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北京 新生活

杜亞娜

2019年正值我國文學(xué)巨匠老舍誕辰120周年，老舍先生一生創(chuàng)作無數(shù)，無論是小說還是戲劇，都有一個最大的共同點——京味十足。清明時節(jié)，記者帶著崇敬的心情走訪了老舍作品中提到的胡同小街，探訪老北京的新變化。

在老舍的作品中，就北京地名而言有240多個，北京這座城市給他留下太多深刻記憶和創(chuàng)作的充足營養(yǎng)。老宅子老胡同是北京老城的根基和脈絡(luò)，是北京歷史與文化的載體，亦是聯(lián)結(jié)這座千年古都過去與現(xiàn)在的橋梁。近年來，北京正在探索著胡同老居民與新業(yè)態(tài)共生共存、新舊相融、有機更新。

龍須溝“消失”了

老舍曾經(jīng)筆下的北京城，沒有紅墻綠瓦，也沒有偉岸壯闊的城墻，有的只是拐不完的破胡同和快要塌了的房子，雖然過著艱苦日子，卻是有滋有味兒的生活?！洱堩殰稀酚衫仙嵯壬鷦?chuàng)作于1951年年初，選取了老北京南城“龍須溝”附近（如今的金魚池地區(qū)）老百姓的生活為創(chuàng)作對象，以龍須溝的改造為線索，反映出新中國成立后底層人民生活發(fā)生的變化。

龍須溝本是北京南部一條水道，它源自虎坊橋，經(jīng)天橋、金魚池、紅橋復(fù)南折至永定門外護城河，橫貫北京外城的東南部。隨著城市發(fā)展，城市排洪功能增強，居住周圍居民增加，居民生活垃圾丟棄河中，要經(jīng)常疏浚。而民國時期，政府疏于管理，龍須溝逐漸變成了一條污水溝。當時，全國各地逃荒逃難的窮人很多都聚居于此，兩岸垃圾成堆、污水橫流，散發(fā)著惡臭。

新中國成立以來，金魚池地區(qū)進行了三次改造。上世紀50年代初，北京市將蚊蠅叢生的金魚池整修為可以養(yǎng)魚和劃船的街心花園，后來又填平了金魚池，建成一批簡易樓，改善了居住條件。2001年4月18日，北京市啟動了全市規(guī)模最大的金魚池簡易樓改造工程?，F(xiàn)在的金魚池小區(qū)環(huán)境幽雅，一條小溪自北向南自然流淌，《龍須溝》里的“小妞子”雕像，就手捧金魚缸站立一旁，注視著老街坊。小區(qū)中還建設(shè)了一條“金魚池文化街”，《龍須溝》中28個人物雕像呈現(xiàn)在小區(qū)長廊上，刻有老舍先生胸像的雕塑矗立在金魚池中街的南口。

“龍須溝”現(xiàn)在早已經(jīng)改為暗溝（下水道）了，但是在天壇東門一帶的“紅橋”和“金魚池”仍可看到清清的流水。龍須溝已改名為“金魚池小區(qū)”，不僅是龍須溝地區(qū)，周邊的環(huán)境也已經(jīng)大變樣了。

小羊圈胡同改名了

舒乙（老舍之子）曾經(jīng)將老舍著作中的最常見的北京地名做過一個排名。其中，北海、小羊圈胡同、中山公園、護國寺、德勝門排在前五位。這里，只有小羊圈胡同名不見經(jīng)傳，不僅狹窄而且有些破爛。

這是一條格局非常特殊的胡同，不像一般的胡同直來直去，它在面向新街口大街的出口非常窄小隱蔽，僅有大約三塊方磚寬窄，人們往往很難注意到它的存在，另一端的出口也很狹窄。但在胡同內(nèi)有兩個相互分離的葫蘆形的空場，非常寬闊，這種格局頗似羊圈，因此被命名為小羊圈胡同。

1949年，小羊圈胡同因為言之不雅而改名為小楊家胡同，位于西城區(qū)中部，新街口以南，老舍出生地即在此處。老舍出生在胡同的8號，當時的門牌為5號，老舍住在院三間北房中東頭的一間，并在這里度過童年，一直到14歲才遷出。

老舍在《四世同堂》里是這樣描寫這條小胡同的：“說不定，這個地方在當初或者真是個羊圈，因為它不像一般的北平的胡同那樣直直的，或略微有一兩個彎兒，而是頗像一個葫蘆。通到西大街去的是葫蘆嘴和脖子，很細很長，而且很臟……穿過‘腰又是一塊空地，比‘胸大著兩倍，這便是葫蘆的‘肚了?！睾汀谴蟾啪褪茄蛉Π?！”不過現(xiàn)在胡同已面目全非了，很難再找到過去的痕跡。

丹柿小院的理想生活

1949年的深秋，旅居美國的老舍回到北京。老舍的出生地小羊圈胡同5號，在他去英國倫敦大學(xué)教書以后就被家人變賣。1933年老舍在北京西直門內(nèi)葡萄園2號購買了一處宅院，供母親安度晚年。由于自己沒有在北京購置房產(chǎn)，回國后的他暫時居住在北京飯店。老舍好靜，希望能有個清凈的寫作環(huán)境。因為喜歡住獨門獨院的房子，老舍歸國后向周恩來提出申請，能否不去政府分配的宿舍樓居住，自己掏錢買一處房子。周恩來欣然同意。

家對老舍先生來說，一直是種奢侈品。他顛沛流離了大半輩子，都不曾有過自己的家。通過好友的幫忙，在東城找到一所小房，最后老舍用稿費換了一百匹白布買下了這所小院。丹柿小院是他實現(xiàn)人生理想的一個里程碑，他終于有了一個真正屬于自己的安定的家，盡管它并不大。

老舍是個戀家的人。他吃在家里，寫在家里，把朋友請到家里。他很少離開這個院子，開會不住招待所，一定回來住。午飯也回來在家吃。他喜愛這個院子。為了美化庭院，他在院子里栽了兩棵柿子樹。待柿子成熟時，戳滿枝頭，別有一番詩情畫意。為此老舍夫人美其名為“丹柿小院”。

何為理想家庭？在老舍看來，院子必須很大，靠墻有幾株小果木樹。除了一塊長方的土地，足夠打開太極拳的，其他地方就都種花草，昌茂多花。除了樹木，老舍在庭院中還種植了許多花草，盆栽的石榴和夾竹桃、曇花、銀星海棠、蠟梅、太平花、月季……不勝枚舉。同時，他還買來大魚缸放在樹下，上面栽種荷花，下面養(yǎng)金魚。老舍先生喜歡養(yǎng)貓，花叢中、屋頂上總能出現(xiàn)貓咪的身影。

老舍一生熱情好客，把友情看得無比貴重。丹柿小院也是他招待親朋好友的地方。上至國家總理，下到送報紙或牛奶的工人、街坊鄰里都是這里的座上賓。老舍故居被戲稱為整條胡同的“大客廳”，人們都因老舍慷慨熱忱、毫無架子而喜歡走進丹柿小院。

丹柿小院雖然體量不大，但這恰是北京普通民居最適宜的生活尺度，其中蘊含著北京人的生存智慧與居住文化。記者站在這里，以一種后來者的身份，了解他的生活，窺探他的思想，感受他的筆觸，進行一場跨越時空的巡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