黨鋒
中等身材、戴著一副近視眼鏡,媒體鏡頭里一副“儒雅”形象的程瀚,卻曾是合肥市乃至安徽省有名的“霸道官員”。即便在2016年5月因涉嫌嚴重違紀接受組織調(diào)查期間,他還多次辱罵紀委辦案人員。
法庭上,案發(fā)前身為安徽省司法廳黨委委員、副廳長的程瀚,面對法律的審判,依舊不思悔改。
2018年7月13日,安徽省蚌埠市中級人民法院作出一審判決:以受賄罪、徇私枉法罪判處程瀚有期徒刑17年6個月,并處罰金400萬元,對違法所得予以追繳。就在法槌剛剛敲下的一瞬間,程瀚氣急敗壞地表示:“我要上訴!”
2018年11月9日,安徽省高級人民法院作出終審裁定: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法院審理認為,程瀚身為司法工作人員卻徇私枉法,且認罪、悔罪態(tài)度差,依法從重處罰。
作風霸道、索賄成習、徇私枉法,是程瀚身上的三大“標簽”。
1963年出生的程瀚,22歲那年從安徽大學法律系畢業(yè)后進入安徽省公安廳,歷任辦公室科員、副科長、科長、處長,2004年任公安廳辦公室主任;2007年任合肥市公安局黨委書記、局長,后兼任合肥市副市長;2014年任安徽省司法廳副廳長、黨委委員。
年輕時的程瀚為人低調(diào)、頭腦機靈、工作認真、辦事勤快,深得領(lǐng)導的賞識,也因此鋪就了順暢的仕途。但隨著職位越升越高,尤其是擔任合肥市公安局黨委書記、局長職務后,“一霸手”的張揚個性和行事作風則顯露無遺。
“言語粗魯、喜怒無常,想罵誰就罵誰?!?/p>
“下屬匯報工作時戰(zhàn)戰(zhàn)兢兢,很多人都躲著他!”
“干部開會時,他坐在臺上向下依次掃視,誰都不敢跟他對視,只能低頭記錄。一次開會,一個縣公安局政委看了下手機,就被他大罵‘滾出去。”
……
近些年,在合肥市流傳著不少關(guān)于程瀚的“霸道故事”。其中,兩個“掌摑事件”廣為人知。
一次,程瀚到合肥市某基層派出所視察工作。當時,一名民警正在電腦前忙工作,沒有及時起立、敬禮。程瀚走上前去,在罵著“不長眼啊”的同時,一個大巴掌就扇到了民警的臉上。此后,他還在公安局內(nèi)部大小會議上多次提及此事,并將其作為反面案例,斥為“不懂規(guī)矩”。
還有一次,程瀚當眾掌摑了一位公安局副局長。事情的起因是在單位的一次公務接待中,程瀚嫌該副局長“沒陪好自己的客人”,便當眾對其辱罵、毆打。因程瀚用力過猛,這位副局長當場被打掉一顆牙。
在很多人看來,作風粗暴的程瀚,要的就是“號令全局,莫敢不從”的威風和霸氣。
上任后,程瀚就成立了接待辦,在公安局指揮中心樓上裝修了一個很大的包廂,美其名曰“議事廳”“聚義堂”。在這里,程瀚經(jīng)常以各種名義召集干部們“開會”,且經(jīng)常是在半夜。
程瀚平時喜歡喝茅臺酒,甚至白酒非茅臺不喝,人稱“茅臺局長”。為了保證供應,他曾安排專人開著皮卡車去拉茅臺酒。除了喜好茅臺,程瀚對高檔紅酒也格外喜愛,曾派專人去上海采購拉菲。
酒桌上喝高興了,程瀚還特別喜歡干同一件事,并且屢試不爽——命令下屬們排成隊、口呼“老板”向其敬酒。在這種場合,程瀚還大談人事工作甚至進行口頭任命。
“一開始大家以為是酒話,等過段時間一看,正式任命真下來了,跟酒桌上說的一樣!”有知情人介紹。
一天半夜,一名干部被叫去“開會”,看著酒氣熏天的“會場”十分反感,坐了一會兒便悄悄離開了。沒多久,這名干部就被調(diào)離崗位。
因為不愿意與程瀚同流合污,一些干部受到排擠打壓。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一些原本正直的干部為了保住職位,不得不通過送禮等方式討好程瀚;而一些投其所好的下屬,則進入了程瀚的“小圈子”,成為他的“家臣”“家丁”。
大權(quán)獨攬時,程瀚心里有個“原則”:只要“表示”到位,“平事”“辦事”都不是問題。于是,在他的干預下,也便有了“聚賭不抓”“酒駕不查”等諸多荒唐事。
安徽某公司董事長葉某是程瀚的老鄉(xiāng),為了傍上程瀚這棵大樹,葉某主動向其靠攏,“有事兒您說話”。
2008年6月,程瀚打電話給葉某,說自己要裝修房子,向其“借”30萬元現(xiàn)金。當晚,葉某便把錢送到程瀚的宿舍。2009年7月,程瀚又打電話向葉某借錢。葉某二話沒說,再次將35萬元現(xiàn)金送了過去。作為回報,程瀚對葉某所托之事,也都不含糊。
2009年3月,合肥市公安局某派出所出警至一家公寓會所,發(fā)現(xiàn)有人在賭博,準備依法對現(xiàn)場四人實施治安拘留處罰。這四人當中,有一人是葉某的朋友,知道葉某與程瀚的關(guān)系非同一般,立即向葉某求助。葉某聞訊后找到程瀚,請他行個方便。程瀚一個招呼便把此事“擺平”——四人交了點兒罰款就算了事。
在索賄辦事上,程瀚甚至能“六親不認”。2009年7月,程瀚的妻妹夫鄭某想競選安徽省蕪湖市無為縣一個村鎮(zhèn)銀行的行長職位,便找到程瀚:“姐夫,你看這事能不能找人給過問一下?”
程瀚答應得很爽快,沒幾天便告訴鄭某,已經(jīng)通過省里某領(lǐng)導和銀行高層打過招呼了。最終,鄭某如愿以償“上了位”??缮先尾痪?,程瀚便找到他說:“我兒子想在蕪湖買套房,你這當姨父的給準備點兒錢吧?!?/p>
對于程瀚提出的40萬元價碼,鄭某覺得難以接受——都是“至親”,這個數(shù)是不是太大了。程瀚冷冷地提醒鄭某:“我能讓你上去,也能讓你下來。”
鄭某不敢掉以輕心,2010年春節(jié)前的一天晚上,拎著一個黑色塑料袋送到程家。此后,在程瀚一次次的索要下,鄭某陸續(xù)“借”給他140萬元,直至案發(fā)仍未歸還。
程瀚不僅喜歡“借”錢,還喜歡“借”高檔名表,經(jīng)常戴著價格不菲的名表出現(xiàn)在各種場合。其中最名貴的一塊手表價值折合人民幣1030.51萬元。
2007年,仰某在合肥成立了一個房地產(chǎn)公司,通過多年打拼,積攢了億萬身家。在經(jīng)營房地產(chǎn)和酒店過程中,程瀚曾安排公安局多個部門和分局領(lǐng)導對其關(guān)照,從房屋拆遷、樓盤開盤、銷售秩序到勞務糾紛處理,以及酒店審批、檢查等諸多事項,提供全方位關(guān)照。
有了幫助之實,程瀚就好意思開口了。看到仰某戴著一塊頂級檔次的百達翡麗牌手表,程瀚不禁垂涎三尺。2014年上半年的一天,仰某請程瀚吃飯,程瀚在席間再次提出想“玩玩”這塊表。仰某無法拒絕,只得忍痛割愛……
經(jīng)審理查明,程瀚先后收受或索取賄賂17起,折合人民幣1795.5萬元。
貪財?shù)某体钪羞€偏愛一個“色”字。
據(jù)媒體報道,在任合肥市公安局局長期間,程瀚曾有多名情婦,且多為女干警。程瀚對此并不避諱,有時甚至在酒桌上以此自夸。讓程瀚想不到的是,他差點因此“尿坑里翻船”。
2014年6月,程瀚收到一份匿名快遞??爝f件里的“貨物”讓他大為惱火。原來,里面裝著一個U盤和一封手寫信。U盤里是程瀚和情人于2013年12月在某酒店開房時的“不雅視頻”。信上則寫著:“你放心,我們不會向紀委移送,也不會向其他單位寄送?!?/p>
收到敲詐信后,程瀚并未慌亂,立即召集得力的“親信”成立專案組——不辦立案手續(xù)、直接動用技偵手段追查此事。為了不暴露自己的丑行,程瀚要求專案組秘密行事。令人咋舌的是,負責處理這個案件的一名女警就是“不雅視頻中”的“女主角”。
與此同時,敲詐者王某在網(wǎng)上看到快遞已被程瀚簽收,便打電話提出要錢,沒想到,被程瀚強硬拒絕。另外一名敲詐者李某覺得有些不對勁兒,便讓王某趕緊丟掉手機,自己則逃往千里之外的內(nèi)蒙古鄂爾多斯。
在程瀚的督促下,該案件“迅速告破”。王某雖然在高速公路上扔掉了手機,但幾天后還是被抓獲了。程瀚要求專案組小范圍審訊,其他人不得參與,并囑咐“細節(jié)不要搞那么細”,只要查清有沒有同伙、視頻有無備份。
經(jīng)調(diào)查,偷拍者并非針對程瀚,而是在合肥多家五星級酒店都安裝了偷拍設(shè)備,以此敲詐牟利。他們無意中拍到程瀚與情婦幽會的視頻后,通過在網(wǎng)上搜索圖片,比對出當事人是程瀚。
在查清緣由并銷毀不雅視頻后,程瀚以王某“認罪態(tài)度不錯”為由將其釋放。此時,另一名敲詐者在內(nèi)蒙古已被技偵手段鎖定,程瀚卻要求跨省抓捕的干警放棄行動。
就這樣,這起離奇的案件就此被掩蓋,直至程瀚落馬后的2017年年初,才由安徽蚌埠警方立案偵查,并于當年9月由法院作出判決,犯罪嫌疑人以敲詐勒索罪獲刑。
對這起案件,法院審理認為,程瀚利用職權(quán),故意使嫌犯不受追訴,其行為構(gòu)成徇私枉法罪。
此事過后不久,2014年8月,程瀚被調(diào)離合肥市副市長、公安局局長崗位,改任安徽省司法廳副廳長。
調(diào)任后,程瀚聽到一些風聲,內(nèi)心惶恐不安,隨即轉(zhuǎn)移、退還了部分索賄受賄財物。有同事曾看到他深夜坐在辦公室里哭,一名情婦也發(fā)現(xiàn)他數(shù)次從夢中驚醒、痛哭流涕。
天網(wǎng)恢恢,2016年5月,程瀚因涉嫌嚴重違紀接受組織調(diào)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