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松
除了早晚增減衣服,昆明的四季是不容易察覺的。稀里糊涂地過著日子,直到黃昏,拖著疲倦往家走,才啞然驚覺一天又過去了。
天空下起小雨,等公交的時候,身邊四五個女孩,嘰嘰喳喳說笑著,我把遮雨棚讓給她們,假裝看著別處,讓她們放肆地笑成一團。
上了公交,發(fā)現(xiàn)后排還剩兩個座位,我慶幸地跑過去坐下,一個敦實黝黑的男人也跟過來坐下,他只坐了座位的三分之二,似乎有意跟我保持距離。我打量這個男人,大概四十來歲,背伸得直直的,右手抓著座位邊沿,左手握著夾在雙腿間的扁擔。扁擔上的繩子,隨著公交車搖晃,他趕緊把繩索綁好,雙手護住扁擔,那神情好像有人要搶他寶貝似的。
突然剎車,他身體歪斜撞了我的肩膀,他連忙挪動身子,說“對不起,對不起”,我說“沒關系,沒關系”。他褪色的夾克,領口袖口早已刷洗得斑白,不知是刷洗用力過大,還是干活摩擦所致,有好幾處裂縫。他的頭發(fā)修剪得整整齊齊,好似園丁精心修剪的花圃。一股濃烈的汗味鉆進鼻孔,他可能也聞到了,尷尬地挪挪身子,干咳一聲。我微笑著對他點點頭,在心里默默說:“辛勤的汗水比香水更可貴?!?/p>
我仿佛看見了,跟他同樣小心翼翼的妻子,在昏暗的燈光下做著可口的飯菜等他回家。我仿佛看見了,滿頭白發(fā)、滿臉皺紋的母親,靠在幽暗的床頭,聽他一塊兩塊數(shù)著今天的收入,比昨天多了幾塊,開心地咧開那七零八落的豁口。我仿佛看見了,他把孩子拋上天空,伸出雙手接住,孩子害怕又興奮地大叫。
汽車的鳴笛聲,淹沒了腳步聲。聽不見并非不存在,就像生活中的很多人,卑微到?jīng)]人愿意看他一眼,但卻真實地存在著,組成了這座繽紛的城市。
責任編輯:李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