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黨記》輯佚補遺

王建華

（長治學(xué)院歷史文化與旅游管理系，山西長治046011）

《上黨記》亦稱《上黨國記》《上黨郡記》，是由徐光主撰的一部反映上黨地區(qū)文化的區(qū)域性歷史地理著作，亦是山西歷史上第一部地方志。該書撰著始于晉元帝司馬睿太興二年（319），即后趙（319—351）石勒稱帝始年，約亡失于隋代[1]王建華.《上黨記》輯軼綴補[J].蘭臺世界,2013,(7).(P153-154)。因其具有較高的文獻價值和研究價值，故歷代學(xué)人曾對該書進行過輯佚。本文通過輯補將目前所有30條佚文加以整理，供研究者參考。

一、《上黨記》輯佚

《上黨記》亡佚較早，前人多有考證。學(xué)者劉緯毅曾對該書進行輯佚，劉先生認(rèn)為，《上黨記》一書歷代文獻未加著錄，使許多研究者“不知何謂”。但事實并非如此。

從目前收集的有關(guān)資料看，至少有6部歷史文獻提供了《上黨記》的相關(guān)著錄信息。一是北魏崔鴻所撰《十六國春秋》，該書最早著錄《上黨記》。但從《崇文總目》未列其名看，《十六國春秋》在北宋中期已為殘卷；明代屠喬孫、項琳之曾有輯本一百卷，雖仍題“崔鴻撰”，但被清人斥為偽書。二是《晉書》，撰者題“佐明楷、程機撰《上黨國記》”[2]房玄齡.晉書·卷一百五·載記第五·石勒(下)[M].中華書局,1974.(二七三五)。三是《史通》，其外篇《古今正史第二》載曰：“后趙石勒命其臣徐光、宗歷、傅暢、鄭愔等撰《上黨國記》……”[3]程千帆.史通箋記·外篇·古今正史第二[M].中華書局,1980.(二四○)四是《冊府元龜》踵繼《晉書》內(nèi)容將“佐明楷”作“左明楷”[4]王欽若等撰.冊府元龜·卷五百五十五·國史部·采撰[A].欽定四庫全書·子部二一七·類書類472(冊)[M].上海古籍出版社據(jù)臺灣商務(wù)印書館編《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影印.1987.(P487)。五是明代董斯張的《廣博物志》，該書內(nèi)容與《晉書》《冊府元龜》基本類同，疑因襲之故。六是南宋學(xué)者章如愚《群書考索》，章稱：“先是前趙有《漢趙記》（平輿子和苞撰），后趙有《上黨國記》《趙書》（徐光等撰）?！盵5]章如愚撰.群書考索前集·卷六·六經(jīng)門·春秋[A].欽定四庫全書·子部二四二·類書類936(冊)[M].上海古籍出版社據(jù)臺灣商務(wù)印書館編《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影印.1987.(P891)后學(xué)正是通過這些著錄信息對《上黨記》進行輯佚的。

而對《上黨記》進行輯佚至遲始于清代學(xué)者章宗源。在《隋書經(jīng)籍志考證》一書中，章宗源引《上黨記》佚文四條[1]章宗源.隋書經(jīng)籍志考證·卷六地理·四十五.清光緒三年湖北崇文書局刻本.，同時期的學(xué)者亦作考稽者，但內(nèi)容重規(guī)襲矩，不足為道也。一直到20世紀(jì)80年代，劉緯毅先生再次對《上黨記》考證，《山西師大學(xué)報》1983年第2期刊發(fā)其題名為《〈上黨記〉輯佚》的研究成果，該文輯錄了包括《隋書經(jīng)籍志考證》已輯在內(nèi)共15條佚文；1985年李裕民教授著《山西古方志輯佚》《上黨記》佚文增補至20條[1](P381-383)；1997年，劉緯毅在《漢唐方志輯佚》中又補至21條[2]李裕民.山西古方志輯佚(卷七)[M].山西省地方志編纂委員會辦公室,1985.(P36-37)。筆者在研究過程中發(fā)現(xiàn)，有關(guān)《上黨記》的佚文尚有9條未被輯佚者，2013年7月，筆者將相關(guān)研究成果以《〈上黨記〉輯佚綴補》為題發(fā)表于《蘭臺世界》，但《蘭臺世界》編者在刊發(fā)拙作時將輯佚的內(nèi)容誤刪，遂作以補遺。

二、《上黨記》佚文

《上黨記》所輯30條佚文中，有25條是屬于記地者，余者史地兼記。為方便研究參考計，本文將所有輯佚內(nèi)容給出詳細(xì)的引注對象、引注者及出處，并以其相關(guān)性的邏輯次序進行排列，全部收錄于后。

（一）長平城在郡之南，秦壘在城西。二軍共食流水澗，相去五里。秦坑趙眾，收頭顱，筑臺于壘中，因山為臺，崔嵬桀起，今仍號之曰白起臺。城之左右，沿山亙隰，南北五十許里，東西二十余里，悉秦趙故壘，遺壁舊存焉。漢武帝元朔二年，以封將軍衛(wèi)青為侯國。其水東南流注絕水。絕水又東南流，逕泫氏縣故城北。

引注對象：沁水；長平城壁。

首引（注）者：（北魏）酈道元《水經(jīng)注》卷九《沁水》。

其它引用者：（清）覺羅石麟《山西通志》卷十四《關(guān)隘六·澤州府·高平縣》。

（二）長平城在郡之南，秦壘在城西。二軍共食流水澗，相去五里。秦坑趙眾，收頭顱，筑臺于壘中，因山為臺，崔嵬桀起，號曰白起臺。

引注對象：白起臺。

首引（注）者：（明）陳耀文《天中記》卷十五《臺》。

其它引用者：（明）董說《七國考》卷四《秦宮室》。

（三）秦坑趙眾，收頭顱，筑臺于壘中，因山為臺。

引注對象：頭顱山（白起臺）。

引（注）者：（宋）樂史《太平寰宇記》卷四十四《河?xùn)|道五·澤州》。

（四）長平城在郡南山中，丹水出長平北山，南流。秦坑趙眾，流血丹川，由是俗名為丹水，斯為不經(jīng)矣。丹水，又東南流注于丹谷，即劉越石《扶風(fēng)歌》所謂丹水者也。

引注對象：沁水；秦坑趙卒事。

首引（注）者：（北魏）酈道元《水經(jīng)注》卷九《沁水》。

其它引用者：（清）覺羅石麟《山西通志》卷十九《山川七·澤州府》、卷十四《關(guān)隘六·澤州府》。

（五）城在郡南山中百二十里。

引注對象：長平城。

引（注）者：（蕭梁）劉昭、（唐）李賢等注（晉）司馬彪、（劉宋）范曄《后漢書·志第二十三·郡國五·上黨郡》。

（六）白城，在郡南山中百二十里。

引注對象：白起破趙長平。

引（注）者：（清）覺羅石麟《山西通志》卷十四《關(guān)隘六·澤州府》、卷二十三《山川七·澤州府》、卷一百七十八《辯證三·髙平縣》。

（七）禹治水而登此山，因名焉。

引注對象：大王山。

首引（注）者：（唐）張說《張燕公集》卷十一《唐頌》。

其它引用者：（清）董誥編《全唐文》卷二百二十一《皇帝在潞州·祥瑞頌十九首》。

（八）后魏太和末，孝文帝自代幸洛，見此山有伏龍，疑而不進，遂斷山東麓以厭之。其斷處猶存，因名疑山。

引注對象：疑山。

首引（注）者：（唐）張說《張燕公集》卷十一《唐頌》。

其它引用者：（清）董誥編《全唐文》卷二百二十一《皇帝在潞州·祥瑞頌十九首》。

（九）高平赤壤，其地山阻，百姓不居，即此郡也。（《初學(xué)記》無“即此郡也”句。）

引注對象：上黨郡。

首引（注）者：（唐）徐謙益《初學(xué)記》卷八《州郡部》。

其它引用者：（宋）樂史《太平寰宇記》卷四十五《河?xùn)|道六·潞州》；（宋）李昉等《太平御覽》卷一百六十三《州郡部九·河道部下·潞州》；（明）彭大翼《山堂肆考》卷二百二十九《補遺》。

（十）令狐征君隱城東山中，令狐終，即為冢焉。諸生遵師法而陪葬者三百余家，松千樹，大皆數(shù)十圍，高四五十丈。今俗名其山曰令狐墓。漢史所稱壺關(guān)三老令狐茂者是也。

引注對象：冢墓；壺關(guān)三老；羊頭山。

首引（注）者：（宋）李昉等《太平御覽》卷五百六十《禮儀部三十九·冢墓四》。

其它引用者：（宋）王應(yīng)麟《困學(xué)紀(jì)聞》卷十二《考史》；（明）周嬰《巵林》卷一《質(zhì)魚·壺關(guān)三老》；（清）張英等《御定淵鑒類函》卷一百八十三《禮儀部三十·塜墓一》；（清）孔廣陶校注虞世南《北堂書鈔》卷第九十二《禮儀部十三·葬三十二》；（清）覺羅石麟《山西通志》卷十九《山川三·潞安府》。

（十一）長子，關(guān)城都尉所治，令狐征君隱城東山中，去郡六十里，即壺關(guān)三老令狐茂上書訟戾太子者也。茂即葬其山。（《后漢書》注無“長子”二字；《隋經(jīng)籍志考證》無“茂即葬其山”句；《山西通志》卷十“長子”曰“長子縣”。）

引注對象：長子。

首引（注）者：（蕭梁）劉昭、（唐）李賢等注（晉）司馬彪、（劉宋）范曄《后漢書·志第二十三·郡國五·上黨郡》。

其它引用者：（清）章宗源《隋經(jīng)籍志考證》卷六《地理》；（清）覺羅石麟《山西通志》卷十九《山川三·潞安府》、卷十《山川三·關(guān)隘二·潞安府長子縣》、卷五十八《古跡二·潞安府壺關(guān)縣》。

（十二）東山，在城東南，晉申生所伐。今名無皋。

引注對象：壺關(guān)有黎亭，故黎國；東山；晉郄克衛(wèi)孫良夫伐廧咎如；左傳討赤狄之余焉；東山皋落氏。

首引（注）者：（蕭梁）劉昭、（唐）李賢等注（晉）司馬彪、（劉宋）范曄《后漢書·志第二十三·郡國五·上黨郡》。

其它引用者：（元）和惠棟《春秋左傳補注》卷一；（明）姜寶《春秋事義全考》卷九；（明）卓爾康《春秋辯義》卷十八；（清）覺羅石麟《山西通志》卷十九《山川三·潞安府》。

（十三）東山，在壺關(guān)縣城東南，今名無皋。

引注對象：晉申生伐東山皋落氏。

引（注）者：（清）徐文靖《管城碩記》卷十一《春秋三》。

（十四）曹公之圍壺關(guān)，起土山于城西北角，穿地道于城西，內(nèi)筑界城以遮之。

引注對象：州城，漢壺關(guān)縣也。

首引（注）者：（唐）《李吉甫《元和郡縣志》卷十九《河?xùn)|道》。

其它引用者：（清）顧祖禹《讀史方輿紀(jì)要》卷四十二《山西四·壺關(guān)城》；（清）章宗源《隋經(jīng)籍志考證》卷六《地理》。

（十五）曹公之圍壺關(guān)，起土山于西城，內(nèi)筑界城以遮之。

引注對象：州城，漢壺關(guān)縣也。

引（注）者：（宋）樂史《太平寰宇記》卷四十五《河?xùn)|道六·潞州》。

（十六）堯之將興，有五色云出此山，故曰慶云山。

引注對象：慶云山。

首引（注）者：（宋）樂史《太平寰宇記》卷四十五《河?xùn)|道六·潞州》。

其它引用者：（宋）羅泌《路史》卷二十《后紀(jì)十一·疏仡紀(jì)·陶唐氏》；（清）穆彰阿、潘錫恩等《大清一統(tǒng)志》卷一百三《潞安府》。

（十七）在天井谷內(nèi)，深邃如井，因以名之。

引注對象：井谷關(guān)。

引（注）者：（宋）樂史《太平寰宇記》卷四十五《河?xùn)|道六·潞州》。

（十八）神農(nóng)廟西五十步，有石泉二所，一清一白，甘美，呼為神農(nóng)井。（《路史》無“神農(nóng)”二字。）

引注對象：神農(nóng)井。

首引（注）者：（宋）樂史《太平寰宇記》卷四十五《河?xùn)|道六·潞州》。

其它引用者：（宋）羅泌《路史》卷十二《后紀(jì)三·禪通紀(jì)·炎帝》；（清）覺羅石麟《山西通志》卷十九《山川三·潞安府》。

（十九）王屋山有關(guān)龍逢祠。

引注對象：關(guān)龍逢祠。

引（注）者：（宋）樂史《太平寰宇記》卷四十五《河?xùn)|道六·潞州》。

（二十）屯留有魚子陂，多魚蒲之饒。

引注對象：魚子陂。

引（注）者：（宋）樂史《太平寰宇記》卷四十五《河?xùn)|道六·潞州》。

（二十一）銅鞮，晉別宮，墟關(guān)猶存。有北城，去晉宮二十里，羊舌所邑?！蹲髠鳌烦删拍陼x執(zhí)鄭伯于此。（《后漢書》注“銅鞮”后有“《上黨記》曰”句。）

引注對象：銅鞮。

首引（注）者：（蕭梁）劉昭、（唐）李賢等注（晉）司馬彪、（劉宋）范曄《后漢書·志第二十三·郡國五·上黨郡》。

其它引用者：（元）和惠棟《春秋左傳補注》卷三；（清）覺羅石麟《山西通志》卷五十八《古跡二·潞安府》、卷一百七十八《辨證三》。

（二十二）銅鞮有晉宮闕猶存。子產(chǎn)曰：銅鞮之宮數(shù)里。

引注對象：銅鞮。

引（注）者：（宋）樂史《太平寰宇記》卷五十《河?xùn)|道十一·威勝軍》。

（二十三）太行山有菁巖，有射熊于巖間，見諸生讀書，往覓，不知處，傳以為仙人。

引注對象：讀書。

首引（注）者：（唐）歐陽詢《藝文類聚》卷五十五《雜文部·經(jīng)典·讀書》。

其它引用者：（清）張英等《御定淵鑒類函》卷一百九十四《文學(xué)部三·誦讀二》；（清）孔廣陶校注虞世南《北堂書鈔》卷第九十八《藝文部四·讀書十四》。

（二十四）太行坂東頭，即泰山也。避世者區(qū)種而食，或射熊于巖間。

引注對象：泰山。

引（注）者：（宋）李昉等《太平御覽》卷三十九《地部四·泰山》。

（二十五）馮亭冢在壺關(guān)城西五里。

引注對象：馮亭。

首引（注）者：（劉宋）裴骃集解司馬遷《史記》卷四十三《趙世家十三》。

其它引用者：（清）章宗源《隋經(jīng)籍志考證》卷六《地理》。

（二十六）有鹿谷山，濁漳所出，有余吾城，在縣西北三十里。

引注對象：屯留，絳水出；發(fā)鳩山。

首引（注）者：（蕭梁）劉昭、（唐）李賢等注（晉）司馬彪、（劉宋）范曄《后漢書·志第二十三·郡國五·上黨郡》。

其它引用者：（清）覺羅石麟《山西通志》卷十九《山川三·潞安府·長子縣》。

（二十七）屯留縣有余吾城，在縣西北三十里，即徐吾也。

引注對象：徐吾氏。

引（注）者：（清）徐文靖《管城碩記》卷十一《春秋三》。

（二十八）邑帶山林，茂松生焉。

引注對象：襄垣；松石林山。

首引（注）者：（蕭梁）劉昭、（唐）李賢等注（晉）司馬彪、（劉宋）范曄《后漢書·志第二十三·郡國五·上黨郡》。

其它引用者：（清）覺羅石麟《山西通志》卷十九《山川三·潞安府·襄垣縣》、卷四十七《物產(chǎn)·松》。

（二十九）潞，濁漳也，縣城臨潞，晉荀林父伐曲梁，在城西十里，今名石梁，又東北八十里有黎城，臨壺口關(guān)，至建安十一年，從洶河口鑿入潞河，名泉州梁，以通于海。（《春秋左傳補注》止言于“今名石梁”。）

引注對象：潞，本國；敗赤狄于曲梁。

首引（注）者：（蕭梁）劉昭、（唐）李賢等注（晉）司馬彪、（劉宋）范曄《后漢書·志第二十三·郡國五·上黨郡》。

其它引用者：（元）和惠棟《春秋左傳補注》卷二；（清）覺羅石麟《山西通志》卷十九《山川三·潞安府·襄垣縣》、卷十九《水利三·津梁附·潞安府》；（清）張淑渠，姚學(xué)瑛修；姚學(xué)甲纂《潞安府志》卷四《山川附水利橋梁·潞城縣》。

（三十）有羊頭山，沁水所出。

引注對象：谷遠(yuǎn)；羊頭山。

首引（注）者：（蕭梁）劉昭、（唐）李賢等注（晉）司馬彪、（劉宋）范曄《后漢書·志第二十三·郡國五·上黨郡》。

其它引用者：（清）覺羅石麟《山西通志》卷十九《·山川三·潞安府·長子縣》。

三、《上黨記》的歷史文獻價值

《上黨記》是已知山西最早的地方志書，其內(nèi)容散見于正史、類書及私家著述等歷史文獻中，斷縑零璧，匡其不逮，對研究地方歷史甚至中國古史有著重要意義。一是《上黨記》留存了很多魏晉之前的歷史資料，如春秋時期太行山區(qū)赤狄事跡、長平之戰(zhàn)事跡等，可補地方歷史材料甚至正史的有關(guān)記述之不足。二是《上黨記》中有不少關(guān)于歷史地理方面的內(nèi)容，如皋落氏的地理狀況、丹水歷史狀況等，為區(qū)域歷史地理的研究提供可靠的材料。三是《上黨記》還提供了有關(guān)環(huán)境方面的資料，如令狐徵君冢墓、孝文帝“疑山鑿斷”等，對研究晉東南環(huán)境史、災(zāi)異史大有裨益。此外，《上黨記》文筆洗練，用詞精妙，用大寫意的方式摹景敘事、刻畫人物，其書法風(fēng)范即可為史家之楷式，亦可為文學(xué)之樣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