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麗紅 浙江師范大學美術學院
□許 晉 浙江師范大學
本文把《中興四將圖》放在中國傳統(tǒng)的紀念性繪畫中進行了較宏觀的考察。通過風格學方法,認為此畫在延續(xù)了以《凌煙閣二十四功臣》為代表的紀念體系的基礎上,受到了佛教塑像體系的影響,并結合時代背景,對《中興四將圖》中岳飛、張俊、韓世忠、劉光世以及親衛(wèi)的位置安排進行了分析。
中興四將圖卷,繪南宋四將劉光世、韓世忠、張俊、岳飛全身立像。絹本設色,縱26厘米,橫90.6厘米。故宮博物院藏,現(xiàn)借調(diào)中國國家博物館。每像旁原有朱文榜題,已擦去?,F(xiàn)存清代乾隆帝墨筆楷書重題,依次是“劉鄜王光世”“韓蘄王世忠”“張循王俊”“岳鄂王飛”。張、岳像之間上部有清乾隆四十九年御題七言律詩一首。幅末“劉松年畫”款被擦去,余痕可見。拖尾有明人俞貞木于洪武二十二年所題長跋一則。本幅及拖尾有項元汴、項德新父子鈐印十余方,乾隆八璽鈐全,又嘉慶、宣統(tǒng)印璽。
《中興四將圖》中的每個將軍像旁都有一個侍從,這種形式的來源可以追溯到佛像雕塑中的三尊佛形式,即由主尊及左右兩脅侍組成的佛像形式。這種樣式最早起源于印度,如阿旃陀第九號窟壁畫上尊名不詳?shù)娜鹣?;鹿野苑出土,以梵天、帝釋為脅侍的三尊像,均是其例。在繪畫中出現(xiàn)過的,比如,唐代閻立本的《歷代帝王圖》,從右至左分別繪有十三位帝王形象,而每位帝王分別有兩位侍從,這與佛像雕塑中的形式相似。此外,北宋時期佚名所畫的《雎陽五老圖》,五老依次為杜衍、馮平、王煥、畢世長、朱貫,形式上的位置排列也類似于前面所述的兩幅人物畫,不同的是《雎陽五老圖》中的官員像旁邊并沒有侍從,這種形式類似于古代家庭祭拜時的祖先像,畫面中的從“一人兩侍”到“一人一侍”再到“一人無侍”的形式上變化,可能是表現(xiàn)不同地位的人物安排不同人數(shù)的侍從,代表著不同等級的身份,是身份的象征。但是《雎陽五老圖》中五個官員在北宋時的官職都是比較高的,其中杜衍以太子少師致仕,封祁國公。如果旁邊的侍從的數(shù)量是一種身份的象征,那么《雎陽五老圖》旁邊也應至少有一位侍從。所以每個像旁邊的侍從除了身份的象征外,還可能是對時代的評判。相應地,《中興四將》中各像旁的侍從除了代表官員的身份象征外,還可能是對時代的評判。
《中興四將圖》中的四位將軍雖然是武將,但是他們卻穿文官的衣服,這極有可能要通過畫像的表現(xiàn)來達到現(xiàn)實的一種平衡?!胺婪段鋵ⅰ笔撬纬_國以來世代相傳的家法,宋高宗更把這一祖宗家法發(fā)揮得淋漓盡致,到孝宗時期,為防止宰臣擅權,任用、勾結、利用臺諫的局面再次發(fā)生,孝宗重拾“異論相攪”的祖宗家法,便于自己集中皇權,控制朝政。孝宗同樣致力于在文武之間取得平衡,使其相互制約,加強自己的皇權。
從史料對南宋孝宗時期的記載中,可以發(fā)現(xiàn)孝宗恢復之心貫穿始終,在未即位前就有所表現(xiàn),紹興十一年,在對完顏亮全力南侵的主和與主戰(zhàn)的態(tài)度中,雖然最后孝宗因為政治原因未能實現(xiàn)出征,但顯示了此時其對金人入侵的主戰(zhàn)態(tài)度。孝宗即位后處理政事一反高宗的妥協(xié)投降政策,第二個月就開始為北伐造聲勢,驅逐秦檜余黨,給岳飛及其他武將“官復原官”等,重新起用被高宗和秦檜廢黜近二十年的主戰(zhàn)派張浚,且孝宗時期,南宋強力的武將已經(jīng)凋零:岳飛、韓世忠、劉琦等名將都已經(jīng)去世,其他諸多良將被大肆誣陷,不少主戰(zhàn)人士要么受到懲治,要么被貶出朝廷,只剩下吳璘、吳玠兄弟經(jīng)營四川,卻輕易不得調(diào)動。這種惡劣的態(tài)勢與高宗時期形成了對比,不正恰恰印證了元人劉一清的“高宗之朝,有恢復之臣而無恢復之君;孝宗之朝,有恢復之君無恢復之臣。故其出師才遇少竐,滿朝爭論其非,屈己請和而不能遂。孝宗之志惜哉!”
《中興四將圖》是在孝宗時期所畫,至于具體在孝宗哪個時間段畫的尚無定論,但是從孝宗的隆興北伐失敗到乾淳期間的“內(nèi)修”,孝宗恢復中原的熱情始終沒有減退,而《中興四將圖》對南宋高宗時期四位武將的描繪,除了以類似雕塑的形式來表達對南宋高宗時期的四位武將的紀念外,還反映出孝宗時期面臨的態(tài)勢,從而委婉地表達出對高宗時期的一種批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