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虎頭帽

喻莉娟

小妹戴著一頂虎頭帽來了，從山里來了。來時大年剛過，寒氣猶存，有這帽子保暖，小臉紅撲撲的，一張漂亮的小臉蛋兒，讓這虎頭帽襯托得更可愛。那時候，這樣的帽子，我們從來沒有見過。

那虎頭帽，棗紅色，燈芯絨做的，兩只耳朵豎起，額前大大的“王”字，用黃絲線繡的，眼睛嘴巴，棕色布裝飾，白絲線繡的眉毛胡子，這小小的虎頭帽，有如一只小老虎，生動而又有靈氣。見到小妹的人，都很驚奇這帽子，都要夸贊一番。我也像拿著個道具出去玩，贏得夸贊，很得意的。幾個同學，抱著小妹出去玩，個個關注她的帽子，我取下她的帽子，戴在頭上，一個兩歲娃娃的帽子頂在頭上，很滑稽，手舞足蹈地說，我是大老虎，要吃人的，你們怕不怕。惹得妹妹直叫。

那時候，這個從鄉(xiāng)下帶著來的帽子，我們這所謂的城市人，沒見過，覺得新奇，更沒有這個福氣戴過，便問媽媽，我們小的時候為什么沒有這樣的帽子？媽媽說，媽媽不會做這樣的帽子，街上也沒有賣的，你們就沒有戴的。小妹的這個，是外婆給她做的，要她虎虎生威，一輩子有福氣。我很是遺憾，長大以后，見過多種多樣的虎頭帽，沒再見過小妹的這種虎頭帽。

后來，時常想起小妹的虎頭帽，想起那些年月的日子。

這次到平塘卡蒲，毛南族鄉(xiāng)，這里山間田疇，藍天碧水，芳草翠綠。村寨院落，干凈整潔，風光旖旎。街道兩旁，井然有序，綠意蔥蘢，展示出一幅幅美麗的鄉(xiāng)鎮(zhèn)畫卷。走到鄉(xiāng)所在地，壩子前，有一條清澈的河，毛南河，河岸楊柳多姿，水邊滴水觀音簇擁著，葉子長得如蒲扇，綠得帶墨色。有兩個釣魚人，正專注河面上的魚竿，一個的魚兒上鉤了，一下提起魚竿，魚兒歡跳，上了岸，釣魚人的臉，喜如花開。

走到在廣場上，一個讓人震驚的虎頭帽，那是把這一輩子見過的虎頭帽，都貼上去，也做不了這么大一個虎頭帽。有多大呀，大得要用一個亭子給它擋雨遮陽。

巨大虎頭帽，威武霸氣，天地間這時候只有它?；㈩^帽安靜地在一亭子里，前額上的“王”字那樣的霸氣，讓人覺得，從兩邊的山間，似乎傳出虎虎生威的吼聲。

在一邊的石壩子上，有三五個孩子，在玩王者的游戲，有人走到他們跟前，并不影響他們的游戲。他們已經過了戴虎頭帽的年齡，我找到一個紅衣服的六七歲的女孩，她大著眼睛看我。我指著亭子里的巨大虎頭帽問，嗨，小妹妹，這個是哪樣？“虎頭帽！”她奇怪地看著我，大聲地說。意思好像是說，這個也不知道？我說，這個樣子的帽子，你戴過沒有？我不知道，那是小的時候。我笑著說，是的，是小的時候的事情，小的時候的事情怎么知道呢。

這時候，在河邊洗衣的大姐，走上小橋，向我們這一面走來。我迎上去，指著這巨大的虎頭帽，對她說，大姐，你們現(xiàn)在還做這樣帽子，給娃娃戴不？她說，有的，現(xiàn)在還有做這樣的帽子的。那為什么要在這里做這樣大一個帽子，你知道不？

她放下手上的盆，用圍腰擦著手，笑著對我說，你問到我，就對了，這是我們平塘縣卡蒲毛南族鄉(xiāng)一百多個婦女制作的，用了3個多月的時間。它高3.89米，底部周長9.95米。2016年，通過吉尼斯世界紀錄認證，成為世界上“最大的虎頭帽”。

毛南族這個在我國僅有10萬人口的少數(shù)民族，在這“虎頭帽”所在的地方平塘卡蒲鄉(xiāng)，有3萬人口。毛南族是一個世代尊重女性的少數(shù)民族，女性都勤勞能干，手巧?；㈩^帽是她們世代相傳的工藝品。傳說，在婦女帶著小孩兒到田邊山腳勞動的時候，娃娃就放在田邊地頭，為了驅趕山間的猛獸，特地做成外形酷似老虎頭的帽子，帽子色彩鮮艷，威武神氣，給娃娃戴上虎頭帽，娃娃就如一只小老虎，安全。更是祈求以虎的神威顯露百邪均避，虎的神威護佑平安、健康和吉祥。

現(xiàn)在的娃娃戴虎頭帽的不多了，這個民俗以這樣的形式在這里存在，在世界存在。

這只虎頭帽，名字是“祥云神虎”，大姐說著，走到虎頭帽前。你看，虎頭帽的制作工藝復雜，需經過畫、剪、吹、印、貼、包、套、繡、縫等多種工藝合并而成。這上面的圖案，由五朵祥云相互套連組合而成，寓意五福吉祥、五福臨門，虎的鼻子，像瓶子，寓意小孩子平平安安， 8根虎須祝福小孩子順順利利長大。

“祥云神虎”按照吉尼斯紀錄挑戰(zhàn)者意思，是要做成：中國人民乃至世界人民喜愛的吉祥物，向全世界推廣中國的虎文化和毛南族的民族文化。

虎頭帽在中國有悠久的歷史，去年去西安，到當年戴著虎頭帽從鄉(xiāng)下來的小妹家，閑話虎頭帽。她對我說，你要是對虎頭帽有興趣，可以去西安博物館，有句話是，在西安，腳踩的地下都是文物。在博物館里你能見到最早出土的虎頭帽。

當然要去了解虎頭帽的歷史。

到了便知道，在我國北朝晚期開始出現(xiàn)虎頭帽，隋唐有了一定發(fā)展，而早期的虎頭帽與佛教藝術中的護法神形象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隋唐時期世俗墓葬中的虎頭帽武士俑，也有著佛教文化中天王的影子，與唐代佛教造像中的天王一樣。在盛唐時期，在童子襁褓俑中也出現(xiàn)了虎頭帽飾，西安韓森寨唐墓出土的虎頭帽嬰兒俑，是迄今所見嬰孩頭戴虎頭帽中最早的實物例證，據(jù)了解，唐代的兒童虎頭帽，很可能就是模仿了佛教天王的服飾。佛教在唐代社會各階層被廣泛篤信，唐人仿照天王帽飾，縫制兒童的虎頭帽，期望用驅邪鎮(zhèn)惡的天王佑護兒童健康成長?；㈩^帽以這樣的形式，在中國中原地域廣泛傳承，后來也擴大到其他地方。

虎頭帽作為中華民族的一個文化符號流傳，為人們喜愛。

今天在這個世界上最大的虎頭帽的面前，見識了毛南族婦女的才干、膽識，她們敢想敢干。我對介紹虎頭帽的大姐說，這帽子在做的時候有近一百人參加，那你參加沒有？她笑笑說，當然有，要不我會對它有這么熟悉，這么情重，它就是我們的寶貝。

你們這里一定有這個“祥云神虎”的紀念品虎頭帽賣了？當然有，趕場天，重大的節(jié)日，賣的很多，平時就只有一些店里有，今天天晚了，也可能關門了，明天吧！

買不到了，今天就要走了。留點遺憾吧，下次再來。我自己對自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