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晨霧中散步（外二首）

孫啟泉

遠處有人說話

我聽不清是誰

也聽不清說的是什么

深秋的樹上已落光了葉子

發(fā)黑的枝干上有露水滴落

順著田野的小徑

我走過去朝有人聲的地方

這野外太靜了

可我走了很遠

那里沒有人只有幾座墳墓

有幾只烏鴉

在墳邊的桑樹上飛走了

我想一定是死人在說話

看到我來了就隱去

是我打擾了他們的清靜

現(xiàn)在我按原路返回

在這多霧霾的早晨

我渾身在不由自主微微顫抖

犁了一天地的牛

犁了一天地的牛喘著粗氣

被父親趕到了水塘

水塘在晃蕩

它身上烏黑發(fā)亮的泥漿

在隨著快樂抽搐的肉身一絲絲地散去

蚊繩也隨著重重入水的牛身轟的一聲

在村東的小樹林里

樹上歸巢的鳥們像是在集會

累了一天的牛?。?/p>

在這水的撫摸下

伴隨著鞭痕隱隱的疼痛

現(xiàn)在終于可以享點清福了

村莊里好像來了客人

有幾聲狗叫

誰的吆喝聲都聽得真真切切

鵝和雞都上籠了

炊煙在亮著燈的瞬間升起

父親將鞭子插在水塘邊當牛樁

他起身要泡上一壺茶

待晚上美美地喝上一盅

她同泥土一起銹蝕

她不是種子

不會在春風吹綠原野時

長出露珠嘀嗒 笑臉相迎的嫩葉和花朵

她就這樣被幾個農(nóng)民埋在泥土里

連一塊石碑、一株柏樹

也沒來得及為她栽下——

只有她的母親還在為她嚎啕著

滾出如雨的眼淚 被人勸著拉走

徒留下她同一座墳塋和悲嗚的風

伴著烏鴉在麥地里黑著 嗚咽著

我認識她是附近村里的 遠近百里聞名的美人

二十才剛剛出頭 是鮮花綻放的年齡

我走到那里 佇立了一會兒

哀傷著——：人生短暫

連蒼天都不知憐惜青春和美

讓她獨自睡在墳墓里

同泥土一起銹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