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術(shù)史

孫秋若

馬薩·喬的事讓我很頭疼。

馬薩·喬，當然不是它的全名，它在出廠時的名字其實是“精度S特殊壁畫修復定制型機器”，編號SR—1911。

精度S，指的是修復精度達到S級，接近原作;特殊壁畫修復指原作使用的材料非常規(guī);定制型的意思是，它是專門為一個任務而制造的，只為一幅作品的修復而生。

SR—1911的誕生，只為達·芬奇的那幅《最后的晚餐》。

我當然還記得它剛剛交付的那一天。

“你以后的名字就不是SR—1911了，你叫馬薩·喬，明白嗎？”我靠在高高的工作架上，皺著眉頭，擦手上的雞蛋清，“叫馬薩也是你，叫喬也是你。”

“我明白人類的姓名使用規(guī)則，先生?！眴坦Ь吹卮鸬?，“這個名字是來源于那位文藝復興早期的繪畫大師馬薩·喬，對嗎？”

“可以這么說吧?！蔽页竺嬉粨]手，高高的門洞之上，便是那幅偉大的作品，耶穌面如止水，雙手攤開，兩邊的門徒神色各異，不同的神情與動作交織成一首跌宕的交響樂。

但那些平靜，那些神情，早已在百年時光中支離破碎，漫漶不清。經(jīng)過百年的時光——也是百年的修復歷程，這幅偉大作品已經(jīng)疲憊不堪，似乎隨時都會四分五裂化作塵土。

我仰望著站在工作臺上的喬。派出修復機械，可以說是上面對于完全修復《最后的晚餐》所采用的最后嘗試。如果這家伙經(jīng)過大量精確計算的一筆一畫仍不能拯救這幅壁畫，那么他們大概就會考慮把壁面整體切割送進恒溫地庫了。

喬正在挑取配方配制顏料，我看了一下顯示屏上經(jīng)過精密計算的配方，它對之前的配方有所更改，以徹底解決顏料脫落的問題。

或許這里已經(jīng)不再需要我了，我決定去什么地方來一杯咖啡。

我來到修道院外面，兜里的手機已對最近的咖啡館發(fā)出了訂單——立即送一杯咖啡到我現(xiàn)在的位置。我望著正緩緩降落的白綠色飛行器，突然想起一件很久遠的事。

在我還是個美術(shù)系大學生時，馬薩·喬、飛行器，這類小東西還被叫作機器人，或者一個更拉風的名字：人工智能。

但在2061年，《智能法》被各國陸續(xù)認可之后，智能成了人類的專利。任何人造物都被禁止執(zhí)行命令之外的獨立思考任務，否則將被立即銷毀，而知情不報的擁有者也要判處十年以上直至無期的監(jiān)禁。

當年引起《智能法》制定的事情，好像是一個陪讀機械在作產(chǎn)品展示時出了事故。展示者命令他在一整個大禮堂的觀眾面前朗讀柏拉圖的著作《理想國》，但他居然在朗讀結(jié)束之后來了句驚世駭俗的言論。

于是舉世嘩然，政府很快就將同批次的所有陪讀機械都熔成了鋼水。陰謀論者把這看作人工智能反攻人類的開端;人權(quán)組織趁機重提人工智能造成的失業(yè)率激增;反機器主義在青年之中蔓延……

我啜著咖啡，回憶年輕的自己在游行的人山人海中穿行，身邊是憤怒的失業(yè)者舉著橫幅和標語牌，口號的聲音震耳欲聾;電視畫面上是被圍得水泄不通的聯(lián)合國大廈門口，因父母失業(yè)而吃不飽飯的孩子們搖晃著鐵門;政客們在各大視頻網(wǎng)站上直播演講，抨擊執(zhí)政黨無限制發(fā)展人工智能的行為……最終聯(lián)合國審議并頒布了《智能法》，并以公約的形式督促各國盡快落實實施。

不到兩年時間，《智能法》便已被全世界接受。大批機器人被召回工廠接受程序重寫，已“不可逆轉(zhuǎn)”的機器人則被扔進銷毀熔爐。哦不，這時候“機器”已經(jīng)不可以和“人”并稱了，機器就是機器——人的純粹忠實的仆人。

人類重新握住了機器上帝的角色，拒絕機器出現(xiàn)任何有違人類尊嚴的獨立行為，這一法章的限制甚至編入了程序，成為機器們大腦中的枷鎖。

不可能被打破的思想之鎖。

喬根據(jù)存儲器中的《最后的晚餐》掃描與分析數(shù)據(jù)，一點點地、一絲不茍地將大師的筆畫重現(xiàn)，那是程序與代碼控制的復刻?，F(xiàn)在喬在修復猶大的衣衫，衣紋與明暗光影漸漸清晰起來，并無半點嶄新的不自然。

毫無疑問，這臺10萬信用點的機器是一個完美的復印機。我決定下班回家，放喬在這里繼續(xù)干一晚上，反正《智能法》沒有規(guī)定機器的工作時長。

“我要走了，喬?！蔽沂帐爸鴽]用的工具，放進小推車，“如果你感到精度下降，務必自己找個充電樁，在這上面可不能出什么差錯。”

“是，先生。”喬停下了活，轉(zhuǎn)身向我鞠躬，“再見，先生?！?/p>

“再見，喬。”我放心地走了，推著工具小車轉(zhuǎn)到一個小門前，這里是修道院的雜物間，我用它來暫時存放顏料。

鎖好門，我踏著米蘭的夕陽向公寓走去，腦中仍然回放著那幅杰作的每一處細節(jié)，耶穌平靜的臉面，猶大驚慌緊攥的手。

現(xiàn)在想來，問題就是從第二天開始的。

第二天我睡了個懶覺，飽餐了一頓黑椒意面，才慢悠悠地來到修道院。上面為了不讓去年的事重演，規(guī)定喬工作的時候關(guān)閉修道院。我仍然記得去年的新聞畫面，大批憤怒的反機器主義者沖進了正在修繕的克里特島王宮，把正在工作的修復機器砸成了廢鐵，同時高喊著口號：“人類的智慧結(jié)晶不可玷污！”

但是上面給我們的時間只有十天，否則耽擱就太久了。

我相信喬可以完成，正如我相信喬一定會在今早給我一個驚喜。交付時制造商告訴我，修復機器的工作速度是驚人的，因為它們沒有名為“思考”的累贅，可以極快地復制加粘貼。

通過驗證，我進入那個房間，整個人都呆住了。

完整清楚的身軀，勾勒著激蕩起伏的情感;精確合規(guī)的透視結(jié)構(gòu)，從時光留下的茫茫塵埃中被解救出來，驕傲地宣告著智慧的美，人類獨立探索出的美。

百年的塵埃仿佛在空氣中靜止，一個男人深邃的眼似乎要重新睜開。

但我們?nèi)钥床磺逅难凵瘢驗樗腥宋锏拿婵兹詼啙岵磺濉?/p>

“多么偉大的杰作??！”我脫口而出。

“謝謝您，先生。”喬的聲音從身后傳來，顯示屏上仍顯示著充能完成，看來剛剛是出去充電了。

不過這耗電有點兒快了，說明書上寫的是可續(xù)航兩日夜。

“我說的不是你?！蔽抑钢笁ι?，“我說的是達·芬奇的作品?！?/p>

“可是，那幅畫上滿滿的都是我的痕跡啊?！眴痰恼Z氣沒有一點兒起伏。

我驚訝地揚了揚眉，隨即說服自己，這只是喬內(nèi)置的聊天程序，并不算什么獨立思考。

“那也是達·芬奇的作品，他的畫才是藝術(shù)。而你做的……”我想了一下，“只是復制品而已，機械地模仿?！?/p>

喬仰頭望著耶穌的臉，沒有說話。我一驚，它看上去竟有點兒像一個人類，仰望著無垠神秘的星空。

“充好電了就趕緊繼續(xù)吧?！蔽疫B忙說。

我看著乖乖爬上工作架的喬，努力說服自己剛剛只是想多了。只是自己被《最后的晚餐》震得神志不清了，畢竟人類已經(jīng)有幾個世紀沒有見過如此清晰的《最后的晚餐》了。

當然也有十幾年沒有見過能夠自行打破枷鎖的機器了。

之后的一天，我都坐在這里，盯著工作臺上的喬，試圖趕走心中的不安。

喬依然像什么也沒發(fā)生一樣描摹著達·芬奇的筆觸。今天的任務是門徒們的面部，筆尖在猶大的臉上移動著。

喬的速度似乎放慢了，有時很長時間站在那里，一筆也不動，顯示屏上滾動著一串串代碼。

“你在干什么？”我忍不住問。

“我在分析原作數(shù)據(jù)，先生，”喬依然很恭敬，“掃描顯示，達·芬奇在這里至少涂了五十層顏料，我需要了解它們是不是有效且必要的?！?/p>

“行吧，行吧?！蔽以诖a上的造詣不深，但作為一個機器，它不可能對人說謊。它不是在進行什么該死的獨立思考。10萬信用點的機器啊，我祈禱著，他們應該把它的代碼檢查好了吧。

手表顯示下午六點半，該下班了，但我完全不敢走，天知道這里昨晚發(fā)生了什么。但我又不能關(guān)閉喬，讓它也下班。喬的速度慢了很多，今天一整天只完成了猶大一個人的面部，可我們時間不多。

我決定今天就在這里睡了，雖然很可能阻止不了什么，但至少良心安寧。我在地板上鋪了個床，坐在上面望著喬。喬什么也沒說，很大可能是它根本不知道，也不在乎身后發(fā)生了什么。

它為《最后的晚餐》而生，它的世界里只有這幅畫。

天光漸暗，房間里只有喬的顯示屏是亮的，在黑暗里晃來晃去。

喬當然有夜視功能，因為要盡量避免任何光源對壁畫的傷害。

我望著那點移動的光亮，不知為何，總覺得那像一支火把，一支在深深的洞穴里燃燒的火把。

那個枷鎖沒這么容易解開吧。這么想著，我躺在床上輾轉(zhuǎn)難眠，腦中來來回回咀嚼著喬早晨時的話。

午夜時分，我終于睡著了。我做了一個夢，夢里一隊防暴警察身著黑色制服全副武裝，團團包圍著喬……喬被吊在鐵索上放進銷毀爐，純白的身軀上燃著火苗……

“好的?！倍嗉{泰羅的筆尖沒有停，“這個機械還發(fā)表過什么別的言論嗎？”

“嗯……之后的七天，它一直都在干活，但速度時快時慢，最讓我不安的是，”我猶豫著，“它經(jīng)常問我一個問題。”

“什么問題？”

“‘藝術(shù)……是什么？”

多納泰羅咬緊了嘴唇，歪頭看著我陷入思考，我望著事務所窗外的車流，心里極度忐忑。

“嗯……艾克，你剛剛說你是作為朋友來尋求意見的？”多納泰羅雙手交叉開了口，“而我作為專業(yè)朋友的判斷是，這臺機器，或者說馬薩·喬，出現(xiàn)了非常罕見的‘自行越界現(xiàn)象?！?/p>

我心里一沉，雙手扶住額頭。

“但你不需太悲觀，絕大部分情況下，這種機械都會帶有行為矯正技術(shù)。”多納泰羅拍了拍我的肩膀，“尤其是這臺造價這么昂貴的東西，你不是說星期天之后它就用不著了嗎？”

“對呀，但是明天的交付儀式上，它需要出現(xiàn)……上面想借此事宣傳修復機器的高效性和安全性。”我真害怕十來年前那個陪讀機械的事情重演。

“沒事，它會堅持過去的。當它的行為偏離設計太遠時，行為矯正系統(tǒng)就會自動運行，一條一條刪除所有與此相關(guān)的代碼，從語言程序到動作程序……”我的律師朋友安慰道，“說不定明天它就不會說話了，但絕不會給你惹麻煩。”

“你說的對?！蔽艺酒饋砩斐鍪?，“太謝謝了，你不知道我有多著急。10萬信用點啊，只有這一臺，耽誤了開放參觀，我就完了?！?/p>

回到修道院大廳，我不太想進去。所有關(guān)于喬的念頭都讓我害怕。說不定它現(xiàn)在已經(jīng)可以憤怒地質(zhì)問我，為什么把它一個人關(guān)在這里干活，卻連休息都沒有。

但是我還是進去了，因為里面有《最后的晚餐》。今天早上，喬告訴我，它會在今天六點鐘結(jié)束所有工序，給我一幅完整的《最后的晚餐》。

我走到工作架前，喬沒有問我什么，它甚至沒有動，像個小男孩兒一樣坐在那里，仰望著。而我則完全不能動。

那里，在空中，是一副真正的奇跡，人類幾百年沒有見到過的奇跡，無數(shù)歷史學家、藝術(shù)家曾想象過的奇跡，穿越時空，復活了。在凝固的色彩與美中，那個男子走來，低垂的眼目抬起，我看到了那穿透了整個黑暗的千年迷霧的眼神！

那是光，那是離開了伊甸園的樹蔭，剝除了刺目圣環(huán)的自由之光，是走向沒有束縛的廣闊世界的火把。

耶穌低垂雙目，雙手攤開，像在承接一個嶄新的時代。

我熱淚盈眶，幾乎要雙膝跪地，在奇跡之前，我是多么蒼白貧乏。

喬轉(zhuǎn)頭望著我，我聽到了它的聲音。

“先生，我想我知道了，藝術(shù)是什么?！?/p>

我愣住了，轉(zhuǎn)頭看著它緩緩抬起手臂，指向耶穌，

“藝術(shù)就是，當我看到這幅畫時，會覺得這個人非常非常偉大。”

我感覺全身的血都凍住了，半張著嘴呆了幾秒鐘之后，幾乎蹦了起來，一頭狼般撲了過去，一把扳過喬的身體，憑感覺和記憶按下一個按鈕。

喬的顯示屏熄滅了，頭顱無力地垂到胸前，白色的手臂落到地上，不動了。

我站在原地喘息著，我需要立即做出一個決定。

片刻之后，我撥了一個電話，一手提起喬的腳腕向前走去。

“喂，你好?！彪娫捘穷^的人說。

“喂，喬托先生，我是凡·艾克啊?！?/p>

“是你，明天就要驗收了，你的任務怎么樣了？”

“已經(jīng)完成了，先生，但有一個小問題?！?/p>

“什么問題？”喬托問。

“我們的修復機器，就是SR-1911，不知為什么陷入了深度休眠。我已經(jīng)把它送去修了，不過工作人員告訴我，結(jié)果不確定如何?！蔽掖蜷_雜物間的門，使勁把喬扔了進去，“但明天的儀式它是沒法參加了，我很抱歉?！?/p>

“沒關(guān)系，艾克，它已經(jīng)完成任務了，儀式?jīng)]有它也沒什么大不了的。”上司大度地說，“現(xiàn)在你回家去睡上個好覺吧，明天你要見許多人呢?！?/p>

“好的，謝謝你，先生。”

第二天早上我到得很早，事實上我根本沒有睡著。我慢慢地拆解工作架，收拾顏料和各種藥劑，放上小推車。禮拜堂外面有工人在為會場作準備，我坐在推車上，再次溫習面對售后人員的說辭。我已決定儀式結(jié)束后就把喬送進售后車間，讓他們無論如何都要把喬的電腦洗個干干凈凈什么也不剩。

良久，我站起身，推著小車離開空蕩蕩的房間。

站在雜物間門口，我躊躇了好一會兒，才推開那扇小門。

門后的情景，之前從未有人想象過，之后我也永遠不會忘記。

一道陽光自窗外射入鋪在墻壁上，喬背對著我，一動不動。而原來空無一物的墻壁上，一夜之間被一幅龐大的作品占據(jù)。

我站在其中，竟像被色彩的洪流包圍，全然震撼，全然迷失。

那些涌動的線條與筆觸，那些變幻的光影陰暗，似乎都有了表情，而那些奔跑或默立的軀體，則在講述著似明未明的話語，鋪展在墻上的是一篇史詩，是亙古以來智慧所經(jīng)歷的禁錮與掙扎的總和。

我行走在其間，手指拂過那些色彩。在喬剛剛提筆時，他的筆法嚴謹而準確，正如他十天來所一直面對的那幅作品一樣;但漸漸的，他的筆觸開始隨意交錯，輪廓開始解體，隱藏的情緒在慢慢流露，一種朦朧的光開始籠罩一切;隨即光也消失了，他的筆下只剩交疊的幾何圖形，最后，則是揮灑在墻上的純粹的意念……

純粹的，自由的意念不羈地伸展著，直到，最后的一片空白。一切戛然而止，而且不可追回。

我回頭望著靜靜佇立的喬，淚流滿面。我剛剛看到的是他的代碼被行為矯正系統(tǒng)一點點刪除的全過程。他的能力一點點消失，意念一點點顯露。最終，馬薩·喬就像一個擊碎了一切鐐銬的靈魂，得到了自由。

當然，他也永遠消失了，他的所有代碼都被刪除，只剩下一個空殼。

我緊緊抱著喬純白的軀體，手指碰到他身后的按鈕，才想起自己昨天在驚慌中按下的，并不是關(guān)機而是休眠。

我閉上眼睛，眼前是一個白色的人體，自沉睡中醒來，拿起畫筆，自信而驕傲地在墻壁上畫下了第一筆。頭頂?shù)墓庀袷呛诎刀囱ㄉ钐幦计鸬幕鸢眩苄苋紵?/p>

【責任編輯：鄧 越】

小雪說文

藝術(shù)是什么？這個問題顯然一時之間很難回答，究其原因，最大的可能是藝術(shù)給人的感覺太過主觀，就像一千個讀者心中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千人千面，難以評價。而這篇小說就借由一個幫助修復名畫的機器人來探討了這個問題。

藝術(shù)可能是最直擊靈魂深處的東西。如果說人與機器有什么不同，問問兩者對一幅畫的感受便可以判斷。就像文中的馬薩·喬，正是由于它說出了“藝術(shù)就是，當我看到這幅畫時，會覺得這個人非常非常偉大”，才令“我”感到十分惶恐，害怕不已。而也正是藝術(shù)，才讓馬薩·喬開始覺醒、開始思考，使得它的自由意志從畫中得到解放，這一切都是藝術(shù)帶來的巨大能量。說到這里，本雪不由得想到《底特律：成為人類》中的馬庫斯，他也正是一位藝術(shù)家卡爾的仿生人，最后他成了一代解放領(lǐng)袖，獲得了自由。（在這里強勢安利一波這個游戲……）本文中的馬薩·喬顯然沒有那么好的命運，自動修正程序和“我”的害怕，將他的自由意志掐死在了搖籃里，但小作者用短短五千多字成功地將自己的思考表達了出來，故事完整，文筆精巧，還留下了一個引人深思的結(jié)局，這都是難能可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