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富多彩的山東年俗

文／孫亞男 仝晰綱

圖／劉富國

山東為東夷故地，又是夏商周三代文明的重心，這就奠定了山東傳統(tǒng)民俗文化的典型性基調(diào)，也造就了以春節(jié)為代表的傳統(tǒng)節(jié)日文化的典型性。春節(jié)是中華民族最隆重的傳統(tǒng)節(jié)日，在山東地區(qū)具有更加豐富多彩的文化符號。

“年”字最早見于甲骨文，上面是“禾”，下面是“人”，是一人背負成熟的谷物的形象。年的本義是年成，即一年內(nèi)谷物的收成?！豆攘簜鳌せ腹辍酚涊d：“五谷皆熟為有年也?！薄豆攘簜鳌ば辍吩疲骸拔骞却笫鞛榇笥心辍！边@里的“年”指的都是莊稼的收成情況。許慎在《說文解字》解釋為：“年，谷熟也?！薄稜栄拧酚涊d是：“夏曰歲。商曰祀。周曰年。”這里“年”的意思延伸為谷物的生長周期。到了歲末，五谷成熟，經(jīng)過一年的勞碌，人們祭祀神靈祖先，祈求來年風(fēng)調(diào)雨順，沿襲下來，這便是年俗的雛形。

山東為東夷故地，又是夏商周三代文明的重心，這就奠定了山東傳統(tǒng)民俗文化的典型性基調(diào)，也造就了以春節(jié)為代表的傳統(tǒng)節(jié)日文化的典型性。春節(jié)是中華民族最隆重的傳統(tǒng)節(jié)日，在山東地區(qū)具有更加豐富多彩的文化符號。

臘日

“臘日”即農(nóng)歷臘月初八，俗稱“臘八節(jié)”。臘八節(jié)最重要的習(xí)俗就是以米、豆、棗等熬制臘八粥。山東廣泛存在這一習(xí)俗，在曲阜地區(qū)，“臘八日，祭先農(nóng)，獻谷果，告成功。和五谷為臘八粥?！保ㄇ迩　肚房h志》）在濟南地區(qū)“季冬月八日食臘粥?！保ㄇ宓拦狻稘细尽罚╅L清地區(qū)“即陰歷十二月初八日以多種谷米作粥食之謂之臘八粥?！保駠堕L清縣志》）陽信地區(qū)“十二月八日啜臘八粥，以棗栗蓮子芡實薏米和米煮粥?！保駠匦蕖蛾栃趴h志》）臘月初八，全家聚在一起食用臘八粥，本意是慶祝豐收，表示年內(nèi)五谷豐登，收成有余。在山東的一些地方諸如曲阜、鄒城、臨沂等地也將臘八日作為周濟窮人的日子?！笆掳巳帐撑D八粥，城西大莊花店開棚?！保駠肚房h志》）所謂“開棚”，即在公共場所搭建棚屋，免費向窮人供應(yīng)臘八粥。這體現(xiàn)了鄉(xiāng)鄰相助、濟貧扶困的意象。

在山東還有不少地方有腌制臘八蒜的習(xí)俗。把剝了皮的蒜瓣兒放到一個密封的罐子里，往里面倒入適量的米醋，蒜瓣就會慢慢變綠，到新年除夕夜吃餃子的時候拿出來享用，稱之為臘八蒜。

辭灶日

辭灶這一習(xí)俗由來已久，《禮記·月令》說：“祀灶之禮，設(shè)主于灶徑?！彼畏冻纱蟆杜D月村田樂府十首》中有《祭灶詞》曰：“古傳臘月二十四，灶君朝天欲言事。云車風(fēng)馬小留連，家有杯盤豐典祀。豬頭爛熱雙魚鮮，豆沙甘松粉餌團?！鄙鷦有蜗蟮孛鑼懥宿o灶之禮。

山東地區(qū)多以臘月二十三日為辭灶日，俗稱“過小年”。辭灶是在臘月二十三這天送灶王爺上天稟報的日子。漢鄭玄注《禮記·祭法》中說：“小神居人之間，司察小過，作譴告者爾?！眰髡f灶王是玉皇大帝派到人間，監(jiān)察人間善惡美丑的神仙，每年臘月二十三都要上天向玉皇大帝稟告人間的情況。民間辭灶多用飴糖祭灶，請求灶王爺上天多言好事，保佑家人平安。辭灶過后，諸神升天。民國《高密縣志》記載：“二十三日暮以糖餅茶果祀灶?！泵駠肚房h志》記載“二十三日飴糖祀灶。”民國續(xù)修《萊蕪縣志》云：“臘月二十三日祀灶，供糖瓜送灶神去謂之小年?！痹谵o灶日，人們還要打掃屋宇，俗稱“除殘”，意味掃除過去一年內(nèi)所有的煩惱和不快，干干凈凈迎接新年的到來。清道光《濟南府志》記載：“二十三日祀灶神掃屋宇。”民國重修《陽信縣志》記載：“十二月二十三日謂之小年，辭灶掃舍宇。”也有些地方的“除殘”在臘月二十四日，民國《高密縣志》記載：“二十四日掃屋塵曰除殘貧。”民間嫁娶之事多安排在辭灶日之后，民國《鄒平縣志》記載：“二十三日后多嫁娶以為無忌?！贝藭r諸神升天，多無禁忌，以示尊天敬神。

○春節(jié)期間，人們盛裝出行，或游街觀廟，或登高望遠，借此祈福。圖／高啟民During the Spring Festival, people dressed in their finest attire might walk along streets, visit temples, or ascend a height to enjoy a distant view for the purpose of praying for blessings.

除夕

除夕是歲除之日，是辭舊迎新的日子，貼春聯(lián)、掛年畫、祭天地、祀祖先、接君灶、燃爆竹、照庭、守歲、拜年、分壓歲錢，是山東地區(qū)最主要的習(xí)俗。明代范景文《和北吳歌》：“桃符門掛映春聯(lián)，爆竹聲中又一年?！边@句詩是這一習(xí)俗最貼切的描寫。

春聯(lián)也稱門對、對聯(lián)、桃符等，文字簡潔精巧、對偶工整，種類繁多，是中國古老的文學(xué)形式。據(jù)說這一習(xí)俗始于宋朝，又傳后蜀孟昶在桃符板上題“新年納余慶，佳節(jié)號長春”，一般被認為是中國第一副春聯(lián)。山東各地皆有貼春聯(lián)的習(xí)俗，春聯(lián)、福字、門神、桃符等各式各樣，都是人們祈求辟邪納福的行為。清道光《濟南府志》記載：“除日易桃符、貼春聯(lián)，是夕辭歲爆竹，家人設(shè)酒守歲。”民國《高密縣志》記載：“除日貼春聯(lián)，易門神、桃符，至夕陳設(shè)祀儀，家長給子女守歲錢?！泵糠晷麓?，家家戶戶都要將紅紙黑字的春聯(lián)貼于門上，以增添節(jié)日氣氛，也象征著迎接新春的開始。年畫是中國古老的民間藝術(shù)，反映了民間風(fēng)俗和信仰，寄托了人們對未來的希望。楊家埠木版年畫和高密撲灰年畫是山東地區(qū)最具特色的年畫。

爆竹也稱“爆仗”“鞭炮”，在火藥發(fā)明之前，人們用火燒烤竹節(jié)發(fā)出噼噼啪啪的響聲，以辟邪除惡，所以稱作“爆竹”。鞭炮響聲，可增添節(jié)日的喜慶，給人們帶來吉利。民國重修《陽信縣志》記載：“十二月終日謂之大年，相沿為臘祭之日，是夕名除夕。易門神桃符，貼花勝，燃爆竹，焚蒼術(shù)、柏枝、棉柴，行臘祭禮，親屬互相為禮謂之辭歲。老穉團飲謂之守歲。詰朝餤長命菜（即馬齒莧），飲屠蘇酒，自少而長?！?/p>

照庭就是在門前燃燒柴草照亮門庭，以趨吉避兇，也有在庭院置掛燈籠者，這一習(xí)俗在山東地區(qū)普遍流行。民國《長清縣志》記載：“陰歷十二月三十日，各家皆換門對，日落后用蒿草在門外或莊邊焚之，點爆竹敖花，謂之照庭，亦有徒燒蒿草者。”民國《曲阜縣志》云：“家家作圓明燈照庭院?！爆F(xiàn)在多置燈用以代替。雖然做法有所差異，但是都反映了人們祈福納祥的美好愿望。

祭祀天地祖先，叩拜父母長輩，是除夕日山東地區(qū)年俗的一項重要內(nèi)容。《論語·八佾》云：“祭如在，祭神如神在。子曰：‘吾不與祭，如不祭?！痹诙Y樂色彩濃厚的山東地區(qū)，祭祖有慎終追遠的意義，在對祖先表達敬意與懷念之時，祈求祖先保佑后世子孫。在山東地區(qū)年祭的習(xí)俗通常是在除夕日將家堂備好，到黃昏時請祖，然后在家中祭祀。清乾隆《陽信縣志》云：“除日……設(shè)壇禮神，陳奠具于家廟，庭燎、爆竹，是為辭歲?！泵駠稏|平縣志》記載：“期年，掃除屋宇，清潔幾筵，恭請仙人神主。按昭穆位置，有供三代宗親紙牌位者，亦有買紙畫一軸，備列高曾祖考某某之位，懸諸壁間而供之者，俗謂之家堂。除夕，奉祀祖孫至郊外焚香叩首，迎仙人之神回家，復(fù)在神案前行禮。上茶奠酒，設(shè)果品，午夜備設(shè)祭席。元旦，家主率家屬向神案前，依次行四叩禮，三日內(nèi)每服必祭?！泵駠短┌部h志》記載：“除夕，家長率子弟奉香向大門外出迎，引至祭室，奉茶獻果。午夜，設(shè)雞、魚、肉、肝、肺、蔬菜、米飯、餑餑、黃白米糕、水餃祭之。男婦挨次行禮，禮畢，然后子弟婦女給長輩叩頭。啟明，族人鄰里拜年者，先向家堂桌前行禮，次及活人?！泵駠堕L清縣志》云：“請祖先牌位向莊邊或門外迎接，供以酒饌，親族互相叩拜謂之辭歲，家長以錢分給謂之壓歲錢?！泵駠陡呙芸h志》記載：“元旦五更燎庭、爆竹禮真宰，迎灶、祀先畢，家眾以次稱壽逐出賀?！?/p>

在山東的農(nóng)村地區(qū)，幾乎每個地方都保持著大年初一早或上午給長輩好友拜年的習(xí)俗。初一早起，要著新裝拜年，按照長幼次序，先拜本家族，然后拜鄉(xiāng)里。清光緒《平陰縣志》記載：“正月元旦祭神祇祖先，食水餃，拜親長，出門遍拜親黨謂之拜年。”

破五與人日

山東地區(qū)，初五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民俗節(jié)日，俗稱“破五”。意即年已過了五天，到了開始謀劃下一年生活的時候了。家家戶戶都希望新的一年里發(fā)財，初五亦被稱為“財神日”，清顧祿《清嘉錄》云：“正月初五日，為路頭神誕辰。金鑼爆竹，牲醴畢陳，以爭先為利市，必早起迎之，謂之接路頭?！鼻蹇滴酢盾萜娇h志》記載：“三五日后汲井、開市?！边@一天商家開市，十分熱鬧。

人日是正月初七。民間又稱“人勝節(jié)”或“七元日”。據(jù)漢東方朔《占書》記載，農(nóng)歷新年的首八天為人和不同畜牧作物的生日，次序為“一雞，二狗，三豬，四羊，五牛，六馬，七人，八谷。”隋代薛道衡《人日思歸》詩中表達了人日時分對故鄉(xiāng)的思念之情：“入春才七日，離家已二年。人歸落雁后，思發(fā)在花前?！比巳辗从沉巳藗兤砀＜{吉和求平保安的愿望以及對“人”本身的尊重。

元宵節(jié)

○舞龍表演是慶祝年節(jié)的重要內(nèi)容。圖／高啟民Dragon dance is an important content of celebrating the Spring Festival.

元宵節(jié)是農(nóng)歷正月十五日，是過年期間的一個重要節(jié)日。在這一天，人們走出家門，參加形式多樣、豐富多彩的娛樂活動。因場面熱鬧，俗稱“鬧元宵”。明朝人于慎行在《元夕觀燈呈張君侯》中描寫過山東地區(qū)元宵燈會的熱鬧場景：“孤城此夜艷年芳，巷陌弦歌玉漏長。殘雪離迷明月影，疏燈隱閃畫橋光。笛中折柳聲新聽，馬上傳柑事未忘。為報河陽仙令道，春風(fēng)花樹已飛香?！痹?jié)的主食是湯圓，清光緒《平陰縣志》記載：“食元宵。捏面為燈，注香油各處散之，按月捏者曰月燈，按家長歲捏者曰歲燈，西門外清涼院演戲，城內(nèi)大張燈火，辦雜耍?！泵駠肚房h志》記載：“正月上元食湯圓，觀龍珠戲與他邑同?！泵駠陡呙芸h志》云：“元夕先后張燈放煙火，兒童陳百戲歌舞徹夜，是日丸糯米面食之曰元宵?！?/p>

元宵節(jié)的次日即正月十六，在山東地區(qū)流行“走百病”的習(xí)俗。尤其是婦女盛裝出行，或游街觀廟，或登高望遠，借此祈福。清光緒《平陰縣志》謂之“十六日晚，齊赴文廟，婦女謂之走百病?！泵駠陡呙芸h志》云：“十六日女子邀廁姑，問吉兇，連袂出游，曰走百病?！闭率螅巴尤雽W(xué)，士農(nóng)工商各尋其業(yè)?！保ㄇ迩　蛾栃趴h志》）人們開始從熱鬧的過年活動中回歸到正常的生產(chǎn)和生活，春節(jié)的活動基本結(jié)束。

在儒家倫理道德盛行的山東地區(qū)，年俗作為農(nóng)業(yè)文明的產(chǎn)物，不僅是慶賀節(jié)日的方式，更有著豐富的歷史文化內(nèi)涵，蘊含著民族精神，顯示了對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追求，因此以春節(jié)為代表的傳統(tǒng)節(jié)日具有凝聚民族向心力的功能。山東地區(qū)這些豐富多彩的年俗活動，最重要的文化意蘊是趨吉避禍，納福求祥，這也是千百年來人們共同的美好愿望。

編輯/欒小惠

The character “Nian” (year) first appeared in oracle bone script.Composed of the character “He”(grain seedling) above and the character“Ren” (people) below, it depicts the image of a man burdened with ripe grain. The original meaning of “Nian” is a year’s harvest, specifically, the grain harvest in a year. According to the record of Guliang Zhuan: Third Year of Duke Huan (Commentary of Guliang),“A good harvest of five cereals means Nian.” Here “Nian” refers to the harvest of crops. In Shuowen Jiezi, Xu Shen explained, “Nian means the ripening of cereals.” Here the meaning of “Nian” is extended to the growth cycle of cereals.At the end of a year, the five cereals ripen. Following a year of toiling, the people would offer sacrifices to deities and ancestors for blessings, and pray for favorable weather in the upcoming year. The customs they followed are the rudiments of Spring Festival customs.

Shandong is not only the hometown of the Dongyi people, but also the center of civilization of the Xia, Shang and Zhou Dynasties, which lays the typical tone of the traditional folk culture of Shandong,and forms the typicality of the traditional festival culture represented by the Spring Festival. The Spring Festival is the most solemn traditional festival of the Chinese nation, and has even more colorful cultural symbols in Shando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