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國雷 趙偉鵬 綜述 佟仲生 審校
三陰性乳腺癌(triple-negative breast cancer,TNBC)約占所有乳腺癌的15%~20%[1],免疫組織化學法檢測或熒光原位雜交技術(shù)(fluorescence in situhybridization,F(xiàn)ISH)顯示雌激素受體(estrogen receptor,ER)、孕激素受體(progesterone receptor,PR)和人表皮生長因子受體-2(human epidermal growth factor receptor-2,HER-2)表達均為陰性,因此內(nèi)分泌治療和抗HER-2靶向治療等不適用于TNBC?;熓荰NBC主要的內(nèi)科治療方法,盡管有多種化療方案,但仍有30%~40%TNBC 發(fā)展為轉(zhuǎn)移性乳腺癌,其生存率較低(中位時間為10~13 個月),需有新的治療方案來改善生存[2]。
TNBC 仍有一些基因靶點表達陽性,針對TNBC的靶向治療已開始在臨床應用,主要包括聚腺苷二磷酸核糖聚合酶(poly ADP-ribose polymerase,PARP)抑制劑、抗Trop-2 抗體-藥物偶聯(lián)物(antibody-drug conjugates,ADC)、免疫檢查點抑制劑、雄激素受體(androgen receptor,AR)拮抗劑、抗血管生成藥物等。本文將針對TNBC的靶向治療應用進展進行綜述。
BRCA1 和BRCA2 基因編碼對維持DNA 完整性和基因組穩(wěn)定性至關(guān)重要[3],是細胞分裂、DNA 復制錯誤控制、DNA 修復和細胞凋亡所必需的腫瘤抑制蛋白。BRCA1/2 突變使乳腺癌的發(fā)生風險增加到60%~70%,在TNBC 患者中發(fā)生率為10%[4]。PARP是促進DNA 修復、細胞生長和信號轉(zhuǎn)導關(guān)鍵的細胞周期蛋白和癌基因[5]。BRCA 發(fā)生突變,導致細胞只能依賴PARP 修復損傷的DNA,當PARP 受到抑制時,癌細胞就無法修復DNA,從而導致癌細胞死亡。PARP 抑制劑尤其是對BRCA1/2 突變的TNBC 患者,已成為較有前途的抗癌治療方法。最主要的藥物有奧拉帕尼(olaparib)、talazoparib和veliparib等。
olaparib 單藥在BRCA 突變的轉(zhuǎn)移性乳腺癌患者中有顯著活性。研究[6-7]顯示,olaparib 對于BRCA1/2突變的轉(zhuǎn)移性乳腺癌患者的無進展生存期(progress free survival,PFS)是有改善的,但對總生存期(overall survival,OS)無明顯改善,隨機將Ⅲ期臨床試驗中的BRCA1/2突變的轉(zhuǎn)移性乳腺癌患者分為olaparib組和標準單藥治療組(卡培他濱、長春瑞濱或艾日布林)。olaparib 組和標準單藥治療組的中位PFS 分別為7.0 個月和4.2 個月(P<0.001);客觀緩解率(objective response rate,ORR)為完全緩解(complete response,CR)+部分緩解(partial response,PR),分別為59.9%和28.8%;OS 分別為19.3 個月和17.1 個月,兩組間OS無顯著性差異(P=0.513)。olaparib組中的3/4級不良事件發(fā)生率為36.6%,低于標準單藥治療組的50.5%。最常見的血液學3/4 級不良反應為貧血(16.1%)、中性粒細胞減少(9.3%)和白細胞減少(3.4%),胃腸道不良反應包括惡心(58.0%)、嘔吐(29.8%)和1/2級、3/4級腹瀉(20.0%、0.5%)。olaparib被美國食品和藥物管理局(FDA)批準用于治療轉(zhuǎn)移性胚系BRCA突變、HER-2陰性乳腺癌。
talazoparib在BRCA突變的晚期乳腺癌中有明確的療效。一項隨機開放的Ⅲ期臨床試驗[8-9]顯示,將晚期乳腺癌BRCA1/2 突變患者隨機入組,分為talazoparib 組和標準單藥治療組(卡培他濱、艾日布林、吉西他濱或長春瑞濱)。talazoparib 組和標準單藥治療組的中位PFS 分別為8.6 個月和5.6 個月(P<0.001),ORR 分別為62.6%和27.2%(P<0.001);血液學3/4級不良事件(主要是貧血)發(fā)生率分別為55%和38%,非血液學3 級不良事件發(fā)生率為32%和38%。盡管talazoparib 組的血液學3/4級不良事件高于標準單藥治療組,但患者的胃腸道3/4 級不良反應較少(5.6%vs. 11.9%)。使用talazoparib 患者的PFS 較標準單藥化療有顯著提高,生存質(zhì)量有顯著改善。talazoparib 被FDA 批準用于胚系BRCA 突變、HER-2 陰性的局部晚期或轉(zhuǎn)移性乳腺癌。
針對TNBC的臨床試驗,其他PARP抑制劑如veliparib、尼拉帕尼(niraparib)、rucaparib 等也在進行中,但目前為止,還無數(shù)據(jù)顯示PARP 抑制劑對乳腺癌患者的OS有益。
Trop-2 是最初在人滋養(yǎng)層細胞中發(fā)現(xiàn)的一種跨膜糖蛋白,參與許多細胞內(nèi)的信號通路。在各種上皮性癌組織中Trop-2 高表達,但在正常組織中低表達[10-11],是TNBC 等上皮細胞癌的潛在靶點。此外,Trop-2表達與乳腺癌和其他惡性腫瘤的腫瘤進展和較差的生存率有關(guān)[12]。
sacituzumab govitecan(IMMU-132)是 一 種 抗Trop-2 的ADC,將Trop-2 的人源化單克隆抗體RS7和拓撲異構(gòu)酶抑制劑SN-38 通過共價鍵連接而成。通過靶向Trop-2,sacituzumab govitecan可更有效地將細胞毒劑SN-38導入腫瘤細胞,SN-38是伊立替康的活性代謝產(chǎn)物,與拓撲異構(gòu)酶1-DNA復合物結(jié)合,防止DNA 單鏈斷裂修復,引起DNA 雙鏈斷裂,從而導致S 期細胞死亡。除了SN-38 的直接細胞毒性外,sacituzumab govitecan 還引起抗體依賴的細胞毒性作用[13],從而產(chǎn)生更大的抗腫瘤作用。另外,sacituzumab govitecan 治療的腹瀉發(fā)生率低于伊立替康,其可更有選擇性地輸送到癌細胞,緩慢釋放出SN-38,到達腸道的濃度較低,因此嚴重腹瀉的發(fā)生率也明顯降低。
一項單臂、多中心Ⅱ期臨床試驗[14]顯示,sacituzumab govitecan在二線以上轉(zhuǎn)移性TNBC患者中具有較好的有效性和安全性,臨床獲益率(clinical benefit rate,CBR)為PR+CR+疾病穩(wěn)定(stable disease,SD),時間>6 個月時CBR 為46%,中位PFS 為6.0 個月,中位OS 為16.6 個月。41%患者出現(xiàn)3 級或更高的不良反應,主要為中性粒細胞減少(39%),僅7%患者出現(xiàn)粒細胞缺乏伴發(fā)熱。因中性粒細胞減少,約三分之一患者用藥減量,有3例患者由于不良事件(皮疹/黏膜炎、輸液反應和疲勞)而停止治療。其他常見的不良事件包括惡心、腹瀉、貧血、嘔吐、疲勞、脫發(fā)、便秘、皮疹、腹痛和白細胞減少。sacituzumab govitecan對轉(zhuǎn)移性TNBC有較好療效和耐受性,目前Ⅲ期臨床試驗正在進行。
在腫瘤發(fā)生發(fā)展的早期,免疫系統(tǒng)可識別并消除腫瘤細胞。T 細胞對腫瘤抗原的識別和激活是免疫原性癌細胞死亡的關(guān)鍵。癌細胞有多種機制來逃避免疫性細胞死亡,如程序性死亡蛋白配體1(programmed cell death 1 ligand 1,PD-L1)表達,其與程序性細胞死亡蛋白-1(programmed cell death protein-1,PD-1)結(jié)合時,可導致T細胞抑制[15]。
在TNBC 患者中,約20%TNBC 表達PD-L1,PDL1 主要在腫瘤浸潤免疫細胞中表達,而不是癌細胞[16],能抑制免疫抗癌作用[17]。免疫檢查點抑制劑可阻斷參與細胞毒性T 效應細胞反應的抑制因子PD-1/PD-L1 軸,從而增強免疫系統(tǒng)的抗癌活性[18]。針對TNBC 的多種免疫檢查點抑制劑的試驗均在進行中,發(fā)現(xiàn)療效明確的目前只有atezolizumab。atezolizumab 選擇性靶向作用于PD-L1,阻止PD-1和B7-1相互作用,逆轉(zhuǎn)T細胞的抑制。
一項多中心、隨機雙盲Ⅲ期臨床試驗[19]評估atezolizumab 聯(lián)合白蛋白紫杉醇,一線治療局部晚期或轉(zhuǎn)移性TNBC 的療效和安全性,902 例患者隨機平均分至atezolizumab+白蛋白紫杉醇試驗組和安慰劑+白蛋白紫杉醇對照組,兩組的中位PFS 分別為7.2 個月和5.5 個月(P=0.002);而在PD-L1 陽性的患者中兩組的中位PFS 分別為7.5 個月和5.0 個月(P<0.001)。在意向治療人群(intent to treat,ITT)分析中,兩組的中位OS 分別為21.3 個月和17.6 個月(P=0.08),差異無統(tǒng)計學意義;Kaplan-Meier 分析顯示,在PD-L1 陽性的患者中,兩組的中位OS 分別為25.0個月和15.5 個月,增加了9.5 個月,差異具有統(tǒng)計學意義。在ITT 分析中,兩組的ORR 分別為56%和46%,CR分別為7%和2%;在PD-L1陽性的患者中兩組的ORR 分別為59%和43%,CR 分別為10%和1%。無論是ORR還是CR,試驗組均明顯高于對照組。兩組的不良反應均以脫發(fā)最為常見,兩組的3/4級不良反應發(fā)生率分別為48.7%和42.2%,其他常見的不良反應是中性粒細胞減少、周圍神經(jīng)性病變、疲勞和貧血。試驗組中的3/4 級周圍神經(jīng)性病變發(fā)生率為5.5%,高于對照組的2.7%。試驗組的嚴重不良事件(serious adverse event,SAE)發(fā)生率為22.8%,對照組為18.3%。atezolizumab聯(lián)合白蛋白紫杉醇,一線治療轉(zhuǎn)移性TNBC 患者顯著提高了PFS 以及PD-L1 陽性患者的OS,同時也提高了ORR,僅不良反應程度略有增加。atezolizumab 作為PD-L1 陽性轉(zhuǎn)移性TNBC 的治療獲得了FDA加速批準。
在TNBC患者中AR表達率為10%~50%[20]。AR表達的TNBC 細胞系和體內(nèi)模型[21]已證明,激活AR可促進癌細胞生長,而拮抗AR 可抑制癌細胞生長。常見的AR 拮抗劑有比卡魯胺(bicalutamide)和恩雜魯胺(enzalutamide)等。
一項Ⅱ期臨床試驗中[22]顯示,bicalutamide 用于治療晚期AR 陽性、ER/PR 陰性乳腺癌患者。在424例ER/PR 陰性晚期乳腺癌患者中,采用免疫組織化學法檢測出12%患者的AR 表達陽性(核染色比例>10%),使用bicalutamide 時間>6 個月的CBR 為19%,中位PFS 為12 周。bicalutamide 治療耐受性良好,未發(fā)現(xiàn)治療相關(guān)的4/5 級不良反應。另一項Ⅱ期臨床試驗[23]顯示,使用enzalutamide治療AR陽性晚期TNBC 患者,對于ITT 人群,16 周時CBR 為25%,中位PFS 為2.9 個月,中位OS 為12.7 個月。對于AR 表達(核染色比例≥10%)患者,16 周時CBR 為33%,中位PFS為3.3個月,中位OS為17.6個月。疲勞是唯一與治療相關(guān)的3 級或更高的不良反應,發(fā)生率為2%。以上可以看出,AR陽性的TNBC從AR受體拮抗劑中獲益。
TNBC 可表達血管內(nèi)皮生長因子(vascular endothelial growth factor,VEGF)和血管內(nèi)皮生長因子受體(vascular endothelial growth factor receptor,VEGFR)。VEGF 和VEGFR 是細胞侵襲、遷移、血管通透性和血管形成的強有力的誘導因素。在腫瘤細胞中的表達明顯高于非腫瘤細胞[24],抗VEGF 或抗VEGFR 可抑制腫瘤新生血管生長和轉(zhuǎn)移。
抗VEGF 的靶向藥物主要代表是貝伐單抗。貝伐單抗是一種抗VEGF 的單克隆抗體,于2007年首次在轉(zhuǎn)移性乳腺癌患者中進行研究,既往的臨床試驗[25-27]顯示PFS 有所改善,但OS 無改善。一項Meta分析[28]發(fā)現(xiàn),對于轉(zhuǎn)移性TNBC 患者,使用化療聯(lián)合貝伐單抗與單純化療比較,中位PFS 分別為8.1 個月和5.4 個月,中位OS 分別為18.9 個月和17.5 個月,1年OS 率為71%和65%。說明貝伐單抗對于轉(zhuǎn)移性TNBC 患者的PFS 有改善,但對OS 無改善。對于早期TNBC 行術(shù)后輔助治療發(fā)現(xiàn),貝伐單抗并無明顯效果[29]。
另外其他的抗血管生成藥物在臨床上亦有使用,如抗VEGFR 的口服靶向藥物阿帕替尼用于多線治療后的轉(zhuǎn)移性TNBC,雖有回顧性研究數(shù)據(jù)[30],但還缺乏相關(guān)的臨床試驗。
綜上所述,除上述藥物外,還有一些靶向藥物也在進行相關(guān)的臨床試驗,包括PI3K 抑制劑、EGFR 抑制劑等,豐富了TNBC 的治療模式。目前,多數(shù)靶向藥物的療效尚未達到預期,雖PFS獲得改善,但OS卻無明顯的延長,可能與后續(xù)治療過程中不同的治療方式有關(guān),有待更加深入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