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東瑜
牛奶和蛋是對女(雌)性動物的剝奪?
好萊塢是一臺完美高效的造夢機器。左手制造“動物平權”這樣的烏托邦美夢,右手制造“性別戰(zhàn)爭”的噩夢
好萊塢寵兒娜塔麗·波特曼最近在一次論壇上聲稱“牛奶和蛋是對女(雌)性動物的剝奪”,引起輿論嘩然。
經濟學家米塞斯對好萊塢激進秀形成的原理進行過分析,大意是與普通的產業(yè)不同,好萊塢的娛樂產品不具備物質化的性能,他們的顧客是來解悶的,只為最新奇的表演喝彩。
因此,保持新鮮感和話題性是好萊塢贏得成功的捷徑,也是波特曼們首要考慮的問題。至于后果,搞砸了也沒人會追究好萊塢的責任,所以常識感的缺乏對好萊塢時尚圈而言是一種優(yōu)勢——沒有常識感,就不會有過多的顧慮,而制造話題性和新鮮感最方便的辦法就是顛覆常識。
比如說,波特曼在發(fā)表這番言論時,就不必思考雞蛋生產商要如何應對失去市場的窘境——每年全球要生產七千萬噸雞蛋,這是一個很大的產業(yè)。她也不必考慮雞蛋是欠發(fā)達國家的窮人廉價獲得優(yōu)質蛋白質的重要渠道。所以,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一直在呼吁各國政府盡力保障貧困兒童每天至少吃一個雞蛋以保證基本的營養(yǎng)。
在好萊塢激進秀的腳本中時常宣稱“代表大眾”,卻沒有普通人真實境遇的戲份。因為這是秀,群演只能是陪襯。秀的主題是“進步”。而素食主義只是墊場的預熱,動物平權才是重口味的主菜。
動物平權不是傳統(tǒng)意義的動物保護,而是要把人權賦予動物的奇妙主張,目的是實現(xiàn)“動物的解放”。十九世紀的各路烏托邦幻想家已經開始了這方面的構想,20世紀的知識分子圈子開始了新一輪的建構,形成了大雜燴式的理論。理論的核心是平權運動的跨物種延伸,再加上印度宗教中的神秘主義元素。前者保持了“正確”加持,后者可以增添一些異國風情,兩者都是時尚圈喜歡的口味。足夠煽情,足夠異色,足夠膚淺,又足夠“無關痛癢”。
“無關痛癢”很重要,娛樂業(yè)畢竟是門生意。誰會關心皮草業(yè)的死活?公眾也不會特意留心禁止動物實驗給醫(yī)藥業(yè)帶來的成本增加——那是一點“小錢”。然后是家畜養(yǎng)殖業(yè),給豬玀們配備玩具很幽默,也很“人(豬)道主義”。既然有人樂意為更高的道德優(yōu)越感埋單,那么這門生意就成了,會令很多相關人士滿意。
議員們喜歡立法程序排得滿滿的,那樣會顯得他們很有用,也會帶來游說者們的捐款;律師們樂于反對“虐殺龍蝦犯”,但不是免費的。至于好萊塢,聚光燈和掌聲就是他們的報酬。代價只不過是公眾花了一點小錢,不是嗎?這無關緊要,因為在數(shù)字的迷宮中,無人留意的賬單等于不存在?!獩]人統(tǒng)計過公眾為豬玀玩具之類的項目花了多少錢。
人們欣然接受了這樣一個結論:物種是平等的。按照這一理論,波特曼的主張沒有錯,既然人權是跨物種的,那么雌性動物就該和人類女性一樣受到充分的尊重和保護。那么,雞蛋和牛奶怎么可以作為食物呢?可是,既然動物可以享有人權,那么植物為什么不可以?難道歧視植物就合理嗎?關于植物具備感知能力,甚至主張植物也有情感、具備“集體記憶”的“研究”也不少。當植物也被平權時,波特曼們還能吃什么呢?大量享用植物果實是對女(雌)性植物的剝奪,就是對女性的不尊重,最后的選擇只能是蒸餾水和空氣了。
更嚴重的問題是,當波特曼把雌性和女性劃上等號時,是不是“對女性的物化”?這可是女權主義向來反對的。假設是一個男性把母雞和人類女性混為一談,等待他的肯定是廣大婦女同胞們的粉拳。
如果再較真一點的話,好萊塢激進秀的“進步”恰恰是倒退。全民食素、嚴禁殺生的戲碼在1687年的日本就上演過,保持了22個年頭。傷害老鼠的進監(jiān)獄,蚊、虱、蚤、蠅都被禁止捕殺,被斥為“稀代的惡政”。
他們搞的激進女權也指向了諷刺性的倒退——對男女關系和接觸充滿敵意的預設,是要重回男女授受不清的黑暗時代嗎?法國國寶級女演員凱瑟琳·德納芙參與簽署的一封公開信中指責這種激進女權運動,是“一場矯枉過正的獵巫運動,造成了一種極權氛圍”。
可是,即便是德納芙這樣德高望重的女性,也無法阻止激進者的狂熱。遭遇持續(xù)5天的圍攻、謾罵和人身威脅后,她不得不發(fā)表了致歉信,但是仍然堅持自己的立場。波特曼們有權享受這場勝利,但不要忘記:德納芙曾經是法國女權主義運動的中心人物之一。
幸而波特曼這次演砸了,提醒了世人:好萊塢是一臺完美高效的造夢機器。左手制造“動物平權”這樣的烏托邦美夢,右手制造“性別戰(zhàn)爭”的噩夢。販賣道德優(yōu)越感和販賣焦慮都是好生意,但人是不能活在夢境里的,好萊塢的激進秀終究是秀而已,當真就是你的錯了。德納芙在遲暮之年的遭遇,是一個啟發(fā):我們準備留給后代怎樣的世界?
(作者系歷史、經濟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