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記》與《漢書》讀史札記二則

劉小俠

（天津師范大學(xué)，天津 300387）

《漢書》有云“至若北道姚氏，西道諸杜，南道仇景，東道佗羽公子，南陽趙調(diào)之徒，盜跖而居民間者耳，曷足道哉！此乃鄉(xiāng)者朱家所羞也?！睂τ凇皷|道佗羽公子一句”，其下注釋為“師古曰：據(jù)京師而言，指其東西南北謂也。姓佗，名羽，字公子。佗，古它字。”《史記》索引中言“舊解以趙他，羽公子為二人，今案：此姓趙，名他羽，字公子也。”此處漢書記載應(yīng)從史記，順延為趙他、羽公子為一人說。然經(jīng)考證，趙他、羽公子實為二人，其原因有二：其一，“羽，出自姬姓，鄭穆公之子揮，字子羽，其孫頡為馬師，以王父字為氏?！?羽姓由來已久，其源于姬姓。漢武帝時期置羽林軍，后世也有以此官職為姓?！稘h書·蕭何曹參傳》中有“進(jìn)破取衍氏，擊羽嬰與昆陽。”2因此羽姓在漢書書寫時是存在的。史記中載“至若北道姚氏，西道諸杜，南道仇景，東道趙佗、羽公子，南陽趙調(diào)之徒，盜跖而居民間者耳，曷足道哉！此乃鄉(xiāng)者朱家所羞也?！比艏礊槎邽橐蝗?，為何史記中此處斷句為“東道趙佗、羽公子”，史記列傳中的人、名、字多為單獨(dú)列出，如“老子者，楚苦縣厲鄉(xiāng)曲仁里也，李氏，名耳，字聃，周守藏室之史也。”3“伍子胥者，楚人也，名員?！?“楚平王有太子名曰建”5“顏回者，魯人也，字自淵，少孔子三十歲”6“商君者，衛(wèi)之諸庶孼公子也，名鞅，姓公孫氏，其祖本姬姓也?！?諸多此類，不再贅述。由此觀之，史記之中的名和字在多數(shù)情況下應(yīng)該是分開的，因此認(rèn)為此處羽公子應(yīng)該是一個人，而不是姓佗，名羽，字公子。

其二，公子一詞并非單只世家門閥子弟，在《漢書》中以公子為名的情況不勝枚舉?！皬V兄子受字公子，亦以賢良舉為太子家令，受好禮恭謹(jǐn)，敏而有辭?！?《漢書·儒林傳·嚴(yán)彭祖?zhèn)鳌分小皣?yán)彭祖，字公子，東海下邳人也。”9在本篇《漢書·游俠列傳》中“然關(guān)中長安樊仲子，槐里趙王孫，長陵高公子，西河郭公仲，太原鹵公儒，臨淮兒長卿，東陽田君孺，雖為俠而逡逡有退讓君子之風(fēng)”10就有長陵高公子。此外，“南陽彭偉、杜公子，郡國豪杰坐死者數(shù)百人”11中有杜公子?！皾h興，北平侯張蒼及梁太傅賈誼、京兆尹張敞、大中大夫劉公子皆修《春秋左氏傳》?！?2以公子為名的情況在《漢書》的話語體系中是存在的，因此有理由推斷此處的羽公子和上述情況一致，應(yīng)為獨(dú)立一人，并不應(yīng)將趙他和羽公子視為一人。

《漢書·游俠列傳》中記載：“初，武帝時，京兆尹曹氏葬茂陵，民謂其道為京兆仟”13此處似有不妥，京兆尹為漢武帝時期設(shè)立，史載“景帝二年分置左〔右〕內(nèi)史。右內(nèi)史武帝太初元年更名為京兆尹，屬官有長安市、廚兩令丞，又都水、鐵官兩長丞?！?4詳查《漢書·百官公卿表》所記載，漢武帝時期京兆尹官員中無曹一姓。而在漢武帝時期有名無姓的官員分別是前104年的京兆尹無忌，“王孝廉曰無忌不知何姓并疑下有脫文，”15以及前91年的京兆尹建?！稘h書·游俠列傳》中寫道“初，武帝時，京兆尹曹氏葬茂陵，”16《漢書》所寫之“初”可能為武帝初年，亦或是京兆尹設(shè)立之初。此處曹姓官員有可能為的京兆尹無忌。首先，漢武帝在于太初元年設(shè)立京兆尹，因其未著姓，京兆尹無忌于前104年任職，符合《漢書》所寫之“初”。其次，另一無姓官員京兆尹建在前91年受腰斬之刑，此處已為武帝末年，與《漢書》所記載的“初”不符，因其受刑的緣故更不可能葬茂陵，因而初步斷定《漢書·游俠列傳》中“曹氏”可能為京兆尹無忌。

《史記》和《漢書》在中國歷史上產(chǎn)生了深遠(yuǎn)影響，后人常以史漢并舉。在二者書寫的過程中同一篇記載可能產(chǎn)生較大差異，而這種差異也越來成為學(xué)術(shù)研究關(guān)注的重點(diǎn)。通過漢書和史記的對讀，特別是人物的對照研究，能夠更加清晰的研究產(chǎn)生不同書寫的原因以及背后的史實，還原歷史的本真面目。

注釋：

1.鄧名世：《古今姓氏書辯證》，卷二十三，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第117頁

2.司馬遷：《漢書·蕭何曹參傳第九》，卷三十九，北京：中華書局，2012年版，第1768頁

3.司馬遷：《史記·老子韓非列傳第三》，卷六十三，北京：中華書局點(diǎn)校本，2014年版，第2603頁

4.司馬遷：《史記·伍子胥列傳第六》，卷六十六，北京：中華書局點(diǎn)校本，2014年版，第2641頁

5.同上

6.司馬遷：《史記·仲尼弟子列傳第七》，卷六十七，北京：中華書局點(diǎn)校本，2014年版，第2659頁

7.司馬遷：《史記·商君列傳第八》，卷六十八，北京：中華書局點(diǎn)校本，2014年版，第2707頁

8.班固：《漢書·雋疏于薛平彭傳第四十一》，卷七十一，北京：中華書局，2012年版，第2626頁

9.班固：《漢書·儒林傳第五十八》，卷八十八，北京：中華書局，2012年版，第3110頁

10.班固：《漢書·游俠列傳第六十二》，卷九十二，北京：中華書局，2012年版，第3184頁

11.班固：《漢書·何武王嘉師丹傳第五十六》，卷八十六，北京：中華書局，2012年版，第3002頁

12.班固：《漢書·儒林傳第五十八》，卷八十八，北京：中華書局，2012年版，第3114頁

13.班固：《漢書·游俠列傳第六十二》，卷九十二，北京：中華書局，2012年版，第3192頁

14.班固：《漢書百官公卿表第七上》，卷十九上，北京：中華書局，2012年版，第678頁

15.梁玉繩：《史記志疑》卷三十五，清廣雅書局叢書本

16.班固：《漢書·游俠列傳第六十二》，卷九十二，北京：中華書局，2012年版，第3192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