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動者網絡視域下曲阜楷雕的保護與傳承

杜 曉，王 躍

（曲阜師范大學歷史文化學院，山東 曲阜 273165）

近年來，國家對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傳承工作越發(fā)重視，而曲阜楷雕作為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項目，又因與儒家文化密切關聯，歷來受到社會各界的關注。然而，我們在研究中發(fā)現楷雕發(fā)展背后存在著輕保護、原料限制、傳承人困擾及行業(yè)待整合等問題，不同程度地限制著楷雕的發(fā)展。因此，本文從構建多方參與主體的異質同盟出發(fā)，探尋曲阜楷木雕刻的未來發(fā)展之路，為其他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提供借鑒與參考。

一、曲阜楷雕及其概況

2008年，曲阜楷木雕刻被列入第二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名錄，作為曲阜顏氏楷木雕刻第五代嫡傳人的顏景新先生也被評選為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傳承人，新一代的楷雕名家、藝人如顏廷軍、褚德勝、楊青軍、趙守旺、孔令友等也開始在楷雕領域嶄露頭角。曲阜楷木雕刻迎來了新的發(fā)展機遇。

楷木、楷雕，迄今約有2400余年歷史。據《說文解字》記載：“楷，木也，孔子冢蓋樹之者。”相傳由孔子弟子子貢從衛(wèi)國帶回楷苗，植于孔子墓前，后經日久天長繁衍成珍貴楷樹。子貢為報師恩手雕孔子夫婦楷木坐像，這便是最早的楷木雕刻。起初，楷木雕刻多以傳統手杖、如意為主，后轉向人物雕刻，其作品均蘊含深厚的歷史文化價值與精神教育價值。經過歷代曲折演變，曲阜楷雕已經形成獨具民族氣派和地方特色的工藝美術作品，能夠熟練采用圓雕、浮雕、透雕、鏤空雕等多種藝術表現形式，巧妙結合福壽、花鳥、走獸、祥云、松竹等雕刻元素，雕刻近百種類別，已延伸至文具、家具等新領域。

二、行動者網絡理論內涵與曲阜楷雕行動者網絡構成

行動者網絡理論（Actor-Network Theory），又被稱之為轉譯社會學理論（SociologyofTranslation），是20世紀80年代中期由法國社會學家卡龍（Michel Callon）和拉圖爾（Bruno Latour）為代表的（巴黎學派）科學知識社會學家提出的理論。這一理念充分反映在“行動者”（Factors）、“轉譯”（Translation)和“網絡”（Network）三個核心概念之中，所有與事件相關的行動者通過交互形成一個彼此聯系的網絡。行動者網絡理論將“行動者”的概念擴展到自然領域，既包括人類行動者，也包括觀念、技術、生物等非人行動者，人類行動者和非人行動者是平等的，行動者之間是一種相互認同、彼此依存又互相影響的主體間的相與關系。

作為多主體參與的復雜行動，曲阜楷雕的保護與弘揚需要各級政府部門、傳承人、媒體、企事業(yè)團體與組織協會等人的行動者和博物館、圖書館、法律規(guī)范制度等非人的行動者之間不斷建構、互動、配合并持續(xù)發(fā)生作用的運行機制。在這一機制中，政府作為核心行動者，往往通過法律法規(guī)的頂層設計進行科學規(guī)劃與統一指導，將相關部門、各級院校、企事業(yè)團體組織等相關主體納入到行動者中；文化教育部門作為中間行動者，利用學校資源，完成個人對于楷雕保護和傳承的角色與能力轉譯；傳承人作為重要行動者，是楷雕保護與弘揚的基礎，是聯系一切社會網絡的中堅力量；媒體作為建起楷雕傳承網絡的征召動員者，下傳政令，上表民意，支撐起整個空間傳承網絡；企事業(yè)單位作為行動者之一，使得對楷雕保護的資本化、商品化、產業(yè)化認知成為可能；博物館、圖書館、法律制度等非人行動者由人的行動者來設立推行，發(fā)揮著它們的文化價值與傳承作用。眾多的參與行動者之間彼此聯系、相互配合，共同構架起楷雕保護與弘揚的行動者網絡，多角度地探討楷雕未來發(fā)展的途徑，系統地保護與弘揚曲阜楷雕。

三、曲阜楷雕發(fā)展困境分析

建構多方主體共同參與的行動者網絡是未來楷雕保護與弘揚的必由之路，在各方發(fā)揮主體作用之前，必須先了解曲阜楷雕所面臨的困境，我們在調研過程中發(fā)現曲阜楷雕發(fā)展主要有以下幾方面問題。

（一）保護意識淡薄，社會參與保護力度不夠

保護經費大部分源于政府，而政府真正用于保護楷雕的經費有限。與此同時，政府主導力量不足，缺乏多層級的非物質文化遺產配套法律保護，行政法規(guī)和傳承人機制以及知識產權法等尚未落實。針對楷木雕刻傳承與保護的理論研究十分稀少，可供參考的書籍、音頻有限，理論研究已落后于保護楷雕的工作實踐。在市場中，楷雕的文化創(chuàng)意衍生品種類有限，同質化突出，對楷雕作品進行文化創(chuàng)意轉換有待加強。現階段，對于楷雕的保護多依賴于傳承人，其他社會主體的參與意識淡薄。因此，積極調動社會各主體的參與是一項十分緊急而必要的任務。

（二）楷木原料受限，楷雕變木雕

楷雕一般選用孔林中質地金黃、文理細致的上好楷木，但如今作為國家保護文物，孔林中僅余幾百棵，比黃金還要珍貴，現已禁止開采。又因楷木生長50年以上才可用于雕刻，百年以上方用于制作精品，種植周期過長，所以，現今黃連木、桃木、梨木、槐木等木材便成了楷木的替代，各類木雕作品接連涌現，而且這種現象將在未來一段時期內一直充斥著楷雕原有的市場。楷雕之魂不僅在于雕刻，還在于楷木，如果楷木這一載體消失，楷雕還會完整地存在嗎？

（三）技藝要求高，傳承人缺乏精英

曲阜楷雕制作工序復雜、難度大，習藝周期長，需沉心靜氣，耐住喧囂與浮躁，還需要藝人們精通美術、書法、設計與雕刻等，同時不能一味拘泥于傳統，要富有創(chuàng)新精神，對技藝傳承者各方面均提出很高的要求。各楷雕名家面向社會招納技藝者，學歷門檻要求低，傳承人文化水平參差不齊。目前主要在家族內傳承，傳承方式比較單一，從譜系上看后繼有人，但真正技藝精湛、雕工超群的藝人卻鳳毛麟角。

（四）市場監(jiān)管不足，行業(yè)缺乏整合

當前非遺市場監(jiān)管較為乏力，曲阜楷木雕刻店鋪呈現相對集中、比較分散的分布特點，多以個人雕刻作坊為主，生產水平不一，規(guī)模有限，抵御市場風險的能力弱。楷雕作品創(chuàng)新成本高，藝人知識產權意識薄弱，作品大同小異，缺乏特色，顧客挑選空間小。部分交易中存在以次充好現象，消費者真假難辨，消費者權益難以保障，影響曲阜楷雕的信譽與口碑。

四、行動者視域下楷雕發(fā)展困境的應對之策

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是人類普遍的意愿和共同關心的事項，各個主體在生產、保護、延續(xù)和再創(chuàng)造方面發(fā)揮著重要的作用，而在行動者網絡中，我們將與事件相關的行動者主體交互建構為一個彼此聯系的共同體，圍繞楷雕保護與傳承目標，各個行動者共同探索運行穩(wěn)定行動者網絡。

（一）政府在行動者網絡中的交互舉措

首先，政府應健全省、市、縣級市三級責任機制，加大立法力度，通過廣泛征集社會各階層意見將曲阜楷雕的搶救與保護工作納入文化保護的地方性法規(guī)建設中，建立可操作性的體制機制，各部門等積極履行經濟、政治、社會、文化服務職能。

政府為各行動主體提供全方位政策指導，明確各方職責。設立傳承人保護機制，成立楷雕專項扶持基金，給予傳承人資金獎勵與專門補貼，通過完善人才政策，牽頭舉辦培訓班，改善傳承人面臨的困境。文化教育部門引領楷雕技藝提供走入當地中小學校本課程，提供同高校合作以及繼續(xù)教育的機會。政府是“非人行動者”——檔案館、博物館、圖書館與非遺館等文化事業(yè)機構發(fā)展的領路人，由政府主持建立有關曲阜楷雕的記憶工程，通過現代影像設備將曲阜楷雕一手史料利用數字化存儲，建檔存庫。對于企事業(yè)行動者，政府應給予文化產業(yè)稅收政策優(yōu)惠，為楷雕等非遺項目建立招商引資的通道，為其引入社會資本。政府支持并鼓勵社會中的組織團體與協會行動者勇于實踐，動員社會力量和志愿者參與，推動楷雕技藝民間活態(tài)傳承。接受媒體與民眾的監(jiān)督，從多個層面出發(fā)，為各個行動主體提供行動引導和制度政策支援。

（二）教育層面行動者的運行舉措

學校等教育機構是重要的文化交流場所，專家學者以及師生應主動幫助楷雕傳承人強基礎、拓眼界、增學養(yǎng)，承擔助力普通群眾知楷雕、學技藝、促傳播的責任。

不同院校按照相應的文教政策與非遺發(fā)展現實需要，自主探索教育新舉措，著力推進“雙向”教學計劃。一方面，楷雕技藝走進學校，融入中小學校本課程，實行課上技師教授學習與課外雕刻工廠、傳習所或體驗館等研學基地實踐相結合。鼓勵鄰近的高等、專科院校開設相關性學科，吸引專家學者對楷雕進行學術性研究，從學理角度進行科研探討。在學校內設立社團組織，定期舉辦展演與社團活動，積極邀請楷雕代表人物開辦系列講堂，傳播楷木雕刻技藝。另一方面，引導楷雕傳承人和技師進入高校進行繼續(xù)教育。聯系藝術、綜合院校，實施人才交流計劃來增強傳承人創(chuàng)新服務意識、知識產權保護觀念、營銷銷售理念與宣傳推廣方法等。最后，充分發(fā)揮學校與教育在服務社會與推動文化傳承創(chuàng)新的作用，招募更多行動者，努力建構效應最大化的人力資本支撐體系。

（三）曲阜楷雕傳承人行動者的行為探索

傳承人是非遺活態(tài)傳承的關鍵，對傳承者自身的管理創(chuàng)新是傳承發(fā)展的重要前提。楷雕傳承人應具有終身學習的意識，通過繼續(xù)教育，潛心鉆研，以真才實學助力楷雕困境的解決。傳承人在政府的幫助下積極宣傳納新，制作音頻或面向大眾發(fā)布收徒簡章，完善師徒體系，吸引有志之士加入楷雕行業(yè)。同時，應督促政府推進楷木種植方案，在石門山、尼山、九仙山等地選擇性開辟楷樹種植中心，提供建議將其納入旅游觀光系統。引入創(chuàng)新機制，豐富楷雕衍生品的種類、樣式，同相關企業(yè)合作進行文創(chuàng)產品的開發(fā)。精分目標市場，針對基礎、高端消費市場以及國家層面饋贈或參與國際賽事分別走企、坊、室專項路線。密切同雕刻協會以及其他社會團體、組織的聯系，彼此磋商合作，定期舉行會談、舉辦賽事，共商傳統手工技藝的發(fā)展傳承之路。

（四）大眾媒體行動者的輿論宣傳

網絡化時代下的媒體平臺是重要的信息獲取渠道，曲阜楷雕的保護與弘揚需要借力于媒體。社會各界媒體，特別是濟寧市、曲阜市文化宣傳部門應注重曲阜楷雕的宣傳，主動做好楷雕相關新聞賽事通知，多多關注楷雕發(fā)展信息，保持楷雕活躍度。本省、本市電視臺可以跟進楷雕傳承人，以傳承人為線索拍攝紀錄片、紀實影片、音頻、圖像等，做到人物典型、問題關切、拍攝嚴謹、剪輯合理，形成曲阜楷雕的有效記錄材料。借助新興媒體，運用微信、微博、直播與抖音等新媒體平臺進行直播與互動，找尋社會熱點，吸引大眾的關注。

（五）文化企事業(yè)單位、行業(yè)學會等其他社會團體與組織的行動軌跡

文化企、事業(yè)發(fā)展勢頭迅猛，文化意識強烈，也應將弘揚非遺文化作為己任。對楷雕進行實用性文化創(chuàng)意開發(fā)，同楷雕藝人共同推出文化內涵豐富、貼近生活的文創(chuàng)產品，擴大傳統產品銷售空間，盤活楷雕，延伸相關產業(yè)鏈條，使楷雕技藝重新融入社會、潛入普通大眾的生活之中。在投資上多考慮楷雕等非遺行業(yè)，為其注入社會活力，讓資本發(fā)揮更大作用。

行業(yè)協會作為社會中介組織，致力于搭建企業(yè)與政府、傳承人與市場的橋梁。中國工藝美術協會、山東省工藝美術協會、曲阜市雕塑工藝美術協會等承擔相應的經濟、文化、立法責任，章程有序，權責清晰，目標明確，促進整個行業(yè)順利發(fā)展。行業(yè)協會研究利用行業(yè)內豐富的信息，為政府提供參考咨詢與服務，幫助曲阜楷雕獲得更多的社會認可，聚集社會力量塑造楷雕品牌。

曲阜楷雕是曲阜代表性的文化符號，更是幾千年來中國歷史文化的積淀，保護與傳承這一代表性項目刻不容緩。曲阜楷雕雖然面臨著一些共性的非遺傳承困境，但曲阜楷雕擁有獨特的發(fā)展優(yōu)勢，更易于整合多方資源、構建以曲阜楷雕為中心的行動者網絡。因此，曲阜楷雕必須把握發(fā)展機遇，主動尋求政府、學校、媒體、組織協會等社會各界的合作，完善傳承體制，注入創(chuàng)新機制，創(chuàng)造更具影響力的楷雕作品，進一步推動曲阜楷雕走出曲阜，走向更廣闊的發(fā)展平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