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與周邊國家共建“一帶一路”：現(xiàn)實挑戰(zhàn)與推進路徑*

楊鹍飛 ，王 冉

（1.伊犁師范大學中國新疆與周邊國家合作發(fā)展研究中心，新疆 烏魯木齊，835000；2.四川大學中國西部邊疆安全與發(fā)展協(xié)同創(chuàng)新中心，四川 成都，610064；3.伊犁師范大學中，新疆 烏魯木齊，835000）

一、問題的提出

2013年9月7日，習近平主席在哈薩克斯坦納扎爾巴耶夫大學提出共建“絲綢之路經濟帶”的戰(zhàn)略構想。10月3日，在印度尼西亞國會演講時提出與東盟國家共建“海上絲綢之路”的愿景，這兩大構想簡稱“一帶一路”倡議。隨即成為社會各界的熱點話題，學術界也進行較為熱烈的討論。最初學術界的研究主要是關注“一帶一路”建設的戰(zhàn)略內涵、有利條件和重大意義。①袁新濤.絲綢之路經濟帶建設和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建設的國家戰(zhàn)略分析[J].東南亞縱橫，2014（08）:3-8。當前學術界逐漸將研究重點轉移到“如何推進‘一帶一路’建設”上來，對于“一帶一路”建設思路的探討，主要有兩種思維模式，一種是區(qū)域研究視角，關注中國與沿線國家或國家聯(lián)盟之間的對接問題。有研究者認為，應當將孟中印緬經濟走廊和大湄公河次區(qū)域建設納入“一帶一路”；②任佳，王清華，楊思靈.構建新南方絲綢之路參與“一帶一路”建設[J].云南社會科學，2014（03）:1-6。另一種是學科研究視角，根據(jù)研究者興趣重點關注政治③馬昀.“一帶一路”建設中的風險管控問題[J].政治經濟學評論，2015，6（04）:189-203。、經濟④林樂芬，王少楠.“一帶一路”建設與人民幣國際化[J].世界經濟與政治，2015（11）:72-90+158?；蛭幕萼嵤岿i.一帶一路建設中文化交流機制的構建[J].學術交流，2015（12）:112-117。因素對“一帶一路”建設的影響。

（一）以“國家為本”的困局

自1648年《威斯特伐利亞條約》簽訂之后，現(xiàn)代民族國家逐漸成為國際法的基本單位，也確立了國際交往的主權平等基本原則。國家間的平等交往也意味著國家自主性，必然以國家利益為本作為衡量國家間交往行為及態(tài)度的標尺。所謂國家自主性，就是相對于社會力量而言，國家獨立于社會進行自我決策的程度。①朱天飚.比較政治經濟學[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6:10-89。國家擁有合法使用強權去動員資源，依靠組織機構去實現(xiàn)自己的目標和利益，“國家是一個具有自主行為能力的組織實體”②張靜.法團主義[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8:50。。

全球化時代的今天，任何一個國家都不可能完全封閉狀態(tài)下發(fā)展，都必須在國際交往和經濟交換過程中發(fā)展自己。而國家自主性意味著在國家交往中的國家是理性自私的行為體，是以自己國家利益和目標為依歸。在國家本位視角來看，政府、社會組織和個人進行國際交往過程中，以國家利益為最高標準，個人或團體利益必須服從國家利益。從政治上講，由于前蘇聯(lián)和地緣政治因素，俄羅斯視中亞為其后院，中亞國家更靠近俄羅斯；從經濟上講，中亞國家更愿意搭上中國這班“快車”，從“一帶一路”建設中獲取更大經濟利益。經過多輪談判協(xié)調，雙方于2015年5月8日共同簽署并發(fā)表了《關于絲綢之路經濟帶建設與歐亞經濟聯(lián)盟建設對接合作的聯(lián)合聲明》，中亞國家也因此排除了在中俄兩國之間“選邊站”困境。另一方面，國家經濟實力的提升為推進“一帶一路”建設提供了堅實的保障，沿線國家也渴望獲得中國國家資本的支持。但是，以國家為本位則意味著被投資國更關注總體國家利益，容易忽視民間社會群體的利益。

（二）合作共贏的“中國方案”

近代以來，西方國家通過掠奪殖民地、奴隸貿易等反人類的罪惡手段獲得資本的原始積累，通過鴉片貿易、侵略戰(zhàn)爭剝奪亞非拉國家，并在20世紀發(fā)生了兩次世界大戰(zhàn)，無數(shù)生靈慘遭涂炭。此后，核武器的出現(xiàn)和長達半個世紀的冷戰(zhàn)，似乎表明人類在自我毀滅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2015年12月31日，國家主席習近平發(fā)表新年賀詞，提出構建新型國際秩序觀——“構建以合作共贏為核心的新型國際關系，打造人類命運共同體”③習近平.國家主席習近平發(fā)表二〇一六年新年賀詞[EB/OL].http://news.xinhuanet.com/politics/2015-12/31/c_1117643074.htm。。這是超越“零和博弈”思維的戰(zhàn)略思想，是從人類根本利益的高度出發(fā)為世界提供的“中國方案”，并希望“國際社會共同努力，多一份平和，多一份合作，變對抗為合作，化干戈為玉帛，共同構建各國人民共有共享的人類命運共同體”④習近平.國家主席習近平發(fā)表二〇一六年新年賀詞[EB/OL].http://news.xinhuanet.com/politics/2015-12/31/c_1117643074.htm。。

“一帶一路”建設涉及到國家間的利益、合作與平衡關系，從國際政治理論視角去思考“一帶一路”建設成為一種學術自覺。一旦從國家關系思考這個問題，如何從“一帶一路”建設中維護和發(fā)展自己國家的利益成為一種“優(yōu)先選項”，“一帶一路”建設過程中應予以關注的重大問題。目前，國內學術界對于“一帶一路”建設的研究，更多是從“物”的視角探討推進路徑，缺少一種從“人”的角度去考慮的思維或觀念?；诖?，筆者擬從人本主義視角出發(fā)，將“人本主義”作為一種價值尺度和思維方式，來理解和解決“一帶一路”建設過程中所遇到的問題，強調沿線各國人民的合法權益及其主體性，而不僅僅只考慮某一國或某一階層的利益，促進沿線國家人民的共同利益與福祉。

二、中國與周邊國家推進“一帶一路”的現(xiàn)實挑戰(zhàn)

（一）周邊區(qū)域存在利益糾葛，部分國家政治互信不足

中國傳統(tǒng)文化認為，“人若無信，不知其可?！蓖瑯?，在國際社會，信任是國家之間交往的基本前提，也是國際行為體之間合作的基礎性條件。但是，當代西方現(xiàn)實主義國際關系理論則假定世界的無政府狀態(tài)，國家間也是一種“狼與狼”的關系——懷疑和猜忌是常態(tài)⑤王日華.中國傳統(tǒng)的國家間信任思想及其啟示[J].世界經濟與政治，2011（03）:100-121+159。。國家間的信任是一種重要的資源，是影響國家間關系的社會資本和變量。國家間互信主要是指政治互信，“是指超越意識形態(tài)和社會制度異同，摒棄冷戰(zhàn)思維和強權政治心態(tài)，互不猜疑，互不敵視，各國應經常就各自安全防務政策以及重大行動展開對話與相互通報?！雹尢萍诣诼?lián)大闡述互信互利平等協(xié)作的新安全觀[EB/OL].（2002-09-14）[2016-08-30].http://www.china.com.cn/chinese/2002/Sep/204213.htm。

中國倡導和推動“一帶一路”建設，沿線沿路國家間的政治互信則是重要的基礎性變量。然而，在一部分區(qū)域國家間依舊存在歷史遺留問題或領土糾紛，造成國家間的政治信任薄弱甚或缺失。譬如，中日關系因日方否認和美化侵略亞洲鄰國的歷史，更因日方在釣魚島問題上所采取的“國有化”措施，也嚴重傷害了中國人民的感情。無論是民間，還是政府層面，對于日本這些毫無信義的做派，極為憤慨。時至今日，中日政治互信的基礎幾近歸零。2017年初，韓國決定同意美國部署“薩德”導彈，嚴重侵蝕近年來中韓共同努力所建立的政治互信，一旦“薩德”導彈部署完畢，將對東北亞局勢產生深遠影響，不僅危害中國和俄羅斯的安全利益，更是危害半島和平，或引發(fā)朝鮮的軍事報復，甚或引發(fā)半島核危機，任何一種局面的出現(xiàn)，必將引發(fā)東北亞動蕩不安，“一帶一路”的東北亞路線也將化為泡影。再譬如，2016年菲律賓提出的所謂“南海仲裁案”，是由美國背后操弄、日韓等國予以配合，利用中菲兩國南海島礁爭議，試圖制造“南海不屬于中國”的國際輿論，引導相關國家民眾仇恨中國，撕裂中國與菲律賓甚至東盟的關系。主要有兩個目的：一是阻滯中國全面控制南海的進程，二是撕裂中國與周邊國家關系（主要是東盟國家）。一旦實現(xiàn)上述目的，海上絲綢之路經濟帶建設將停滯于家門口，必將嚴重破壞中國的“一帶一路”倡議的實施。

以上案例折射出中國與周邊個別國家間政治互信上存在嚴重的問題，更遑論其他國家之間也存在些許歷史問題或沖突，例如俄羅斯與烏克蘭、俄羅斯與格魯吉亞、土耳其與亞美尼亞，等等，這些國家都是“一帶一路”重要節(jié)點國家，這些國家間的政治互信基礎薄弱，也是“一帶一路”建設過程中必將面對的重大挑戰(zhàn)。

（二）資本邏輯的逐利性，放大國家間的利益沖突

“資本”作為現(xiàn)代社會極為時髦的詞匯，“資本”的含義卻是眾說紛紜。中世紀拉丁文中的“資本”主要是指可以實現(xiàn)財富增值的牛羊等家畜，現(xiàn)代意義的“資本”主要被視為一種生產要素。馬克思認為，資本是生產剩余價值實現(xiàn)價值增值的首要條件，“資本不是物，而是一定的、社會的、屬于一定歷史社會形態(tài)的生產關系”①中共中央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著作編譯局.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 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3:103。資本憑借先天的優(yōu)勢建構符合資本發(fā)展的社會制度和機制，創(chuàng)造剩余價值，保證資本增值的實現(xiàn)，這就是資本的自身邏輯。有研究者將“資本邏輯”總結為：“就是資本不遺余力、不擇手段、永無滿足地追逐利潤以實現(xiàn)自我增值的存在邏輯?！雹诿仗?資本邏輯與經濟正義[J].湖南師范大學社會科學學報，2010（05）

“一帶一路”倡議是在歐洲金融危機演化為世界經濟危機的大背景下提出來的，曾一度被誤讀為“中國版馬歇爾計劃”③“一帶一路”絕非中國版“馬歇爾計劃”-新華網[EB/OL].http://news.xinhuanet.com/world/2015-06/16/c_127922263.htm。。雖然這一說法嚴重不符合事實，但是卻反映了中國將充分發(fā)揮資本存量和基礎設施建設方面的優(yōu)勢，與沿線國家進行資本層面的合作，加大對基礎設施建設落后國家的投入，促使世界早日走出經濟危機的泥沼。中國資本具有強烈的“走出去”意愿，通過對相關國家投資獲得經濟回報，這是資本邏輯的必然。中國資本主導建立的“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秉承“和平合作、開放包容、互學互鑒、互利共贏”理念，“一帶一路”強調“共商、共建、共享”。中國資本既有國有資本，也有民間資本。國有資本會秉承國家意志，以合作共贏為第一要務。然而，資本這種逐利性決定了中國資本也不會做“活雷鋒”，必然會將利潤為優(yōu)先考量，尤其是民間資本。并因此引發(fā)投資國和被投資國潛在的經濟沖突，一旦處置不當，資本邏輯必然放大國家間的這種利益沖突。

（三）文明多樣性差異可能引發(fā)文化沖突

“一帶一路”所涵蓋的區(qū)域主要是亞洲、歐洲和非洲東海岸國家，這是多文明多宗教的區(qū)域，基督教、伊斯蘭教和佛教等宗教信徒眾多，歐洲文明、儒家文明和印度文明相互接觸相互交流業(yè)已數(shù)千年。歷史上曾發(fā)生過數(shù)十次不同宗教間的戰(zhàn)爭，如十字軍東征；也發(fā)生過不同教派間的戰(zhàn)爭，如基督教的天主教與新教之間的戰(zhàn)爭。即便是在現(xiàn)代，也有五次宗教因素起關鍵作用的“中東戰(zhàn)爭”。因此可以講，不同宗教或不同文明之間存在巨大的鴻溝，也有難以逾越的文化障礙，為文化沖突的發(fā)生提供了前提可能。

具有深厚宗教背景的文明容易因宗教問題引發(fā)沖突，與此不同的是，中華文明并不依賴于宗教，具有很強的包容性。古絲綢之路的興起與發(fā)展就是極好的例證，它促進了東西方文明的交流，東方中國的絲綢、茶葉、瓷器等特產遠銷歐洲，深受歐洲上層貴族的喜愛。尤其是《馬可波羅游記》在歐洲的傳播，西方各階層都對中國文化產生濃厚的興趣。此外，中華文明的包容性吸引不同宗教不同文化背景的商人定居中國。以猶太人為例，作為一個獨特文化傳統(tǒng)的民族，自羅馬時代，流散于世界各地2000 余年，深受歐洲國家的歧視和迫害，甚至于二戰(zhàn)期間曾發(fā)生600 萬猶太人被屠殺。但是，自漢唐至民國，不斷有猶太人沿著絲綢之路來中國定居生活，而且中國歷史上從來沒有發(fā)生過反猶太主義運動。①石競琳.中國歷史上為什么沒有反猶主義[J].世界民族，2016（01）:14-23。

但是，中國文化的包容性不意味著走出國門后也會受到其他文化的歡迎，尤其是近代以來中國的急劇衰落造成西方列強的侵略，諸多恥辱性事件和不平等條約也造成西方社會對中國文化的歧視。近年來中國綜合國力的不斷上升，尤其是西方國家深陷經濟危機的兩相對比之下，一些西方國家罔顧事實地視中國為“暴發(fā)戶”，而因此也不同程度地歧視中國發(fā)起的“一帶一路”倡議?！耙粠б宦贰背h首要目標是要通過基礎設施建設促進區(qū)域間互聯(lián)互通，促進區(qū)域資源的整合與合理配置。隨著基礎設施建設的推進，沿線國家間的資源物資交流增多，人員交流也將因此而更加頻繁。這就意味著不同文化群體之間的互動增多，多元文化的碰撞與交流可能引發(fā)文化沖突和排斥。在此背景下，“如何增進‘自我’與‘他者’的相互理解，消解文化多元性誘發(fā)的各種社會后果，已然成為全球化時代的一個新命題?！雹谥艽篪Q.文化多元性與全球化背景下的他者認同[J].學術研究，2012（06）:33-37+159+1。總言之，文化差異性的存在，必然影響其他民眾對中國及其發(fā)起的“一帶一路”的不同看法，或成為文化沖突的潛在隱患。

（四）國際社會分工復雜化，中國易被“污名化”

隨著信息和交通技術的進步，全球化步伐越來越快，深刻地影響著國際社會生產分工與布局。發(fā)達國家占據(jù)產業(yè)鏈的頂端，不發(fā)達國家成為勞動密集型產業(yè)的主要聚集地，承擔最大的勞動量并創(chuàng)造最大的工業(yè)價值，但卻獲得最少的利潤。中國等新興國家處于上升階段，既有低端產業(yè)，也有部分高精尖生產技術，一些西方媒體和國家不正視中國和平發(fā)展過程中的進步以及對國際社會的特殊貢獻，更不愿意看到中國在某些領域能夠與西方競爭，妖魔化中國在國際社會分工體系中的角色。

“一帶一路”倡議力圖發(fā)揮中國的基礎能力建設優(yōu)勢，與沿線國家合作改善其基礎設施，并形成互聯(lián)互通的利益共同體。沿線國家既有和中國產業(yè)互補的優(yōu)勢，也有與中國產業(yè)結構相似并有競爭性的一面，因此，中國的“一帶一路”倡議既帶來了機遇，也影響相關國家在國際分工體系中的角色和地位，也會深刻改變其國內社會生產體系和分工。涂爾干認為，分工像一個巨大的輪轂，能夠重塑社會結構和道德習俗，使社會陷入巨大的危機。③埃米爾·涂爾干.社會分工論.渠東[M].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00:50。也就是說，若有關國家響應“一帶一路”倡議，調整本國產業(yè)結構適應世界經濟趨勢，必然引發(fā)社會結構的急劇變遷，原有與社會相適應的道德也會喪失活力和影響力，可能因此引發(fā)經濟危機和社會動蕩。一些西方媒體乘此時機將“污名化”中國，以增加中國與沿線國家的深度合作的阻礙性因素。僅以印尼高鐵項目為例，日本媒體曾毫無根據(jù)地污蔑性報道中國高鐵技術是“抄襲”日本新干線。④美媒稱日本指責中國高鐵“抄襲”是出于嫉妒和受挫心態(tài)_國際新聞_環(huán)球網[EB/OL].[2016/9/29].http://world.huanqiu.com/roll/2010-12/1322984.html。中國高鐵技術輸出印尼，對于雙方而言百利而無一害，僅因為和日本競爭關系就被污名化，更不要說中國產業(yè)結構相似的沿線國家。

三、中國與周邊國家共建“一帶一路”的推進路徑

（一）民間交往推進國家關系

隨著近年來“一帶一路”倡議落實行動的不斷推進，在國際上也引發(fā)強烈反響和熱烈討論?！耙粠б宦贰毖鼐€國家的利益訴求多樣以及外部因素復雜，因此其實施也面臨復雜的挑戰(zhàn)和干擾。具體而言，沿線絕大部分中小國家持歡迎態(tài)度，而一些沿線大國和域外國家卻持疑慮、觀望或抵制的態(tài)度。以印度為例，作為沿線大國既想分享“一帶一路”戰(zhàn)略所帶來的好處，又擔心這一戰(zhàn)略所帶來的風險。⑤馬建英.美國對中國“一帶一路”倡議的認知與反應[J].世界經濟與政治，2015（10）:104-132+159-160。這種觀望態(tài)度是中印兩個國家間政治關系在印度社會的一種反映，由于中國和印度之間存在領土爭議也因此發(fā)生過軍事沖突，更因為中國對巴基斯坦的全天候友好關系的疑慮，從官方到民間對“一帶一路”的態(tài)度是從最初的懷疑到現(xiàn)在的觀望?？傮w上講，印度民間態(tài)度對官方的定位有著巨大的影響。

迄今為止，“一帶一路”倡議已經獲得沿線國家政府層面的積極響應，但是民間對其認知度并不高。①金玲.“一帶一路”:中國的馬歇爾計劃?[J].國際問題研究，2015（01）:88-99?！耙粠б宦贰背h是開放的區(qū)域經濟發(fā)展規(guī)劃，不是政府層面的無償援助，其主體主要是來自非官方的企業(yè)，民間認知度和態(tài)度有利于降低企業(yè)的運營成本，也是影響企業(yè)產品接受度的重要因素。因此，推進“一帶一路”建設，需要通過民間交往推動政府間和國家間的關系。一般而言，“民間交往先于官方交往而產生，它不是外界強壓的，而是自發(fā)的、自愿的，是人類社會發(fā)展過程中自然產生的一種內在需求?！雹谖湟?論民間交往在中日關系史上的地位[J].日本學刊，2014（01）:1-15?？梢酝ㄟ^高校和智庫之間的合作與交流，通過諸如國際研討會、媒體峰會以及海外留學生基金資助等形式提高沿線國家民間對“一帶一路”倡議的認知與認可度。

（二）創(chuàng)新合作型經濟惠及民眾

從工業(yè)發(fā)展史來看，制造業(yè)是國家現(xiàn)代化不可逾越的階段，基礎設施建設則是制約一國經濟發(fā)展重要核心因素。從目前來看，“一帶一路”沿線的經濟欠發(fā)達國家，在制造業(yè)和基礎設施建設方面面臨資金不足、技術落后以及發(fā)展能力孱弱等問題；而中國在這兩方面具有強大的生產供給能力，更不缺資金與技術，中國與沿線國家具有巨大的經濟合作潛力和空間。③申現(xiàn)杰，肖金成.國際區(qū)域經濟合作新形勢與我國“一帶一路”合作戰(zhàn)略[J].宏觀經濟研究，2014（11）:30-38。同時，我們應當看到，經濟一體化不僅僅是實現(xiàn)產品與生產要素跨國自由流動的過程，也是各國經濟單位差別化消失的過程。④Ross B.Emmett.The Customs Union Issue[J].Journal of the History of Economic Thought，2015，37（4）。這意味著經濟一體化會帶來積極的生產要素跨國優(yōu)化配置，也意味著照顧性差別政策因素取消的不利一面。

經濟一體化帶來的負面影響不可忽視，需要創(chuàng)新經濟合作方式，堅持以人為本的理念，充分考慮當?shù)鼐蜆I(yè)市場和社會效應。從近年來中國對外投資基礎設施建設的經驗來看，中方提供資金和工程技術支持情況下，通過培訓和雇傭當?shù)貏趧恿Φ姆椒ㄒ蕴岣弋數(shù)鼐蜆I(yè)水平和人均收入，但是，這種勞動力本土化嘗試幾無成功案例，往往是中方企業(yè)不得不從國內雇傭兵派遣熟練工人至海外。其中的一個重要原因是，當?shù)毓と宋幕讲桓?，接受技能培訓的意愿和能力不強，致使勞動力成本過高容易增大企業(yè)項目運營失敗風險。但是，從另一方面講，如果大量雇傭派遣國內勞工，當?shù)孛癖姛o法從項目工程中獲益，容易引發(fā)仇恨和抗議，反過來增加企業(yè)運營風險和成本，形成“企業(yè)要盈利”與“民眾要福利”的兩難窘境。這一困境實則反映了兩種經濟發(fā)展理念的差異：是物本主義還是人本主義？從物本主義講，企業(yè)盈利是第一位的，而人本主義則要堅持以人的全面發(fā)展為核心，企業(yè)也應負相應的社會責任。

其實，“企業(yè)要盈利”與“民眾要福利”并不矛盾。從短期來看，企業(yè)盈利才能持續(xù)發(fā)展；但是，從長期來看，企業(yè)要堅持以人為本，堅持造福社會，增進當?shù)孛癖姼ｌ?，才能獲得當?shù)孛癖婇L久穩(wěn)固的支持。實現(xiàn)這兩者統(tǒng)一的前提，必須是有實力的大型企業(yè)，只有它們才會有長遠規(guī)劃和承擔長期運營的風險和能力，這是中小企業(yè)難以望其項背。具體投資合作方式上，一定要因地適宜，選擇能夠惠及當?shù)厣鐓^(qū)的方式。譬如，可以考慮讓他們以土地或其他生產材料入股或直接購買股份的方式成為股東，能夠從企業(yè)發(fā)展中獲益。

（三）文化交流促進“民心相通”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國之交在于民相親”“關系親不親，關鍵在民心。”⑤習近平.習近平談治國理政[M].北京:外文出版社，2014。國家間友好的最厚重的基礎在于“民心相通”。所謂“民心相通”的“民”不僅僅指政府官員和社會精英，更重要的是普通百姓?！案骷壒賳T、媒體人士、專家學者、企業(yè)家，也包括普通民眾，人人都是友誼的傳播者。”⑥李自國.“一帶一路”愿景下民心相通的交融點[J].新疆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6（03）:67-74?！粠б宦贰鼐€64 個國家的人口總量為30.8 億，約占全球總人口的44%?！雹摺耙粠б宦贰毖鼐€主要國家分布-正點國際[EB/OL].http://www.qqfx.com.cn/news/43663.html，2016-10-04。這也是一個多種族、多民族、多文化的區(qū)域，不同宗教和文化背景的人們有著不同的思維方式和認知模式，對于同一件事物的評價或感受會有不同程度的差異性。不同民族之間，只有在了解對方思維模式情況下，才能夠真正做到相互理解，才能做到“民心相通”。

每個人都會因為自己習得自己民族文化過程中形成獨特的思維習慣或方式，這種思維習慣或方式就是具有獨特民族文化基因的思維模式。因此，只有通過學習了解對方的民族文化，才能從根本上理解對方的思維方式。國家之間的文化交流是各國人民相互了解對方的一種具體形式，但是，僅僅依靠國家政府層面的文化交流活動，是無法真正做到“民心相通”，這只是一種“官方認可”。雖然官方文化交流具有一定的積極象征意義或合法性，是對民間文化交流的一種鼓勵和引導，普通民眾和社會團體之間的民間文化交流才是不同國家間文化交流的根本。從文化交流層面來看，需要政府間建立文化交流協(xié)調機制，鼓勵“一帶一路”沿線國家開展官方文化交流活動；另一方面，需要各國通過立法或制定政策，祛除阻滯或影響國家間文化交流的障礙性因素，鼓勵本國民眾和社會團體參與國家間的文化交流，促進沿線國家間的“民心相通”。

（四）提高媒體國際傳播力應對“污名化”難題

媒體新聞報道有正面新聞和負面新聞之分，正面新聞有利于樹立事物的正面形象，擴大正面形象的影響力。①卿志軍.標簽化:負面新聞對事件形象污名化的策略[J].當代傳播，2014（05）:101-103。古代中國在西方社會中的良好形象至晚清時已喪失殆盡，近代西方社會流傳的一種極端種族主義論調——“黃禍論”，是西方國家對中國“污名化”的一次高峰?！包S禍論”的始作俑者是俄國人巴枯寧②楊鵬.中國近代史上的“黃禍”論辨析[J].理論月刊，2013（02）:101-104。，他在了《國家制度和無政府狀態(tài)》一書中污蔑中國人對白種人是一種威脅，歐洲應該小心提防。“黃禍論”經過報紙媒體的喧囂，中國和中國人的形象在西方民眾中產生極為負面的影響。

近代中國國力衰弱時被“污名”為“東亞病夫”和“黃禍”，而新世紀國力上升則是“黃禍論”的變種“中國威脅論”。③陳安.“黃禍”論的本源、本質及其最新霸權“變種”:“中國威脅”論——中國對外經濟交往史的主流及其法理原則的視角[J].現(xiàn)代法學，2011，33（06）:10-36。兩種觀點都是西方中心主義的霸權邏輯，媒體在“污名化”中國的過程中堪稱“居功至偉”?，F(xiàn)代媒介手段多樣，其影響力更是滲透到社會的方方面面。在國際政治過程中，具有全球主導地位的媒體通過操縱、拼接或雜糅的方式，擴張其國家利益。2013年中國剛一提出開放包容的“一帶一路”倡議，立刻被西方媒體“污名化”為具有新殖民主義色彩的“新馬歇爾計劃”，給“一帶一路”倡議的國際傳播實施制造了巨大的輿論阻力。④黃俊，董小玉.“一帶一路”國家戰(zhàn)略的傳播困境及突圍策略[J].馬克思主義研究，2015（12）:121-127。同時，我們應該看到，“一帶一路”倡議的國際宣傳中存在很多經驗與教訓，最初有媒體將“一帶一路”倡議被解讀為中國自己的戰(zhàn)略舉措，不加考究地使用“戰(zhàn)略”一詞，很明顯，“戰(zhàn)略”一詞不能表達出“倡議”的開放包容性和非強迫性。這樣的錯誤性報道宣傳甚至出自于我國官方媒體，這充分體現(xiàn)了我國媒體的不成熟和缺乏專業(yè)性。

從上述分析可知，祛除“污名化”“一帶一路”倡議，需要從以下三個方面做起：一是培育本國媒體影響力，形成國際品牌，提高我國媒體的國際傳播能力，從而打破西方“媒介帝國主義”的話語壟斷，為“一帶一路”建設正名；二是“打鐵還需自身硬”，增強媒體人的專業(yè)化程度，吸納具有國際政治學背景的大學生進入媒體從業(yè)隊伍，提高媒體隊伍的國際政治敏銳度，從而避免由于缺乏專業(yè)性的話語引發(fā)無可挽回的損失；三是加強于沿線國家知名媒體的合作力度，可以通過互持股份等方式形成利益共同體，共同為“一帶一路”建設的宣傳貢獻力量。

總言之，中國首先要做好周邊國家外交工作以共同推進“一帶一路”建設，面臨周邊復雜環(huán)境和現(xiàn)實挑戰(zhàn)，以“爭取人心”為出發(fā)點和根本目標，爭取周邊國家人民的相互理解與支持。需要通過民間交往提升國家關系的層次和品質，需要創(chuàng)新合作型經濟惠及當?shù)孛癖姡岳龑癖姾蜖幦∶癖?，需要通過文化交流提升沿線各國人民相互理解，也需要提高媒體國際傳播力，祛除“一帶一路”的“污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