孕育更多的“電影孩子”。年近五十，唐尼一直在為當導(dǎo)演做準備，而蘇珊當之無愧地會是他的制片人。

隨著《復(fù)仇者聯(lián)盟》系列即將進入尾聲，“小羅伯特·唐尼會不會繼續(xù)出演鋼鐵俠”成為了近些年的熱議話題。唐尼本人給出了曖昧的回答，無疑“鋼鐵俠”這個角色已經(jīng)融入了他的血液，但他的確在積極籌備他的另一大賣系列《福爾摩斯》和他自己的新片。

“工作對我來說是最好的治療，工作是我不害怕的事情之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