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洋
“反正就把我們晾在這里,我們也找不到任何說話的人。”衡陽主播卡卡(化名)對筆者表示。
“被晾著”,如今已成為多數熊貓主播的狀態(tài)。2016年5月,卡卡進駐熊貓直播,在教舞蹈的空閑之余,其主要通過唱歌獲得打賞。“我現(xiàn)在都是做最壞的打算,就想知道一個回應,到底是什么情況,畢竟連超管也辭職了?!?/p>
焦慮、疑惑,在經歷3個多月,甚至更長時間的等待后,終于凝結成一個答案—熊貓直播要倒下了。
3月6日下午,有消息稱,熊貓直播將于本月申請破產。次日晚間,熊貓直播創(chuàng)始團隊成員兼首席運營官張菊元,在公司內部工作群發(fā)布長消息稱,熊貓直播被迫“結束”。其后,熊貓直播發(fā)布官方微信稱“熊貓直播主站流浪計劃,第一階段開啟”,并配有一張圖片,其中“Bye”字樣分外顯眼。
“流浪”,由此成為所有熊貓主播的宿命,并夾雜著復雜的感情。幾乎所有的大小主播,都在直播平臺與粉絲告別;人氣主播沈子涵甚至親自趕赴北京,與超管及直播粉絲告別。而兩個月前,她剛在1月20日的“年度星光盛典”上,獲得輝煌巨星年度冠軍。
“1月份大家在成都的時候,還歡聚一堂?!蓖瑯游戳系叫茇堉辈サ归]的杜鵑(化名)對筆者表示。不過,彼時王思聰的缺席,加上“一些傳言”,也令其產生了些疑惑,但對于這些,她都“沒有太在意”。
隨著時間的推移,熊貓直播倒閉的征兆愈發(fā)顯著。就在年度盛典結束后的15天,阿杜(化名)收到一份舉辦Happy day的邀請。作為主播的狂歡日,Happy day的設置,往往傾向于大主播,且“每個主播申請好幾個月,才能申請下來”。身為小主播的阿杜感到蹊蹺??紤]到彼時平臺出現(xiàn)的充值活動及平臺薪資問題,最終阿杜拒絕了這一機會。
“人去樓空”,是熊貓直播如今的真實寫照。3月7日上午,筆者來到位于望京SOHO 18層的熊貓直播辦公室。大堂中間,“PANDA. TV”的LOGO依舊顯眼,前臺并未清空。在表明身份和來意后,保安數次阻止筆者進入辦公室。臨近中午時分,數位熊貓直播員工陸續(xù)外出用餐,面對筆者的提問,他們仍舊三緘其口。
透過公司樓道兩側玻璃門,筆者看到,公司內部仍有員工,多數工位上并無相關人員,且部分工位已騰空,紙箱散落于室內各處。早上9點便在此處蹲守的主播江達(化名)告訴筆者:“昨天下午已有一批員工抱著東西離開了?!?/p>
3月8日,熊貓直播在公司門口張貼通知,并寫道:“辦理解約的人員請到佛跳墻會議室……”當時,筆者聯(lián)系到一位在公司門口蹲守的主播,他表示:“今天上午見到了熊貓直播負責財務的人員,但對方表示目前公司所有賬戶都被凍結,沒有錢?!?/p>
值得一提的是,熊貓直播倒閉事件愈演愈烈,其創(chuàng)始人王思聰,這段時間里并未在微博上作任何聲明。
2015年9月,王思聰以一條微博宣告了熊貓直播的誕生。此后一段時間,王思聰高調推送與熊貓直播相關的微博,并公開表示,熊貓直播是其第一個“非投資類的項目,我會親自擔任熊貓直播的CEO,會把自己當做一個創(chuàng)業(yè)者來看待?!?/p>
重金投注、王思聰引流,即便彼時行業(yè)內已有斗魚直播、虎牙直播等玩家,依然擋不住熊貓直播嶄露鋒芒。2015年底,游戲直播市場基本格局已然定型,斗魚直播、熊貓直播、龍珠直播、虎牙直播和戰(zhàn)旗直播等游戲直播平臺,憑借各自資源優(yōu)勢成為市場的主要玩家。
熊貓直播重度用戶易方便回憶道,熊貓直播一上線,王思聰就“挖”了很多厲害的主播,還有T-ara這種韓國明星,氣勢絲毫不亞于斗魚直播這樣的鼻祖直播平臺。
卡卡、杜鵑也在王思聰的號召力之下,于2016年2月與5月入駐熊貓直播。自稱“小農民”的阿杜也在朋友的推薦下,在平臺唱起歌來。后來,他從兼職變成全職,“最多的一個月拿了6萬多元”。
2016年11月,國家互聯(lián)網信息辦公室發(fā)布《互聯(lián)網直播服務管理規(guī)定》。隨著規(guī)范化管理的到來,一方面是資本逐漸集中,另一方面融資消息聲音漸小。由此,直播行業(yè)在2017年迎來一批倒閉、并購和合并潮。
不過,這似乎并未對熊貓直播產生顯著影響。在向泛娛樂方向發(fā)展的同時,2017年5月,熊貓直播完成10億元B輪融資,估值高達50億元。艾瑞數據顯示,2017年底,熊貓直播用戶數量排名行業(yè)第三位。
2018年3月8日,斗魚直播和虎牙直播均獲得騰訊投資。商業(yè)模式單一且造血能力不足的直播,是否得到大資本的加持,在競爭中顯得意義非凡。相較之下,2017年5月以來,熊貓直播一直未能獲得新融資。
在此背景下,原熊貓直播“一姐”周二珂重回斗魚直播,原熊貓直播平臺主播JY在微博宣布跳槽至虎牙直播,及PDD、若風等人的相繼出走。而虎牙直播、映客直播的相繼上市,更是拉開了與熊貓直播之間的距離。
2018年7月,彼時有媒體曝出,熊貓直播正在尋求買家,作價30億元左右,但此后亦不了了之。天眼查顯示,上海熊貓互娛文化有限公司的第一大股東仍為珺娛(湖州)發(fā)展中心,王思聰對后者的持股比例則為100%。換言之,就工商信息顯示,王思聰依舊是熊貓直播的第一大股東。不過,仍有媒體指出,王思聰及旗下投資機構的股份已退出熊貓直播。
從出道即巔峰,到如今的境地,熊貓直播究竟做錯了什么?
“坦率講,熊貓直播有一段時間做得還是非常不錯的,也算是一匹‘小黑馬。只是在后續(xù)資本方面欠缺了,沒有及時拿到錢,所以才導致今天的局面?!卑阶稍僀EO張毅稱。
如今,直播業(yè)似乎也已行至中途。
懿坤資本創(chuàng)始合伙人高懿表示,在過去十年,直播行業(yè)的平均增速在150%~200%。不過,這一速度目前在放緩,從增速200%~300%向100%、50%,甚至更低下降。在此基礎上,他判斷,目前行業(yè)已進入中期。
中期的表征不止增速放緩,大廠與直播平臺之間的權勢轉移便是其重要特征。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投資人表示,熊貓直播主要是在一條游戲賽道上。游戲比賽擁有一個很明顯的問題,即重要的游戲IP寥寥可數,如《英雄聯(lián)盟》和“吃雞”等。這些游戲有版權限制,騰訊系擁有很多天然的優(yōu)勢,所以越來越多的游戲主播,都傾向于與這樣的大廠下面的平臺合作。
高懿稱,比較有分量的發(fā)布平臺而言,一般大廠前期并不會限制比賽的發(fā)行、直播。不過,在后期等游戲成熟之后,一定會做一些限制,比如一些頂級賽事的直播,肯定會放到自己旗下的平臺上。自然而然,觀眾會流向那些有大廠支持的平臺,而主播也會跟隨觀眾流向那些平臺,如此循環(huán)。
在此種邏輯下,騰訊作為國內首屈一指的游戲大廠,自然傾向于扶持旗下的虎牙直播和斗魚直播。如此,在熊貓直播發(fā)展后期,包括PDD等主播出走的原因,就可以理解。
同時,資本市場發(fā)展態(tài)勢也構成如上種種事件的大背景,暗中發(fā)力。張毅表示,從2015年下半年開始,整個A股市場其實是遇冷的,并一直持續(xù)到2019年春節(jié)以后。這4年,對于VC(風險投資)來說,過得特別艱難。因為二級市場遇冷,對于VC后續(xù)的資金補充不足。
那么,直播業(yè)又會發(fā)生怎樣的變化?張毅認為,原有模式肯定要改變。此外,不在頭部的平臺將變得非常危險。直播平臺要活下來,就要嘗試尋找自己新的贏利點和模式。
對于主播們來說,直播行業(yè)的中途,似乎也構成其人生路的中點。就像浪潮之下,杜鵑考慮更換平臺,重新投身直播工業(yè)機器當中,她相信,只要干了直播就沒有干不好的事,因為“這份工作對承壓能力的挑戰(zhàn),非一般工作可比”。
而愛跳舞、善唱歌的卡卡,則放棄直播的“事業(yè)”,從一開始她就知道,這只是快速賺錢的備選項,這次讓她更加認清這份兼職的不穩(wěn)定性。至于阿杜,則徹底喪失了對直播平臺,甚至互聯(lián)網的信任,“果然網上的都靠不住”。
寫在最后
在直播行業(yè)增速下滑的趨勢下,肯定會產生整合。整合之后,平臺的話語權與主播的話語權,一定會發(fā)生遷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