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映姿
偶然在簡書與趙希君邂逅,只因那一行行溫暖又蒼涼的詩句,撩撥著我心底最柔軟的角落,每每讀來,總會喚起對人生以及生存問題的深層思考。一次偶然的機會,我把趙希君的詩推薦給詩文群。
當(dāng)有一天,師兄“跨鯨而來”攜手師姐“晏萍”,在簡書掀起一場聲勢浩大與趙希君和詩的狂瀾,我才真正了解了“漸凍癥”,而且已經(jīng)病隨十年。
趙希君1987年出生于遼寧省本溪市桓仁縣普樂保鎮(zhèn)。17歲時迷戀于木雕,拜師學(xué)藝,至20歲,已經(jīng)是這片山鄉(xiāng)遠近聞名的木雕師了。
英俊陽光的外表,理想的風(fēng)帆正剛剛起航,在這個金色的季節(jié)里,他多么希望能邂逅一位豆蔻丁香般的女孩,開始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然而,漸凍癥,這種比癌癥更為可怕在中國患病概率只有十萬分之四的不治之癥,活生生地撕裂了趙希君所有對生活的美好向往,21歲,他就被宣判進入了生命倒計時。
漸凍癥,其醫(yī)學(xué)術(shù)語稱為“肌萎縮側(cè)索硬化”,簡稱ALS,在英國又被叫作運動神經(jīng)元病。患者的心智、敏銳雖然一如常人,但會眼睜睜看著自己肌肉逐漸萎縮和無力,以致癱瘓,身體如同被逐漸凍住一樣。如我們所熟悉的一代理論物理學(xué)大師霍金,以及美國著名棒球明星Lou Gehrig都是漸凍癥患者。漸凍癥一般可分成五個時期,即癥狀開始期、工作困難期、生活困難期、吞咽困難期、呼吸困難期。
多少個漆黑無邊的長夜里,一顆年輕的心在深不見底的黑洞里直線下墜,對生命的渴望,對死亡的恐懼,對現(xiàn)實的無奈,一切的一切,就像一把鈍刀子,狠狠地在這顆惶恐的心上來回摩搓,乃至血肉模糊,痛到失去知覺。
同時,被這個晴天霹靂擊倒的還有趙希君的父親。離異十年,一個堅強的大山男人,面朝黃土背朝天,獨自刨耕著兩畝地將兩個孩子拉扯長大,正滿心喜悅地對生活幸福曙光翹首企盼,卻迎來了兒子不治之癥的一紙判決書……最后,在殘酷而無奈的現(xiàn)實面前,父子兩人還是堅韌地接受,并選擇用微笑去面對人生,雖然已經(jīng)無法實現(xiàn)“你養(yǎng)我小,我養(yǎng)你老”古老美麗的誓言,但父子能夠相伴度過余下的分分秒秒,也是心中莫大的安慰。
初時,趙希君還能給父親搭把手,干點力所能及的農(nóng)活,慢慢地,隨著四肢的逐漸萎縮,已無法再下地干活,于是,他就在網(wǎng)上開了一家賣木雕工藝品的網(wǎng)店,一則可以貼補些家用,二則也可在寂寥的長日,撫摸這些熟悉的木雕工藝品,就仿佛是對自己昔日木雕生涯的深情回眸。在這個大山里,日子如常流轉(zhuǎn),每天一早起來,父親就幫趙希君洗臉、刷牙、大小便、吃早飯,做完這些,父親會把趙希君推到電腦前,而他會通過唯一可活動的右食指與外界保持聯(lián)系。有時父親也會推著趙希君去外面轉(zhuǎn)轉(zhuǎn),出了家門,俯首是蒼翠之綿綿青山,身畔是溪水緩緩流淌,家鄉(xiāng)的風(fēng)景依然是那么美,只是那個追夢的少年再也無法在這方天地里自由奔跑,而只能徒然地看著年老的父親為自己一生操勞。
長年的勞累使父親備受腰病困擾,無法再下地干農(nóng)活,面對父親,趙希君內(nèi)心的痛苦與愧疚不言而喻,就如他在《我的父親我的世界我的愛》中所寫下的:
春天,讓我如何言情
怕那個字一說出口,便害得您和我一起痛著卻不敢說疼
夏天,讓我如何相約一起沐雨聽風(fēng),生怕我的風(fēng)雨泥濘您的前程
秋天,有我枯萎的風(fēng)景,一定讓您心痛,多想把這季節(jié)就此葬送,留下我最完美的笑容
冬天,讓我怎敢說冷,怕您伸出手為我擋風(fēng),我能焐熱您的手,卻焐不熱您的夢
我該拿什么奉獻給您,歲月,這般無情,我,又這般無用
病魔摧垮了趙希君的身體,卻沒有摧垮他堅韌的意志,他那羸弱的身體里涌動著如潮的大愛,感動并感染著社會。
2014年某一天,當(dāng)趙希君得知當(dāng)?shù)赜袀€女孩身患癌癥時,他與慈善組織取得了聯(lián)系,想捐贈100元錢,該慈善組織的成員見到趙希君后,除了驚愕便是震驚,只見他嶙峋瘦骨聳立,全身肌肉萎縮,近看猶如一具人體骨骼模型,而那張憔悴不堪的臉龐卻始終洋溢著沉靜的微笑,一如暖陽,流入人心。面對這100元錢,該組織的成員一再推辭,無論如何,怎么可以接受一個連生活都已經(jīng)無法自理的男孩的捐贈呢,他也是一個需要得到社會幫助的人呀!但最后,趙希君的一番話還是令她收下了,趙希君用顫抖又模糊的聲音說道:“姐姐,我自己得的是不治之癥,哪怕用再多的錢也無法留住生命,而這100元錢,至少可以給這位女孩帶去一份生的希望,我是真心想幫她的?!?/p>
在場之人無不潸然淚下。
早在2012年的某一天,深感自己的肌肉萎縮癥狀在不斷地加劇,趙希君就對父親說:“爸,我想在死后,把眼角膜捐給需要的人?!甭劥搜裕赣H老淚縱橫,但知子莫若父,還是答應(yīng)了兒子的要求,他只是久久地久久地抱著骨瘦如柴卻依然愛心涌動的兒子。2013年7月,趙希君與紅十字會簽下了眼角膜捐贈協(xié)議,同時,也寫下了這樣的文字:“我把我的光明,留給另一個需要光明的人,讓我的光芒永留人間,還有人可以替我看世間的美好?!?/p>
而今,趙希君的癥狀已經(jīng)發(fā)展到了第四個時期,即吞咽困難期,生活已經(jīng)完全不能自理,唯一能支配的就是一根右食指,通過鼠標(biāo)點擊軟鍵盤與外界的病友保持聯(lián)系,每天,彼此報個平安。
趙希君留下一個愿望,他在給“跨鯨而來”的信中說:“我愿為器官捐獻的宣傳盡一份力,哪怕能影響一個人捐獻,也是生命的接力,以另一種方式讓生命繼續(xù)?!?/p>
責(zé)任編輯:蔣建偉
美術(shù)插圖:劉 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