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工讀教育的現(xiàn)狀及完善措施

黃延峰

(河南工業(yè)大學 法學院,河南 鄭州 450001)

國家一直把未成年人的健康成長與教育培養(yǎng)放在重要的位置,對有不良行為甚至有違法犯罪行為的未成年人的教育、矯正也得到了政府的高度重視。工讀教育是一種特殊教育,它主要針對有不良行為或輕微違法犯罪行為的未成年人進行教育、矯正,是普通教育的必要補充,教育對象主要是12歲至17歲的未成年人。根據(jù)《預防未成年人犯罪法》,對那些有擾亂社會治安,多次攜帶刀具,隨意毆打他人、強索他人財物,盜竊、賭博,吸食、注射毒品等行為的未成年人,可以送工讀學校接受特殊的教育和矯正。工讀教育避免了對有不良行為的未成年人過早地司法干預,有效地保護了未成年人的教育權利和身心健康。工讀學?？梢宰屛闯赡耆嗽谙鄬捤傻沫h(huán)境中繼續(xù)完成義務教育,同時又給予他們必要的法制教育和技能教育。工讀學校本著“立足教育,挽救孩子,科學育人,造就人才”的精神,積極教育、矯正行為有偏差的未成年人,在預防未成年人違法犯罪方面發(fā)揮了積極的作用。

一、我國工讀學校萎縮嚴重

我國的工讀教育開始于20世紀50年代,第一所工讀學?！本厝ぷx學校成立于1955年。工讀教育經(jīng)歷了初創(chuàng)時期(1955-1977年)、復辦時期(1978-1987年)、調(diào)整改革時期(1988-1999年)和深化改革時期(2000年至今)[1]。縱觀我國工讀教育60多年的發(fā)展歷程,從創(chuàng)辦初期的高歌猛進,到如今的畏縮不前。據(jù)《全國工讀學校通訊錄》顯示,截止到2015 年,全國只有 81 所工讀學校。其中，上海13所、遼寧10所、貴州 9 所、四川 7 所、北京6所,有9個省僅有1所,還有7個省份沒有工讀學校[2]?，F(xiàn)有的一些工讀學校也面臨招生困難、師資流失、社會支持度不夠等問題。

二、工讀學校萎縮的原因分析

工讀學校從發(fā)展良好到目前深陷困境,其中有外部環(huán)境的原因,也有內(nèi)部機制的原因,既有主觀方面的原因,也有客觀方面的原因。

(一)工讀學校的社會評價較低

工讀學校是一種特殊學校,主要教育對象是有違法或輕微犯罪行為的未成年人,其宗旨是保持未成年人義務教育的連續(xù)性,保證未成年人能夠健康成長,接受必要的義務教育,矯正不良行為習慣,維持社會穩(wěn)定,減少和預防未成年人違法犯罪。但在主觀認識上,家長普遍擔心把孩子送入工讀學校接受教育會被貼上負面的標簽,最終會導致“工讀管了一陣子,害了孩子一輩子”[3]。因而,“寧可讓自己的孩子在馬路上游蕩,也不愿意讓他到這種特殊的學校來上學”[4]。特別是1999年以后,國家將工讀學校的招生原則由過去的強制入學,改為“三方自愿”的原則,也就是說，到工讀學校讀書必須經(jīng)過學生本人及家長、工讀學校和學生原來的學校都同意,簽訂三方協(xié)議才可以,如果任何一方不同意,則不能強制學生入工讀學校讀書。實踐中,學生本人和家長大都不同意,而原來所在學?；趯W生學習差、與教師關系不好、有不良行為而不愿意接收所謂的“問題學生”[2]?；谶@些原因,一些學者也對工讀學校存在的必要性提出了質(zhì)疑,認為工讀學校沒有存在的必要。

(二)工讀教育的社會支持不夠

工讀學校在成立之初,主要由公安部門、教育部門聯(lián)合辦學,適用對象是那些有違法和輕微犯罪行為及存在嚴重不良行為的學生,因其行為達不到勞動教養(yǎng)、收容教養(yǎng)或刑事處罰的條件而被送入工讀學校接受教育。為防止學生逃跑,用高墻將學校與外界隔離;公安部門的人員擔任學校內(nèi)部的一些領導職務,協(xié)助學校對“問題”學生進行教育與矯正工作。在教育和管理學生上存在體罰、強制措施等手段,這些都給工讀學校帶來一定的負面影響。經(jīng)過60多年的發(fā)展,工讀學校逐漸成為對“問題未成年人”進行教育、矯正、心理疏導、技能訓練的場所,這與關押未成年犯人的未成年犯管教所是有本質(zhì)區(qū)別的。社會各界對工讀學校的支持度低,與媒體宣傳不力、公眾認識存在偏差也有很大關系。從成長過程來看,未成年人存在叛逆、偏差、情緒不穩(wěn)、容易沖動等行為,這是處于青春期的孩子大多都會經(jīng)歷的成長伴隨現(xiàn)象。而社會對此種現(xiàn)象的寬容度不夠、反應過激,大有快速消除而后快之勢。實際上,對“問題未成年人”進行正確引導與教育,大多都能平安度過這一時期而回歸正途。工讀教育不僅是一種特殊教育,而且也可以是一種可以發(fā)揮重要作用的教育。

(三)工讀學校教育管理模式僵化

所謂“工讀”,其本質(zhì)含義是半工半讀?！鞍牍ぁ笔侵腹ぷx學校的學生要參加生產(chǎn)勞動,“半讀”則是指學生還要學習科學文化知識和技能。通過這種邊學習邊勞動的方式達到教育“問題未成年人”的目的和效果。自20世紀90年代開始,為保護“問題未成年人”健康成長,不受歧視,工讀學校開始去“工讀”化,陸續(xù)更換掉“工讀”字樣的名稱,將學校名稱改為職業(yè)中學或普通中學,這是為適應社會發(fā)展做出的改變。但學校名稱更改之后,教育教學和管理工作仍然原地踏步,沒有及時跟上社會形勢。

工讀學校在管理方式和教學方式上仍存在諸多問題。首先,重紀律輕文化。大部分工讀學校都采用半軍事化的管理方式,強調(diào)學生要嚴格遵守紀律,學生違反紀律會受到一定的處罰。雖然過去嚴格的管理方式已有所改觀,但學生違紀仍會受到嚴厲處罰,如罰站、禁假、禁用手機等,這種簡單、粗暴的管理方式在實踐中并不能收到很好的效果,甚至會適得其反。其次,重理論輕實踐。教學內(nèi)容、課程設計等方面與普通中學并沒有什么不同,但它是一所特殊教育學校,必須給予學生必要的特殊教育,傳統(tǒng)的說教、灌輸無法收到相應的效果。最后,工讀學校缺乏與社會的互動,陷入與世隔絕的孤立境地。由于工讀學校實行半封閉式管理,這實際上造成學生與社會的脫離,長此以往,不利于“問題學生”的思想轉(zhuǎn)變。從學生成長的角度來看,工讀學校不能與外界隔離,應當與其他學校、社會組織展開多種形式的交流與溝通,拓展學生的視野,陶冶學生的情操,在潛移默化中改變學生的行為與心理,這樣,教育的效果才能充分優(yōu)化并持久。

(四)經(jīng)費緊張,人才流失

社會偏見及政府在工讀教育方面投入的不足與不平衡,造成工讀教育不能很好地吸引、留住人才,原有的教師隊伍流失嚴重。根據(jù)有關法律的規(guī)定,工讀教育實行九年義務教育,由國家財政全額撥款。但各地經(jīng)濟發(fā)展不平衡,導致教育投入特別是在工讀教育方面的投入差別明顯,有的地區(qū)經(jīng)費充足,而有的地區(qū),維持最基本的學校運轉(zhuǎn)都存在困難?？傮w來看,工讀學校經(jīng)費充足的只是個別地區(qū),大部分工讀學校都存在資金缺乏的問題。

工讀學校的學生是有不良行為甚至違法或輕微犯罪行為的學生,在對他們進行教育和矯正的過程中,教師需要有極大的耐心,并且需要教師具備多種專業(yè)知識,如社會學、心理學、管理學和教育學等方面的知識和經(jīng)驗。只有具備這些學科背景的教師才能針對工讀學生做好教育、矯正及心理工作。而且需要教師有耐心與愛心對他們展開持久的教育、矯正,這需要付出比普通學生多幾倍的努力和心血?？梢韵胂?工讀學校教師的工作壓力、工作風險之大。但是,付出與所得并不成比例,工讀學校的教師在工資待遇、職稱評定、社會保障等方面卻得不到重視。這就造成工讀學校吸引不了優(yōu)秀人才,也留不住原有的優(yōu)秀人才，最終影響工讀學校的教學質(zhì)量與社會評價。

三、完善工讀教育的對策

如上所述,近年來,由于各種因素的影響,我國工讀教育的發(fā)展陷入嚴重萎縮甚至被取消的境地。有學者建議取消工讀學校,主張對有違法或輕微犯罪行為的未成年人適用《治安管理處罰法》,嚴重的定罪判刑送入未成年犯管教所進行矯正。我們認為,工讀學校是我國對“問題未成年人”進行教育與矯正的重要場所,它能夠緩解社會壓力，保護未成年人健康成長,促進社會安定,工讀學校的存在是必要的。近年來,我國未成年人違法犯罪現(xiàn)象日益嚴重,我們必須正視這一事實,應當采取各種措施預防和減少未成年人違法犯罪行為的發(fā)生。其中一項非常重要的工作就是要加強對有不良行為的未成年人的教育和矯正,避免他們向更嚴重的違法犯罪的方向發(fā)展,工讀學校就在其中發(fā)揮著重要的作用。我們應加強工讀教育與普通教育、社區(qū)矯正、社會幫教系統(tǒng)的聯(lián)系和交流,打破目前工讀教育的發(fā)展瓶頸,探索工讀教育新模式,充分發(fā)揮其預防和減少未成年人犯罪的作用。

(一)建立全方位的社會支持系統(tǒng)

由于社會公眾對工讀學校缺乏必要的了解和認知,家長不愿意把子女送入工讀學校就讀,在一定程度上造成工讀學校的招生難問題。我們認為,工讀學校沒有建立自己的社會支持系統(tǒng)、在社會上的認知度較低，是其中一個方面的原因。從支持的主體來看,工讀教育主要來自政府的支持,而這種支持與地方政府的財政狀況關系很大,差異性也很明顯,在經(jīng)濟發(fā)達地區(qū),工讀學校發(fā)展較好,有的工讀學校已經(jīng)走在全國的前列。而在經(jīng)濟欠發(fā)達地區(qū),地方政府對工讀教育的支持要少得多。從支持的方式來看,主要有政策支持、經(jīng)費支持、硬件建設支持等。涉及教育方面的法律主要有《義務教育法》《未成年人保護法》《預防未成年人犯罪法》。這些法律對工讀教育的規(guī)定較少,而且大多規(guī)定比較概括、籠統(tǒng),可操作性較差。從社會支持模式來看,工讀教育的社會支持單一,僅有政府的單向支持,來自社會大眾、企業(yè)、科研院所、組織機構、志愿者組織的支持并不多。沒有支持就沒有互動,沒有互動就不能學習借鑒,也就沒有改革創(chuàng)新。

我們認為,工讀教育需要社會的多方支持。首先,加大政府的支持力度。完善相關法律制度，加大人才引進方面的政策支持,工讀學生是一群存在行為偏差和心理偏常的未成年人,對他們的教育、矯正效果的好壞與教師的專業(yè)水平有很大關系,政府應在人才引進、職稱評審、工資待遇等方面給予支持。據(jù)了解,國外從事特殊教育的教師的工資待遇往往比普通學校的教師要高。在財政支持方面,工讀學校也可以發(fā)揮自己的主觀能動性,廣泛向社會爭取社會贊助,如企業(yè)、社會團體和慈善機構。通過這種方式既可以解決辦學經(jīng)費緊張的問題,社會各界也可以了解工讀教育。其次,建立全方位、多維度的社會支持網(wǎng)絡。工讀教育的發(fā)展不能僅僅埋頭苦干,要與兄弟學校、高等院校、社會機構及志愿者組織建立廣泛的聯(lián)系,使社會力量能夠走進工讀學校,提供多種形式的幫教。最后,工讀學校要加大宣傳力度,建立廣泛的輿論支持體系。社會大眾對工讀學校并不了解,難免會存在偏見,這就需要工讀學校通過多種渠道宣傳自身的教育理念與社會價值，幫助社會大眾認識工讀教育,逐漸消除偏見與誤解。

(二)建立第三方評估機制

目前,我國工讀學校采取“三方自愿”的入學原則,只有學生及學生家長、工讀學校及原所在學校三方同意,簽訂協(xié)議才可以入讀。但是，“問題學生”是否有必要進入工讀學校學習,則沒有人考慮過這個問題。實際上,對有行為和情緒問題的未成年人一律進行隔離教育并不是最理想的方式,主要應看進入工讀學校是否有必要?？梢越梃b我國香港群育學校的做法,建立第三方評估機制,對問題未成年人的行為及心理進行測評,并確定是否有必要對其進行隔離教育。

對于那些不能遵守普通學校的紀律、經(jīng)常打架、經(jīng)常曠課，且有輕微違法犯罪行為,嚴重影響正常的教學與管理秩序的學生,應通過相應的程序給予他們做出是否有必要留在原學校學習的評價,具體應由學校相關人員組成評審委員會對這些學生做出評價意見,然后向主管教育部門提交有關材料,再由教育部門會同醫(yī)療、心理專家組成第三方評估委員會對該生做出最終評價,這個意見普通學校必須遵守。通過第三方評估機構的評估,可以公平地提出合理且權威的意見,有效避免普通學校為了追求升學率拒絕接收這些“問題”學生,而把這些學生推入工讀學校。

(三)建立工讀學校與社區(qū)矯正機構的無縫銜接機制

我國的社區(qū)矯正制度是對罪行較輕的犯罪分子進行教育和改造的非監(jiān)禁性刑罰執(zhí)行方法，主要針對被判處管制、緩刑和假釋、保外就醫(yī)、暫予監(jiān)外執(zhí)行的犯罪分子。其特點是充分利用企業(yè)、團體等各種社會資源對犯罪分子進行教育與改造。對于未成年犯罪人來說,因為實施了犯罪行為而不再適合繼續(xù)留在原普通學校學習,但他們受教育的權利仍應得到保障。對未成年犯罪人在社區(qū)執(zhí)行刑罰,一方面可以避免監(jiān)禁所帶來的負面影響,有利于犯罪分子改過自新,重返社會。另一方面,從社區(qū)來看,多數(shù)人認為把犯罪分子放在社區(qū)會給社區(qū)安全帶來威脅。為有效解決這一問題,可以把社區(qū)矯正與工讀學校教育連接起來,實現(xiàn)真正的無縫連接。具體做法是,可以將在社區(qū)執(zhí)行刑罰的犯罪分子,根據(jù)其年齡和受教育程度進行分類,將那些未滿18歲的未成年犯罪分子送入工讀學校繼續(xù)接受教育。相關機構與部門應建立長期聯(lián)絡機制,有效掌握情況,實現(xiàn)無縫連接。通過這種方式,既可以使犯罪的未成年人受教育的權利得到保障,對他們進行有針對性的教育和幫扶,又可以維護社區(qū)安定,讓居民放心。從長遠來看,既有利于工讀學校的發(fā)展,又有利于社會的和諧穩(wěn)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