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波 向著深海再啟航

張惠清

他是我國首臺載人潛水器“蛟龍”號的主任設計師和首批潛航員，在參與完成“蛟龍”號聲學系統研發(fā)的同時，他不斷挑戰(zhàn)下潛新深度，助力我國載人深潛事業(yè)從600米到7000米的重大歷史性突破；

他是“深海勇士”號載人潛水器的副總設計師和潛航員，成功完成國產化率高達95%的“深海勇士”號的海試與驗收；

他是11000米“全海深載人潛水器”副總設計師，該潛水器的目標是沖擊全球最深的馬里亞納海溝，在萬米深海發(fā)出中國聲音；

他就是中國科學院聲學研究所（以下簡稱“中科院聲學所”）研究員、第22屆“中國青年五四獎章”獲得者楊波。

2019年五四青年節(jié)來臨之際，在中國科學院聲學研究所的圖書館內，午后的陽光透過玻璃窗傾灑而入，一片靜謐與祥和。楊波身著深藍色西裝，那是大海的顏色。采訪中，他聲音不高，但語速很快，頗有點科研工作爭分奪秒的意味。

談及“中國青年五四獎章”對自己的影響，楊波認為，這是一種榮譽，更是一種寄托。“能與國家各個領域的杰出青年共同立足于這個平臺之上，我非常自豪。作為青年科研工作者，我們要繼續(xù)加強政治引領，以無限的激情、沖勁和努力做好自身工作，融入時代發(fā)展洪流，做到無愧于身上這塊沉甸甸的獎章，無愧于青春?！?h3>“蛟龍”入海造英雄

多年以后，楊波形容自己與深海的結緣為“冥冥之中自有注定”，而他與載人深潛事業(yè)走過的點點滴滴，也恰恰折射了中國載人深潛事業(yè)乘風破浪、一往無前的波瀾與壯闊。

2005年，楊波碩士畢業(yè)后，懷揣對通信行業(yè)的熱愛與激情，踏入聲學所的大門，順利加入了“蛟龍”號研制團隊。初出茅廬就能參與國家重大項目，他深感幸運，也更覺身上的責任重大。

“‘蛟龍?zhí)?002年正式立項，在此之前，我國最深的載人潛水器只有600米深度?！币獙崿F從600米到7000米的跨越，難度指數急劇增加，加之可借鑒資料的匱乏和國外技術的封鎖，研制團隊的自我突破迫在眉睫。

在成長的過程中，楊波如饑似渴地從書本中學習，向專家們請教，在實踐中摸索。他至今都記得最初那兩年辦公室里徹夜不熄的燈光，還有大家為了攻克技術難題進行激烈爭論的場景。更讓他心懷感恩的，是中科院聲學所青年培養(yǎng)機制的優(yōu)秀傳承，這種傳承“流淌在每個聲學所人的血液之中”。

“我們第一任所長汪德昭先生，在新中國成立后響應國家的號召，回國發(fā)展水聲事業(yè)。在組建隊伍時，采用‘拔青苗的措施，將馬上畢業(yè)的優(yōu)秀大學生提前分配到中科院，邊學習邊進行水聲研究。我們實驗室的創(chuàng)始人朱維慶先生就是通過‘拔青苗來到了聲學所?！睏畈ㄕf，“朱維慶先生將他的學識、觀念和汪德昭先生傳授給他的東西又傾囊相授給我們這一代青年人，正是因為這樣不斷的傳承與發(fā)揚，使我們在科研的道路上少走彎路，彌補不足，短期內得到快速成長?！?/p>

兩年后，楊波被任命為“蛟龍”號最年輕的“80后”主任設計師，負責聲學硬件系統設計、研制與系統聯調。“聲學系統相當于載人潛水器的眼睛、嘴巴、耳朵等器官，為潛水器深海潛航和作業(yè)提供通信、定位、導航、障礙物探測、小目標搜尋和海底精細地形測繪等功能?！逼溟g，他編寫了聲學系統大量的軟件算法，設計開發(fā)了全部的硬件電路，這些都在“蛟龍”號聲學系統中發(fā)揮了重要作用。

楊波回憶，在“蛟龍”號水聲手機的制作過程中，當時國際上潛水器還在普遍使用類似20世紀80年代模擬大哥大的通訊設備，而“蛟龍”號科研團隊已經研發(fā)了能夠傳輸彩信的3G手機；在“蛟龍”號2009年海試的過程中，因種種客觀原因，母船“向陽紅09”號噪聲極其大，水聲系統難以建立。當時，在朱維慶先生和副總設計師、中科院聲學所研究員朱敏的帶領下，科研團隊每天僅睡三四個小時，連續(xù)花費十幾天的時間，攻堅克難，最終完成了任務。

作為“蛟龍”號“暈船”的試航員，楊波努力克服身體不適，先后參與下潛近40次。1000米、3000米、5000米、7000米，“蛟龍”號每一次沖擊新深度，他都作為探路者之一。雖然下潛試驗存在一定風險，但頂著狂風巨浪，忍受著劇烈搖晃和顛簸，他最終圓滿完成了歷次下潛任務。

楊波永遠不會忘記，2012年6月24日，北京時間9點07分，“蛟龍”號成功下潛到馬里亞納海溝7020米深度，創(chuàng)造了我國載人深潛的新紀錄。更令人振奮的是，在潛水器載人艙中，他通過水聲通信系統從7000米海底向距離地球343公里太空的神舟九號航天員送去祝福，祝福神舟九號與天宮一號對接順利，祝福我國載人航天、載人深潛事業(yè)取得輝煌成就。

“那一刻，最大的感覺其實不是興奮，而是釋放。這個承載著老中青三代人心血的事業(yè)終于圓滿完成，我們最終不負所托，光榮地完成了肩負的使命。”楊波說。

為了表彰楊波為中國水聲事業(yè)所做的貢獻，2012年，楊波被黨中央、國務院授予“載人深潛英雄”稱號。

“在萬米深海發(fā)出中國聲音”

“蛟龍”號7000米的成功下潛開啟了中國載人深潛事業(yè)“從無到有”的新時代。萬事開頭難?！跋鄬τ?000米和7000米的探測，最困難的還是1000米和3000米深度的嘗試”，楊波說：“在2009年到2012年僅僅4年的時間里，在科技部的大力支持下，‘蛟龍?zhí)柟餐瓿闪巳渭夹g改造，這是非常難得的。無論是科技部還是中科院都給予我們青年科研工作者充分的信任和機會，最終推動我們交出了一份滿意的答卷?！?/p>

如果說“蛟龍”號是通過集成設計的方式，使中國海洋人明白并且學習到什么是載人深潛，“十一五”期間啟動的中國第二臺載人潛水器——“深海勇士”號的研制，則是要通過國產化的方式，夯實我國深海工程裝備產業(yè)化的基礎。這對于科研團隊來說，無疑又是一次巨大挑戰(zhàn)。

在“深海勇士”號項目中，楊波擔任副總設計師，負責聲學系統研制，這也是他第一次作為負責人參與國家重大科研任務。

“職責的變化帶來了視野的提升，讓我可以從更高層面、更系統地去思考與解決問題。”楊波說。從2010年項目立項，到2017年完成海試與驗收，“深海勇士”號的研制時間縮短到了8年，相比“蛟龍”號，有了明顯進步。這也進一步證明了中國載人深潛團隊整體技術能力以及裝備工程化能力的提升。

“深海勇士”號于2017年8月初進行海試期間，34天內下潛了28次。“第一次海試中能達到這樣的效果，我們都感到震驚和自豪。這也說明，我們當年在‘蛟龍?zhí)枌W到的經驗都得到了很好的驗證?！?/p>

如今，作為11000米“全海深載人潛水器副總設計師，楊波正在帶領團隊向著更深邃的海底再次啟航。

他介紹：“深淵是一個全新的世界，它的研究與開發(fā)，有極大的科學意義與經濟價值。此前，由于缺乏到達、探測與作業(yè)的裝備，全世界對該領域的研究都處于初級階段，也罕有人類能夠到達這樣的深度。因此，我國對這一領域的研究和其他國家處于同一起跑線，甚至由于我們擁有‘蛟龍?zhí)柕难兄平涷?，研制全海深載人潛水器會有力支撐我國搶占深淵科考的先機。我很幸運能夠參與載人深潛這項創(chuàng)造歷史的事業(yè)，在凝聚老中青三代人的優(yōu)秀隊伍中不畏艱辛，攜手奮進，見證國家載人深潛事業(yè)從無到有再到走向強大的過程。未來，我們希望能夠在萬米深海向世界發(fā)出屬于中國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