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睡做了一個小小的夢,夢到了兩家人,都是世家,沒夢到那種氣勢宏偉的樓閣,只看到了一處窄窄的前堂,兀自橫著一張長板凳。兩個人都是青梅竹馬,都是蜜罐里面泡出來的,誰也不能委屈了誰,所以生生地錯過了許多的美好,只剩下那處傍晚里昏暗的前堂,兀自橫著一張長板凳,青梅竹馬便消解了,沒有很大的悲傷,只是夢里的恍恍惚惚延續(xù)到了醒來的自己。我深信我夢到的是柯海和小綢,就是那種不甜蜜,很青澀,總是錯過的愛情。
柯海和小綢都是《天香》里面的人物,近來看這本書,并無什么目的,簡簡單單地翻看,卻一天看得比一天慢,看一頁要發(fā)呆很久,醒來看到沈希昭出嫁時,她祖父與她說:“女子出嫁叫做‘于歸,你不是遠(yuǎn)行,你是歸去?!辈唤瘧Q。后又輾轉(zhuǎn)嫁到申家,兩新人初見,阿潛便問希昭身上有何香,希昭回說龍涎香??刹痪褪牵骸澳纤卧~人王沂孫詠物詞《天香》寫的:‘孤嶠蟠煙,層濤蛻月,驪宮夜采鉛水?”“你身有‘天香,正好入我家‘天香園,可不就是‘于歸了!”實(shí)是令人驚羨的,便想著《桃夭》里的“之子于歸,宜其室家!”轉(zhuǎn)念一想,人心之變,《氓》里的“反是不思,亦已焉哉!”可謂是人生變幻莫測,古往今來,喜憂變化,功成名就,椎心泣血之事,何人可測呢?
“舊夢記”本是我前陣子與友人出行,探訪廣州的獨(dú)立書店時想寫的文章,本來這里的舊夢指的應(yīng)該是舊書店,那日天色沉沉,有細(xì)雨蒙蒙,有寒風(fēng)凜冽,與友人在地鐵站里走失。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才到了目的地——學(xué)而優(yōu)書店。儒家說,學(xué)而優(yōu)則仕。入仕簡單,入世難啊,我不知那些為官一世的人有多少的感慨,為官容易,交際難,一世沉浮,最后為了什么呢?我倒是喜歡這樣的書店,簡樸得很,書多,人少,地僻。而友人與我說,在這里開這樣的書店,說不定哪一天就倒閉了。可不是么?簡樸、書多、人少、地僻等于倒閉。就像今日看的邱華棟的一篇文章里寫的那個故事那樣,一個女子騎著自行車走在小巷里面,在路邊看到了一朵嬌艷欲滴的玫瑰花,鮮紅色,還沁著露珠,女子下車來細(xì)細(xì)觀賞著,心想著千萬別讓人給踩踏了。看到這里,覺得此處十分詩意,十分美好,那女子如我一般想法,可她回過神來,自行車籃上的錢包和物什早已不知所蹤。我不知道你是否與我一般震動,因我時時生活在這種假想出來的詩意的幻境中,對現(xiàn)實(shí)的敏感度幾乎降至為零,不關(guān)心娛樂八卦,不關(guān)心一線潮流,是朽木不可雕也。所以,我面對骨感的現(xiàn)實(shí),是有所恐懼的,但是我依舊故我,所以我才在此想在重溫一下我的舊夢,提醒我在這骨感的現(xiàn)實(shí)里要一如既往的荒唐。
說夢,要從三生石說起?!叭吓f精魂,賞月吟風(fēng)不要論。慚愧故人遠(yuǎn)相訪,此身雖異性長存?!蔽覊粢娮约菏悄鞘覅s在苦苦尋覓三生石,原來三生石并不知自己是三生石,以為自己是塊普通的石頭,苦苦尋覓見一見這神石,孰不知自己就是那神石,啼笑因緣。夢醒時,我想,原我對情誼如此執(zhí)著,硬是要把三生石尋到。我既無緣見到三生石,也無法得知其蘊(yùn)涵故事。終究,再也沒夢到了。友人總是說我的夢怪異,其實(shí)我也覺,近一個多月來,可以說是日日噩夢了。有一午后夢到自己偷了別人的車來開,馳騁在路上的時候,我才想起,自己從來沒碰過方向盤,也不用提什么駕照了。所以駛到河邊竟被一條大魚擋了,我匆促逃走,那種滑溜溜的魚,很大,很丑陋,那種不會開車之感,令我難受至極。
當(dāng)然除了這些奇奇怪怪,但還能尋到記得情節(jié)的夢,更多的斷斷續(xù)續(xù)的。夢的顏色總是暗沉的,有一次夢到自己成了那種商海里的人,一群人吃飯,虛與委蛇,虛偽至極的面孔一張張浮現(xiàn),最后在血泊中嚇醒。也會因一句話夢到些光明干凈的夢,沉迷王維的禪道時,看到史鐵生的一句話“我常以為是眾生度化了佛祖”,夢到自己在廣闊的草原上面,微風(fēng)習(xí)習(xí),穹廬一望無際,但我知,我卻無法享受此等安逸,不知為何自己奔跑起來,跑著奔著竟是溺在了水里。醒來又是大汗淋漓。更多的夢,是遇見自己,在一個黑暗有逼仄的小房間里面,遇見自己的時候,自己便消失了,我知,消失的是肉體,意識還在,在黑暗里面摸索著,終究還是無法躲開孤獨(dú)的一箭,負(fù)傷而逃,血流滿地。我夢見過遍體鱗傷的自己,我不心疼自己,我心疼那些傷口,何苦來為難自己,偏偏附在我身上,因我知,自己受傷了,必定也傷了別人,即便沒有傷人,也必定費(fèi)了多多少少那人的心神。我在夢里總是想著擁抱自己,可夢里的我脆弱得負(fù)擔(dān)不起擁抱,虛弱得稍稍一觸碰便會消失,不能有溫度,也不能有氣息,我的夢帶著我遠(yuǎn)離人間,離得越遠(yuǎn),傷口越少。我想,這是不是我最向往的結(jié)果?
也有很多很多的夢,是我們看過的書里的人陪我走過的,看書看癡了的人,最怕自己愛的書看完了,不忍卒讀,“閩督何公小宋,挽其夫人一聯(lián),一字一淚,如泣如訴,令人不忍卒讀?!闭媸侨绱说模蛔忠粶I,常有體會。我慶幸自己可以有如此書海,不至于讓自己惶惶不知終日,天昏地暗,也不畏懼,從白天看到夜晚。這里其實(shí)是有一個弊端的,因我感受過如此之多的人生,看過了如此之多的人的姿態(tài),漸漸地便在自己的現(xiàn)實(shí)世界里迷茫了,所以偶來總是說些奇奇怪怪的胡話,做些別人難以理解的怪事。可我無論如何,還是可以理直氣壯地與別人說,我可是最最熱愛生活的!
夢里夢外,人間百態(tài)。有時,我就是想沉浸在那些夢里,悲傷也好,幸福也罷,只當(dāng)是讓自己,飲盡一杯苦酒,又嘗盡一杯花茶吧。
作者簡介
曾賴碧(1998—),女,漢族,廣東河源人,華南師范大學(xué)文學(xué)院,本科生,主要從事漢語言文學(xué)(師范)方面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