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超
燕園生態(tài)圈豐富多彩,雖在北方,也會有一些蛇出沒,如虎斑頸槽蛇。2019年6月,我就遇見兩條虎斑頸槽蛇正在草叢中“約會”,彼時正是它們交配的季節(jié),我拍到這張照片后,就匆匆離開了,絕對不能攪黃它們的神圣儀式。
也曾有同學(xué)說,在未名湖邊遇到過幾次虎斑小蛇,不過都是在夜里。未名湖岸較為光禿,很少有適合它們隱藏和捕食的草叢,再加上白天湖邊人來人往,所以它們通常藏匿在石縫中,很難被看到。到了晚上,四周安靜下來,湖里的各種小魚小蝦非常活躍,正是虎斑小蛇覓食的絕佳時機,這時它們就會游到石岸淺水處美餐一頓。如果你希望在未名湖邊偶遇到它們,可以結(jié)伴夜游未名湖。
虎斑頸槽蛇(Rhabdophi stigrinus),簡稱虎斑蛇,是國內(nèi)數(shù)量最多、分布最廣的蛇類之一,屬游蛇科,頸槽蛇屬,俗稱虎斑游蛇、野雞脖子、雉雞脖等。身體背面的草綠色,為一種保護色。頭后兩側(cè)有對稱的“八”字形黑斑,自頸部至身體中部的側(cè)面,有橘紅色與黑色斑塊交替排列,腹部淺黃綠色。成年蛇全長約80厘米。主要生活在河邊、野葦塘、稻田地等水草繁茂的濕地區(qū)域,也能在遠離水域的農(nóng)田、山坡,甚至民宅周圍見到它們的身影。
它們食性廣泛,吞食多種小型動物,除了最常吃的青蛙、蟾蜍、各種魚類外,也捕食小鳥、田鼠和各種昆蟲等。
虎斑小蛇的生活太難了。小蛇出殼后為了食物和成長,幼小的身軀必須要獨自面對大自然殘酷的生存法則,并努力去適應(yīng)。
北京地區(qū)的虎斑蛇卵孵化期約為40多天,經(jīng)過6月的交配季,到8月人們就能看到獨自覓食的虎斑小蛇了。這些小家伙多活動于淺水邊,捕食小魚和游到水面換氣的蝌蚪。
一般來講,這種蛇給人們的印象是:溫柔老實,純良無害,但它們肚子餓時打起獵來,卻一點都不含糊。根據(jù)個人經(jīng)驗,我把它們強大的捕食能力,總結(jié)為四個字:“上天入地”。
“入地”,是指在干涸的坑塘中,它們能鉆入池底淤泥吞食泥鰍;在莊稼地里,它們能爬入地下鼠洞為農(nóng)民除害。
葦塘邊的虎斑小蛇,僅10多厘米長,應(yīng)該才出生不久,可以看到它的頭比周圍的浮萍大不了多少
每當天氣干旱,水塘干涸,絕大多數(shù)魚類在劫難逃,而泥鰍為了尋找水源、躲避曝曬,能夠鉆入泥中蟄伏,并在表面留下一個手指粗細的洞口,從而躲過被干死的命運。才干涸不久的小水坑里,這種泥鰍洞隨處可見,洞里的積水為泥鰍們的存活提供了最基礎(chǔ)的條件。這種情況下如果你發(fā)現(xiàn)較粗的泥鰍洞,徒手刨開淤泥,里面都會有一只又大又肥的泥鰍,一刨一個準。幸運的話,還能搞到將近一米長的大個頭兒黃鱔。但如果附近有虎斑蛇出沒,你就要小心了,因為它們懂得尋找泥鰍洞,并鉆入洞中捕食,挖泥鰍黃鱔時,可能“幸運”地挖到它們。
多年前我的一位發(fā)小就曾挖到虎斑蛇,差點沒被咬到。那一刻,蛇把他期待豐收的熱情都嚇沒了。他直接拎著水桶回家,那種巨大的心情落差大概就好比在一個不大的小水坑里徒手摸魚,以為在水底抓到了什么魚,結(jié)果拿上來一看竟然是一只癩蛤蟆。
進入深秋后,老鼠們開始忙于儲備過冬的口糧。記得小時候伙伴們?nèi)偸崭钸^的莊稼地里玩,我們利用田梗邊凸出來的小土丘來尋找鼠穴。小土丘是田鼠挖洞時堆積在洞口的,我們稱之為“前洞”,內(nèi)部坡度平緩。它們還會挖一個“后洞”,坡度較為垂直(挖鼠穴一般是從前洞開始,同時堵住后洞,以斷絕田鼠的后路)。
田鼠的地下洞道頗為復(fù)雜,用鐵鍬挖掘,挖著挖著就會遇到分岔的情況,需要做標記,蜿蜒狹長的洞道連通著“臥室”“廁所”與“糧倉”,糧庫中的糧食取決于地面上長的莊稼,可能是清一色的玉米粒,也可能是花生或者豆類植物的種子等等。
當然挖鼠穴時也可能挖到蛇。這多半意味著洞內(nèi)已無田鼠,糧食也不會太多。我曾碰到,鼠穴中蛇才吞掉田鼠不久,肚子還是鼓鼓的,而這些荒廢的鼠穴也成了虎斑蛇理想的冬眠場所。鉆入鼠洞,既能飽餐一頓,又能占得一座地下“豪宅”, 虎斑蛇可謂一舉兩得。
為了捕食獵物,除了潛水、遁地之外,虎斑蛇也時常游走于民宅間,出現(xiàn)在院子、墻角、窗臺,甚至能夠沿著墻縫爬上屋頂,去吃屋檐洞里的麻雀蛋和小麻雀。更強的是,我還遇到過這種蛇爬上高大的楊樹,吞吃斑鳩巢里的小斑鳩。我稍微夸張地稱之為“上天”。
一般在農(nóng)村的房頂屋檐下,麻雀窩隨處可見,童年時期的我經(jīng)常和小伙伴扛著梯子,挨家挨戶地去別人家后房檐掏麻雀窩,這是我們那個時期在夏天的一項重要娛樂活動。
走訪過程中,我們有時會看到虎斑蛇的一部分綠油油的身體伸出屋檐,看著很是瘆人,這說明我們來得太晚了,麻雀巢已經(jīng)被它洗劫一空。
最為恐怖的是,蛇的身體沒有伸出屋檐,而是完全隱匿在屋檐里。(有可能是在等待成年麻雀歸來。)這種情況下,我們一把手伸進去摸到的可不是暖和的小麻雀了,而是冷冰冰的蛇。有小朋友遇到這種情況被嚇得直接從梯子上摔了下來,算是掏鳥窩的大代價了。
所以,那時候大人們十分反感我們掏麻雀窩: 一是爬高可能有風(fēng)險,二是可能碰到蛇。他們還嚇唬我們說:“受驚的蛇無路可逃,會直接鉆進人嘴里”。
生活在鄉(xiāng)下民宅周圍的虎斑蛇,對于有人類靠近的威脅,表現(xiàn)得很遲鈍,因此給人一種傻頭傻腦的印象。它們應(yīng)該是已經(jīng)習(xí)慣了周圍人類的活動,這一點很像未名湖邊被游人慣壞的野鴨和麻雀。
2019年夏天的一次經(jīng)歷讓我印象十分深刻,當時在田間小路溜達,遇到兩位工人正在路邊施工,聲響很大,而正對他們腳下約三米遠的野渠邊,一條虎斑蛇正若無其事地捉金線蛙。他們發(fā)現(xiàn)它后,便用土塊砸,受驚的蛇判斷不出是哪個方向來的危險,竟然直接往岸上爬,爬向他們,后來才醒過悶兒來,快速逃回水里。
這種蛇不僅呆蠢,性情也很溫順,極少主動咬人。華北地區(qū)進入十月中旬后,天氣越來越冷,草木枯萎,農(nóng)田開始陸續(xù)被收割,蛙蟾多向水域附近遷移,活躍于農(nóng)田旱地的虎斑蛇和其他蛇類也向野塘、河邊等水域集結(jié)。
蛇類冬眠之前,氣溫已經(jīng)降得足夠低,無論是蛇還是蛙蟾都對刺激變得遲鈍麻木,容易捕捉。小時候,我家村子西頭的野塘邊,能看到群蛇曬太陽的有趣景象,分布密度很高,平均每走一兩米就能碰到一條,除了虎斑蛇外,也有白條錦蛇和紅紋滯卵蛇,大部分都是小蛇,場面有點小壯觀。
跟夏天不同,這個時候的它們用樹枝就能輕易按住,印象中被按住的另外兩種蛇都很兇,做出吞咬的恐嚇姿態(tài),還直接去咬樹枝。然而小虎斑蛇就乖多了,我還抓了一條,不足20厘米長,握在手里(用衣袖包住手,防止意外被咬)并帶回家。即便在我手里,它也不怎么亂動,不時吐著信子,直到現(xiàn)在我還覺得它有幾分可愛。
因為溫順呆萌,虎斑蛇長期以來被誤認為是無毒蛇,然而在我國和日本都有媒體報道過被虎斑蛇咬傷致死的案例。研究表明,虎斑蛇能從捕食的蟾蜍體內(nèi)攝取毒素(蟾蜍是民間“五毒”之一),并存積在自身頸部腺體內(nèi),作為防御之用,面臨生命威脅時,通過擠壓頸部,將儲存的蟾蜍毒素噴射出去。另外,口腔中也具有毒腺,通過噬咬來傷害攻擊者。因此它是一種有毒蛇。
雖然它基本不會主動攻擊人,但我們必須保持警惕。我曾經(jīng)無意中踩到草叢中的蛇尾巴,被蛇反咬一口咬到褲腳。所幸當時穿的是長褲。
所以同學(xué)們?nèi)ヒ巴馔?,最好不要穿短褲涼鞋,走到草木茂盛的地方,可以找根棍子,一路打草驚蛇。
責(zé)任編輯:樸添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