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生明 廉生威

劉紹義

西安碑林博物館中有一塊官箴刻石，上面有大家非常熟悉的字眼“公生明，廉生威”，這很容易讓人想到明代洪應(yīng)明《菜根譚》中的一句話：“居官有二語，曰‘唯公則生明，唯廉則生威;居家有二語，曰‘唯恕則清平，唯儉則用足?！笨礃幼?，此語流傳甚廣矣。

這刻石，最早是出現(xiàn)在泰安市，弘治十四年（1501年），為政清明的南直長洲（今蘇州）人顧景祥任泰安知州時，將此語刻于石上并立于泰安府衙，此語最早的創(chuàng)造者，應(yīng)該是蒲州學(xué)正曹端，曹端（1376——1434），河南澠池人，至今在他老家的祠堂中，還鏤刻著這36字的傳世官箴：“吏不畏吾嚴(yán)，而畏吾廉;民不服吾能，而服吾公。公則民不敢慢，廉則吏不敢欺。公生明，廉生威。”

據(jù)《明史》記載，永樂二十二年（1424年），曹端的學(xué)生郭晟到西安任職時，去看望改任蒲州學(xué)正的曹端，在老師家吃飯時，郭晟請教為官之道，曹端說：“其公廉乎。公則民不敢慢，廉則吏不敢欺?！惫衫斡浝蠋熃虒?dǎo)，并視其為座右銘。曹端是一個忠孝兩全的清官，據(jù)史料記載，永樂十六年（1418年）正月，曹端母親去世，同年冬，父親也走了，喪事一切從簡，他在父母墓前結(jié)廬守孝，這一守就是六年。他的學(xué)生郭晟也不負(fù)所望，“歷九載以公廉稱”。

要說傳播這條官箴的人，不能不談到山東巡撫年富和清代名臣顏希深、顏檢、顏伯燾祖孫三人。先說年富吧，年富（1395年-1464年），字大有，安徽省懷遠(yuǎn)縣梅橋鄉(xiāng)（現(xiàn)屬淮上區(qū)）人。本來姓嚴(yán)，訛成“年”。年富歷事明成祖、明仁宗、明宣宗、景泰帝和明憲宗五朝，先后在地方和中央部門任職，歷官吏科給事中、陜西左參政、河南右布政使、河南左布政使、右副都御史兼大同巡撫、兵部右侍郎兼山東巡撫、戶部尚書。不論在哪里，他都清廉剛正，始終不渝，從而成為一代名臣。年富把流傳甚廣的這段官箴稍加改動，增加了“公生明，廉生威”六個字后，恭楷書寫，置于座右，成了自己的為官之道。到了泰安知府顧景祥刻石于府衙時，年富已經(jīng)去世35年，此語能夠在官場廣為流傳，應(yīng)該與這段箴言“簡而意甚周”密切相關(guān)。

《泰安府志》稱：“右箴言，簡而意甚周。昔年恭定撫治東藩時，嘗刊行以儆有位者，今貞庵主人乃重刊以自儆。時弘治辛酉十四年（ 1501）秋八月也”。文中的“年恭定”，就是年富，卒謚恭定;“貞庵主人”就是顧景祥，據(jù)康熙《泰安州志》記載，弘治末年的知州，就是顧景祥。但顧景祥的這塊刻石能夠流傳于世，這都是“一門三世四節(jié)鉞，五部十省八花翎”的廣東連平顏希深、顏檢、顏伯燾祖孫三人的功勞了。

顏氏家族，是清代著名的官宦世家，涌現(xiàn)出了不少清廉公正、親民愛民、忠貞愛國的清官廉吏，一家人，三代當(dāng)中，出了四個做過巡撫、總督的封疆大吏——第一代的顏希深，依次做過湖南巡撫、貴州巡撫、云南巡撫;第二代顏檢，做過河南巡撫、直隸總督、貴州巡撫、浙江巡撫、福建巡撫、漕運總督;第三代顏伯燾，做過陜西巡撫、云南巡撫、云貴總督、閩浙總督，再加上顏希深的另一個孫子顏以燠，做過河?xùn)|河道總督（東河總督）。顏家“一門三世四節(jié)鉞”，應(yīng)該名副其實。顏氏一門分別有人在除吏部之外的禮部、戶部、工部、刑部和兵部等五個部擔(dān)任過官職，也曾有人在十八個省中的十個省做過封疆大吏，并有八人得到過朝廷賞戴的花翎。所以以“五部十省八花翎”相喻顏家，也是一點也不為過的。

顏氏三代始終將這段36字“官箴”作為為官座右銘和家規(guī)家訓(xùn)代代相傳，每代均刻碑作跋，攜石上任，既警誡自己又儆示他人，留下一段佳話，載入史冊也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西安碑林中的這塊“官箴”就是顏希深之孫、顏檢之子顏伯燾在清宣宗道光二年（1822年）任陜西延綏道臺時，攜其父所刻上任后留下來的。道光四年（1824年）寄予長安知縣張聰賢，請其重加摹刻，“置碑洞以廣其傳”。顏伯燾、張聰賢皆有跋文。這就是西安碑林官箴刻石的來歷了。

當(dāng)然，最早發(fā)現(xiàn)顧景祥這塊刻石的還是顏伯燾的爺爺顏希深，顏希深是乾隆十九年（1754年）前后任職泰安府的，他為官切心民疾，重視文教，所修《泰安府志》堪稱一代名志?！堆蛟娫捰嗉罚ň砣┯涊d：“若愚（顏希深字）知泰安時，東巡召對，高宗有‘顏希深他日可大用之褒。”可見乾隆皇帝對此的厚愛程度了。乾隆二十三年（1758年），顏希深見此官箴刻石于泰安科房破壁中，他對箴言心折不已，譽之“言約意深，為居官之要領(lǐng)”，正因為此，顏希深不但將其移置府署西側(cè)作為座右銘，并撰跋以紀(jì)此事，還將它作為自己家族的家訓(xùn)家規(guī)，代代相傳下去，兒子顏檢嘉慶二十年（1815年）升任浙江巡撫后，將此箴言“重摩上石，嵌諸廳壁，俾凡有位者皆可奉為官箴，且志先人明訓(xùn)，不忘云爾”，這塊早于西安碑林的官箴刻石，應(yīng)是一個浙江版本，顏家三代對此官箴的傳播之功，于此也可見一斑了。

編輯/徐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