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昌鈺：成大事者必有大愛

郭博文

大智謀大事、大愛行天下，李昌鈺就是這樣的人。

初冬的午后，我們在李昌鈺的家鄉(xiāng)江蘇如皋見到了他，已經81歲的他，著黑西裝白襯衫，一條黑底黃綠碎花相間的彩色領帶顯得沉穩(wěn)大方又很時尚，頭發(fā)梳得整整齊齊，雙目炯炯，神采奕奕，走路健步如飛，絲毫不見長途飛行和“連軸轉”活動后的疲態(tài)。

他攜夫人回到家鄉(xiāng)，參加“第三屆國際司法警政刑偵科學教育文化會議”，并接受本刊記者的獨家專訪。

愛事業(yè)：慧眼丹心 敬畏生命

1938年，李昌鈺出生于江蘇如皋，1949年隨父母到臺灣，十八歲那年考上中央警官學校，這成了他“神探”之路的起點。之后，以第一名優(yōu)異成績畢業(yè)于二十四期刑事系，任臺北市警察局外事室巡官，成為臺灣省歷史上最年輕的警長。1964年，他帶著兩個箱子和五十美元赴美國留學，他做過餐館的侍者、證券行小職員，教過中國功夫，也當過化驗室技術員，前后半工半讀歷經十年。最后一路奮斗到美國康涅狄格州警政廳廳長，成為美國警界職位最高的亞裔警探。

他參與過全球59個國家、8000多件刑案。

14年前，美國辛普森殺妻案那場“世紀大審判”全球矚目，李昌鈺以精湛嚴謹的刑事鑒識高水準驚服眾人。

1994年6月12日晚，一起令人震驚的兇殺案傳遍美國。美國職業(yè)足球榮譽榜年度風云人物、身價最高的運動員之一辛普森前妻妮可被殺，身中8刀，她的男友身中27刀。警方很快認定辛普森是唯一的嫌犯，因為現場有辛普森5滴血跡、一只手套，警方還聲稱，已經找到了第二現場即辛普森家，那里也有一只血手套、一只血襪子。當紅體育明星涉嫌謀殺，立即引起全美民眾乃至世界媒體的關注。

李昌鈺接案后發(fā)現，這些證據沒有任何目擊證人或任何直接證據，是一個典型的“旁證案件”。按照警方的推斷，辛普森要在30分鐘之內，刺人35刀，連殺兩人，再跑回家脫了衣服洗澡，出門上車去機場，按照常理，這幾乎是不可能的。經過仔細的取證和檢測，李昌鈺發(fā)現，現場留下的辛普森的血跡里含有防腐劑，現場的手套也比辛普森的手小，同時警察從辛普森身上提取的7毫升血樣，莫名其妙少了1.5毫升。現場分析和技術鑒定，使洛杉磯警方提供的100多項鐵證變得疑竇叢生、漏洞百出。李昌鈺提出了辦案警察作偽證的報告。李昌鈺在出庭為辛普森作證時，拿出的是專業(yè)的鑒定和形象的模擬分析，他在法庭上示范血跡噴濺形態(tài)，將一瓶紅墨水倒在白紙上，然后手掌猛拍紙上的紅墨水，接著又將紅墨水從不同的高度滴到地面的白紙上，來解釋血跡噴濺的形態(tài)，并用這些示范結果與現場所搜集到的血跡形狀進行比對。

李昌鈺認為，從現場這些血跡形狀來看，妮可男友曾與一名或兩名殺手展開過一番長時間的血戰(zhàn)，而檢方卻稱他經過極短時間的打斗即被殺死。在長達兩年多的馬拉松式的審理之后，1996年10月3日，洛杉磯高等法院宣布：辛普森無罪。

法律界公認說：是他的關鍵作證，最終證明指控辛普森殺妻證據不足，讓王牌律師和從不失手的檢控官高手對壘的辛普森案一錘定音！

在李昌鈺處理的案件中，一個千萬富翁女兒失蹤案，也讓他名聲大噪。

美國一個億萬富翁的女兒在家中被人綁架，警察尋找了好幾個月也沒有找到嫌疑人，這個案件成當時全美國都非常關注的一個懸案。李昌鈺被請去，在蛛絲馬跡中，讓真相水落石出，這個長達14個月的疑案終于告破，女孩被解救，全美國為之轟動。

此外，尼克松“水門事件”、克林頓桃色案、“911事件”、肯尼迪總統(tǒng)被刺案及其胞弟羅伯特·弗朗西斯·肯尼迪被刺案等幾個世界大案的調查也因為他的介入讓真相大白或取得關鍵性進展。他還曾借著一條手帕還肯尼迪家族成員清白，也曾讓背負18條重罪的“兇手”獲判無罪。

李昌鈺說：“全世界一年大概有四億起的兇殺案，我們公安人員跟刑警偵查人員的責任很大，就是要替那些不能講話的人講話，有些時候無辜的人被詆毀了，那只有我們做刑偵的人員，有勇氣能為他們講話。”

他尊重人性，捍衛(wèi)生命，才會在他人的生命受到威脅時挺身而出，讓證據說話，讓真相大白！

愛教育：丹心不渝 肩負使命

不論為官為學，教育始終都是李昌鈺人生中的重要組成部分，他日復一日在司法教育這塊田野深耕不輟，以“精衛(wèi)銜微木，將以填滄?！钡木癫粩喔淖兯痉ń逃鷳B(tài)系統(tǒng)。

李昌鈺感嘆，他曾見過無數悲痛無助的受害者家人，他們將他當作人生最后的希望，但是，許多案件從一開始就犯下致命錯誤，錯過了最佳甚至是唯一的破案機會。在這些案件面前，他深感自己的渺小，也希望將所學和經驗告知更多同仁。

他在學術界貢獻頗豐，多年來廣泛投身高校教學科研和人才培養(yǎng)事業(yè)，是康涅狄格州科學咨詢中心名譽主席，紐黑文大學法醫(yī)學教授，曾協助該大學設立“李昌鈺法醫(yī)學研究所”，并擁有30多個榮譽博士頭銜。他獨立撰寫及與人合著的專業(yè)著作有四十多本，其中包括《刑案現場搜證》和《神探李昌鈺破案實錄》系列專著等，現在，一年中他一大半時間都在世界各國授課、演講，每年要跑20多個國家。

李昌鈺還開設科學營，將刑偵知識和經驗傳承下一代，從三十多年前開始，就堅持去中學給孩子們講課，“剛開始，專門給4所學校講課，那些孩子都是不良少年。我用自己的經歷告訴他們，可以使不可能變成可能?！崩畈曊f，后來孩子們長大了，有的當了法官，還特地來看望他。

此外，他還寬領域、多渠道地開展安全教育宣傳工作，“法律是人為的，每個國家都有法律，各自體現出每個國家的特質，但每個國家最主要的是要保護自己人民的安全和社會的安定。所以，最重要的就是教育，教育能夠預防犯罪，我們教育人民怎么去保護自己?！?/p>

人類立足于科學技術，建立起了高度發(fā)達的現代文明，教育則是為了傳承和發(fā)展文明，李昌鈺一直用實際行動有力踐行著自己對教育的這份責任與熱愛。

愛故土：赤子情懷 心系故土

一生功成名就、半輩異國打拼，無論漂洋過海多久，故土之情卻始終縈繞心頭！

曾有美國報紙暗指他的英文有中國口音，他則懟回去：“我很驕傲我是中國人！”他跟老美警察開玩笑說：“為啥你們看不到的證據我能看到，因為亞洲人眼睛小，比較聚光?！?/p>

他始終沒有忘記自己從哪里來，自己的根在哪里。

他還是不喜歡吃漢堡，走到哪里都忘不了找中餐館。

他始終珍藏著一塊來自家鄉(xiāng)的石頭，放在家中最顯眼的位置。

他在采訪中，多次說到“我很驕傲也很自豪，我是江蘇人?！?/p>

這次回國，他特地把孫子也帶回來，“雖然他們都是在美國出生，美國長大，接受的是美國文化，但我一直教他們中國文化，告訴他們，我們是中國人，是江蘇人?！?/p>

李昌鈺永遠記得當年任職廳長后，媽媽說過的那句話，“你做廳長不是為你自己，你是為未來的華人做的，要為中國人打開一條路?！?/p>

如今，李昌鈺雖然家在美國，但他的足跡卻遍布祖國和家鄉(xiāng)。他將收藏的書籍與文獻檔案，無私捐給家鄉(xiāng)如皋，建立了全球第一家刑偵科學博物館。

2015年，李昌鈺與家鄉(xiāng)又增添了一個聯系的紐帶：“李昌鈺刑偵鑒識科學中心”在如皋奠基！“我想帶著如皋走向世界，同時也帶著世界走進如皋，每年我們都會在如皋舉行刑偵科學的國際會議?！?/p>

2016年，在李昌鈺博士的首倡和推動下，如皋舉辦了首屆國際司法鑒識教育研討會。經過三年來的發(fā)展，會議已成為深化國內外交流合作，推動科研發(fā)展的專業(yè)化平臺，今年，舉行的“第三屆國際司法警政刑偵科學教育文化會議”上，世界各地400多名專家學者齊聚，探討和展示在司法鑒識等領域的最新成果。

除此之外，李昌鈺一直心系家鄉(xiāng)的教育，十多年前，李昌鈺為如皋如師附小捐建了一座運動場，去年九月，如師附小舉行開學典禮，他從萬里之外給孩子們的新學期送來寄語和期望。今年，他帶著家人，重回故土，第四次踏訪附小，看望師生，了解學校的發(fā)展動態(tài)。

“我在美國、在臺灣都有基金會，在內地成立基金會的想法由來以久。這個基金會將資助確實對刑偵鑒識科學有興趣的年輕孩子提供獎學金。”在“第三屆國際司法警政刑偵科學教育文化會議”上，李昌鈺宣布他與夫人蔣霞萍女士各捐100萬人民幣，在中國大陸設立鑒識科學教育基金，資助中國大陸有志于刑偵鑒識科學的年輕人赴美深造，為內地培養(yǎng)專業(yè)刑偵鑒識人才。

對李昌鈺來說，故鄉(xiāng)是他的根，故鄉(xiāng)是他精神的母親，他的“鄉(xiāng)愁”在這里已經超越了溫情脈脈的贊嘆，不是平面的呈現，更不是一種緬懷追憶，而是用實際行動傾注了他理性的思考和深沉的付出。

愛伴侶：相濡以沫 形影相隨

2018年，李昌鈺在康乃狄克州利奇菲爾德市與62歲的揚州企業(yè)家蔣霞萍舉行婚禮。在美國利奇菲爾德市地方法院舉行的結婚儀式上，李昌鈺說，他的生命中有三位重要的女人，母親王淑貞、已病故的前妻宋妙娟和現任妻子蔣霞萍。

在活動現場，記者注意到，蔣女士一直緊隨李昌鈺左右，她身著碎花長裙套白色立領西服，氣質端莊優(yōu)雅，在晚宴中，李昌鈺敬酒時，蔣女士也舉酒杯站在李昌鈺身旁，恩愛無比。

李昌鈺和蔣女士都生于江蘇，李昌鈺祖籍如皋，蔣女士家鄉(xiāng)揚州，兩地相隔不遠。蔣女士也是典型的事業(yè)型女士，現為嘉迪集團（香港）有限公司董事長，他們在2004年美國舉辦的一場進出口商會活動中認識，2007年，蔣女士的服裝廠遭遇一個美國代理商的貨款糾紛，幾十個貨柜的訂單拒不付款。她在8個月內5次飛往美國，在李昌鈺的幫助下追回了貨物，成功挽救了企業(yè)。

二人性情相近，都喜歡素食，生活簡單，待人溫和謙遜，熱心公益。如今，經過歲月的洗禮和沉淀，兩人的友情升華為愛情，彼此包容、相互欣賞，彌足珍貴。

蔣女士對李昌鈺的稱呼一直是“李博士”，說起李昌鈺，她的眼角眉梢盡是難掩的幸福，“今天上午活動中，我離開了博士一下，馬上有很多學生發(fā)信息找我，‘師母，老師找您呢?！痹诨顒蝇F場，他們形影相隨，互相照顧，令人感動。蔣女士笑談，“李博士說如果我不是中國人，他可能回國會少一些，我說李博士是屬于全世界的，但首先他是屬于我們中國的，我做了一件事情就是把他收回國有了。”

蔣女士說，李昌鈺是個難得的靈魂伴侶，對她的愛非常溫暖和細膩，自己每次從國外回來，總能見到房間里擺著一束她最愛的鮮花，還做過很多讓她非常感動的浪漫小事，有次李昌鈺收到朋友贈送的糖果，一看包裝特別吸睛，就偷偷把整系列可愛包裝的糖果買回來送給她。

蔣女士說，以前只覺得李博士是個了不起的“神探”，現在朝夕與他相處，愈發(fā)真正感覺到，他真是個了不起的人。“他每一件事做得都是那么盡善盡美，認認真真，他可以凌晨三點就開始工作，吃完早餐然后自己開著車就去上班，中午吃一個小便當，下午回來稍微休息一下繼續(xù)工作，他所有的演講的功課都是重新做，一萬多場演講沒有一次是重復的，他會根據受眾、年齡、職業(yè)、群體的不同需求自己認真寫材料?！?/p>

有人說，“仆人眼中沒英雄”，離得最近的人，可能會看到一些不足之處。但是，蔣女士卻說，“對于李博士，我們站得更近的人，看到的更是優(yōu)點，更真實?！?/p>

關于婚姻，傳統(tǒng)、普遍的觀念里對很多細節(jié)都很敏感，敏感于世俗，敏感于年齡，敏感于地位，敏感于金錢，極少敏感于精神需求和婚姻質量。其實，看到李昌鈺和蔣女士相濡以沫，互相照顧，帶給我們最大的震撼就是，人在多大年齡都可以有追求愛的權利，大愛無私，愛情是可以跨越身份、跨越地位、跨越年齡的……

歲月不居，如今，李昌鈺雖已是杖朝之年的老人，但是他沒有選擇享受天倫之樂，每天都還在繼續(xù)奮斗著。

李昌鈺坦言，盡管他已81歲，仍然每天工作、學習16個小時，在李昌鈺的時間計劃表上，總是寫著例行工作時間、吃飯時間、睡覺時間等，精確到分秒，每天的行程安排得非常滿。“時代在變化，尤其美國是個很現實的社會，從農業(yè)社會到了工業(yè)社會、商業(yè)社會到了E社會，現在到了M社會，我每天都在努力學習，才能跟上最新的科學技術和資訊?！?/p>

李昌鈺稱自己已經5次退休，可是每次都退而不休，反而比以前更忙了。今年的重陽節(jié)他在馬來西亞和新加坡度過，在馬來西亞做了四場演講，在新加坡進行了十天教學，緊接著趕往上海華東政法大學演講，演講剛結束就趕回如皋參加“第三屆國際司法警政刑偵科學教育文化會議”，之后又馬不停蹄趕往昆明參加“第四屆絲路法醫(yī)聯盟國際會議”，然后又奔赴臺灣和孟加拉……

他笑談，“人在江湖中，只有向前沖，你不向前沖，你就被淘汰了?！?/p>

智慧和大愛是高級生命之本，成大事者必有大愛！李昌鈺用知行合一的態(tài)度和智慧詮釋了對事業(yè)、對教育、對故土、對伴侶的愛，讓我們相信，是否能夠用智慧和大愛的胸懷，建立自己的境界與氣度，注定了人生與事業(yè)的成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