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狗村”傳說的起源與演變

谷峰

舊時人們認為亡魂在前往陰間的路上必經(jīng)“惡狗村”，為避免惡狗撕咬，在小鹼時，家屬預(yù)先將小棒和狗食放入死者衣袖或手中。小棒就是“打狗棒”;對于狗食，各地有不同的稱呼：華北和華東地區(qū)叫“喂狗餅”或“打狗餅”（陳德光、潘治武：《漫談老北京人的喪俗》，《文史資料選編》第41輯，北京出版社，1991年），東北一些地方叫“打狗悖悖”（吳杰平：《漢族舊喪事種種》，《白城文史資料》第4輯，2005年），浙江湖州稱為“轉(zhuǎn)床塔餅”（張廷興：《中華民俗一本全》，廣西人民出版社，2013年）。從形制上看，華北的打狗餅是面團或面餅，江蘇的打狗餅“以龍眼七枚懸于手腕”（胡樸安：《中華全國風(fēng)俗志》，河北人民出版社，1986年），東北一些地方用饅頭，安徽省寧國市的畬族用粽子（呂立漢、藍伶俐編：《畬族文化研究論叢2》，民族出版社，2015年）。這些民間信仰和習(xí)俗，在蕭紅小說《呼蘭河傳》和李碧華小說《命中之棺》中都有反映。

欒保群在《捫虱談鬼錄》“陰山八景”一章中考證過“惡狗村”的傳說（上海文藝出版社，2010年），其觀點是：1.“惡狗村”只見于清人小說;2.漢文學(xué)中地獄惡狗的形象始見于南宋，洪邁《夷堅志補》載有“兩犬極獰惡，迎吠河津，不容人過”;3.古印度詩集《梨俱吠陀》提到冥王閻摩身邊有兩只四眼狗，它們就是“惡狗村”傳說的源頭。

奕先生的考證頗具啟發(fā)性，對于上述觀點，本文有兩點補充：首先，“惡狗村”的說法至少在明代就已見于文獻記載，明人張大復(fù)的戲劇《醉菩提傳奇》第十四折“魂游”講述毛太尉巡游地獄的見聞，其中出現(xiàn)了“惡犬邨（村）”：

[小生]那邊哀聲震地是什么所在？[凈」此處名為惡犬邨，如狼如虎萬千群，惡人到此魂驚落，帶骨連皮一并吞。

其次，倘若繼續(xù)追溯，六朝志怪小說《冥祥記》早就描述過地獄惡狗撕咬亡魂的情景：

晉程道惠，字文和，武昌人也……太元十五年，病死，心下尚暖，家不殯臉，數(shù)日得穌，說初死時，見十許人縛錄將去……惠欣然辭出，導(dǎo)從而行。行至諸城，城城皆是地獄。人眾巨億，悉受罪報。見有掣狗，嚙人百節(jié)，肌肉散落，流血蔽地。

季羨林先生曾經(jīng)說過：“中國也是有地獄的，但卻是舶來品，其來源是印度?！保ā读舻率辍?，東方出版社，1990年，第82頁）既然如此，“惡狗村”作為地獄觀念的一部分，應(yīng)該也可以追溯到古印度。但是，如果將中國地獄文化中的“惡狗村”與《梨俱吠陀》的相關(guān)描述進行對比（李南：《試論閻摩的源與流》，《南亞研究》1991年第2期），便會發(fā)現(xiàn)兩個顯著差異：1.《梨俱吠陀》中，四眼狗只是在幽冥路上巡視，而“惡狗村”的群狗卻將過往的亡魂咬得骨肉無存;2.《梨俱吠陀》將冥界描述為天堂般的極樂世界，但中國民間文學(xué)中的地獄卻陰森恐怖，亡魂要經(jīng)歷“惡狗村”、奈河橋、刀山獄、血湖池等一系列懲罰。

由此可以推想，從印度神話的“四眼狗”到中國近代民間的“惡狗村”，其間經(jīng)歷了一系列復(fù)雜的演變。

根據(jù)李南《試論閻摩的源與流》考述，在《梨俱吠陀》中的閻摩是太陽神之子，他管轄的冥界“是一個光輝燦爛的極樂世界”。后來，在梵書、奧義書、往世書和諸多史詩中，地獄的觀念有進一步演變。首先，閻摩是以審判者和懲罰者的面目出現(xiàn);其次，地獄與“業(yè)報”建立聯(lián)系，為善者升天堂，造惡者下地獄;最后，一些往世書羅列出各種地獄的名目，還描述了地獄的恐怖景象和亡魂受苦的情狀。

關(guān)于地獄形象在古印度的演變還有個旁證：緬甸吳哥窟的浮雕多取材于《摩訶婆羅多》《羅摩衍那》，其中一組浮雕以“閻摩審判/天堂與地獄”為主題：閻摩乘坐黑水牛、十八只手持十八柄劍，有罪的亡魂被鬼卒拖拽拷打，被獵犬撕咬，有些罪人全身被刺滿鐵釘，恰如《修行道地經(jīng)》卷三所說：“令罪人坐鐵釘釘其膝，次復(fù)釘之盡遍其體”，這組浮雕反映了古印度的地獄觀。

在佛教誕生前，關(guān)于地獄和閻摩的神話就已流行于印度半島，佛經(jīng)吸收了其中一部分內(nèi)容用以傳播教義（白化文：《泰山東岳·地獄·鄂都城》，《文史知識》2011年第11期）。不過筆者發(fā)現(xiàn)，最早的一批漢文佛經(jīng)（即東漢譯經(jīng)）對地獄的描寫十分簡略，通常只提到兩點：“為惡行者死墮地獄”（曇果著，康孟祥譯：《中本起經(jīng)》卷上）、“受諸毒痛不可言”（支讖譯：《道行般若經(jīng)》卷三）。地獄中究竟有怎樣的“毒痛”？根據(jù)個別譯經(jīng)記述，有火燒、鑊煮、拷打、劍樹等刑罰（“泥犁”即地獄，是梵語Naraka的音譯）：

我爾時殺鹿相、困辟支佛，以是罪故，無數(shù)千歲，在泥犁中煮，及上劍樹。（康孟詳譯：《佛說興起行經(jīng)》卷下）

或從宿行惡道中來，現(xiàn)世罪人也，非佛弟子，死當入泥犁中被拷掠治。（安世高譯：《阿難問事佛吉兇經(jīng)》）

居此犁中，地盡有火，卒人當在火中，炮且炙貫，且立臥床，不得去，不得息，爛且燋。（安世高譯：《佛說十八泥犁經(jīng)》）

但根據(jù)最新研究，上述佛經(jīng)都是偽托之作，從語言學(xué)角度分析，它們屬于魏晉時期的佛經(jīng)。就是說，那些真實可靠的東漢譯經(jīng)并沒有渲染地獄的恐怖景象。

舊題三國吳支謙譯的《菩薩本緣經(jīng)》（卷下）羅列了地獄的種種苦痛，其中包括“常為狗犬之所啖食”和“鐵喙諸烏挑啄其目”。但是，陳祥明研究后發(fā)現(xiàn)此經(jīng)也是偽托之作，其年代不早于西晉（《從語言角度看（菩薩本緣經(jīng)>的譯者及翻譯年代》，《長江學(xué)術(shù)》2010年第2期）。真實可靠的三國譯經(jīng)沒有提到過地獄惡狗。

兩晉之際，地獄惡狗的記載在譯經(jīng)中大量出現(xiàn)，但各經(jīng)本的描述紛繁復(fù)雜，大致分為兩個故事系統(tǒng)。首先，東晉佛陀跋陀羅所譯《觀佛三昧海經(jīng)》卷五中有“四大銅狗”的說法，這些銅狗居住在阿鼻地獄，與鬼卒和大蛇一起守衛(wèi)阿鼻城，銅狗全身噴出烈焰，猙獰可怖，它們還撕咬罪人，這一形象是在史詩時代閻摩獵犬的基礎(chǔ)上加工渲染而成的：

阿鼻地獄縱廣正等八千由旬……于其四角有四大銅狗，其身廣長四十由旬，眼如掣電，牙如劍樹，齒如刀山舌如鐵刺，一切身毛皆出猛火，其煙臭惡，世間臭物無以可譬;有十八獄卒，頭羅剎頭，口夜叉口，六十四眼，眼散迸鐵丸如十里車，狗牙上出高四由旬，牙頭火流燒前鐵車，令鐵車輪一一輪輞化為一億火，刀鋒、刃、劍、戟，皆從火出。如是流火燒阿鼻城，令阿鼻城赤如融銅……沸銅踴出從門漫流，滿阿鼻城。一一鬲間有八萬四千鐵蟒大蛇，吐毒吐火身滿城內(nèi)，其蛇哮吼如天震雷，雨大鐵丸滿阿鼻城……若有眾生殺父害母，罵辱六親，作是罪者命終之時……銅狗大吼嚙骨唼髓。

其次，除阿鼻地獄外，西晉竺法護譯的《修行道地經(jīng)》卷三中還羅列了眾多大小地獄的名稱，包括：黑繩地獄、會合地獄、叫喚地獄、鐵葉地獄、沸灰地獄、沸屎地獄、燒炙地獄、烳煮地獄。其中鐵葉地獄里不僅有惡狗，還有猛禽：

爾時鐵樹間便有自然烏鴿、雕鷲，其口如鐵，以肉血為食，住人頭上，取眼而食，破頭啖腦……于是鐵葉大地獄中，便自然生眾狗，正黑或有白者，走來喚吼欲擊罪人。罪人悲哭避之而藏，或有四散或怖不動，狗走及之，便捉罪人，斷頭飲血次啖肉髓。

《觀佛三昧海經(jīng)》的“四大銅狗”當脫胎于吠陀神話的四眼獵狗，根據(jù)是：1.四大銅狗與史詩《摩訶婆羅多》中的四眼狗都承擔守衛(wèi)地獄的職責;2.“四大銅狗”與“鐵蟒大蛇”一起守衛(wèi)阿鼻城，這跟其他古印歐民族的神話有類似之處：希臘神話的地獄犬刻耳柏洛斯長著蛇的尾巴，頭頂和后背都纏繞毒蛇（其母是蛇身女怪厄喀德娜），北歐神話的死亡女神海拉身邊不僅有血斑巨犬，還有巨蛇和眾多毒蛇。

鐵葉地獄的眾狗與閻摩的四眼狗沒有直接關(guān)系，在這種故事里惡狗經(jīng)常和惡鳥、毒蟲、野干、豺狼相伴出現(xiàn)，這大概是佛教的創(chuàng)新。佛經(jīng)中常描述鳥獸蟲蟻啃噬荒野棄尸的情景，以此印證“諸行無?！薄Ｎ鲿x竺法護所譯《所欲致患經(jīng)》中說：“若復(fù)見女人，臭爛在地，烏鳥所食，雕鶩所啄，虎狼野狐所啖，無央數(shù)蟲，從其身出，還食其肉。于比丘意云何？前時端正，顏色妹好，沒不存乎？”進而，佛教認為亡魂在地獄也會遭受同樣的折磨，鐵葉地獄的惡狗其實本源于在墓地啃咬腐尸的野狗或豺狼。

在十六國和南北朝譯經(jīng)中，兩個故事系統(tǒng)的界限開始模糊，進而相互融合，表現(xiàn)在：首先，兩晉譯經(jīng)中“銅狗”只見于阿鼻地獄，“眾狗”只見于鐵葉地獄，而北魏流支三藏譯《正法念處經(jīng)》說在活地獄、叫喚地獄、焦熱地獄和灰河地獄中均有惡狗。南梁僧旻、寶唱編撰《經(jīng)律異相》卷五十中，刀輪地獄和劍輪地獄都有“鐵狗嚙心”，另外又新出現(xiàn)了“惡狗地獄”（六十四地獄），它其實跟有些佛經(jīng)里講的“狐狼地獄”是一回事。其次，兩晉譯經(jīng)中阿鼻地獄只有銅狗和大蛇兩種動物，但鴻摩羅什譯《大智度論》卷十六描述的阿鼻地獄不僅有惡狗和毒蛇，還有鐵嘴毒蟲和大鳥，這明顯是從另一個故事系統(tǒng)吸收借鑒來的;再次，兩晉譯經(jīng)中阿鼻地獄的銅狗和鬼卒并無瓜葛，而《大智度論》卷十六說噬咬罪人的各種鳥獸都是地獄鬼卒幻化而成：“見合會大地獄中，惡羅剎、獄卒作種種形：牛、馬、豬、羊、麞、鹿、狐、狗、虎、狼、獅子、六駁、大鳥、雕鶩、鶉鳥……吞啖咬，齮掣罪人?！弊詈螅行┓鸾?jīng)將各種大小地獄籠統(tǒng)視之，不加區(qū)分，惡狗也就自然成為廣義的地獄中懲罰罪人的工具，如劉宋求那跋陀羅譯《過去現(xiàn)在因果經(jīng)》卷三載：“見地獄中考治眾生，或洋銅灌口，或抱銅柱，或臥鐵床，或以鐵鑊而煎煮之，或于火上而加丳炙，或為虎狼鷹犬所食，或有避火依于樹下，樹葉墜落，皆成刀劍，割截其身?！?/p>

受佛教影響，六朝時的道教故事也出現(xiàn)了地獄惡狗的形象，南齊王琰《冥祥記》記載：“吳時，有王姥，年九歲病死，自朝至暮復(fù)蘇，云：見一老嫗，挾將飛見北斗君，有狗如獅子大，深目，伏井欄中，云此天公狗也?！睋?jù)南梁陶弘景《真浩》卷十三記載，北斗君在道教神祇中是執(zhí)掌生死的鬼官（即死神），井欄中那只體形如獅子般的大狗就類似于守衛(wèi)阿鼻城的銅狗，該故事顯然是在佛經(jīng)故事的基礎(chǔ)上改造而成的。

在隋唐佛經(jīng)中，地獄惡狗的形象出現(xiàn)三個重要變化：1.惡狗成群集結(jié)于灰河兩岸和刀林之中，隋那崛多譯《起世經(jīng)》卷三說：“刀林之中，復(fù)有諸狗，其形煙黑，皮毛垢污，又甚可畏……又此灰河兩岸之上，所有諸狗其身煙黑，垢污可畏……啖彼地獄眾生身分，舉體支節(jié)，所有肌肉，段段嚙食，不令遺余?！?.惡狗、惡鳥和毒蛇一起出現(xiàn)，文獻中有“鐵狗鐵烏”（唐僧詳：《法華傳記》卷九）、“鐵蛇鐵狗”（唐實叉難陀譯：《地藏菩薩本愿經(jīng)》卷上）和“銅狗鐵蛇”（唐法琳：《破邪論》卷下）等說法。3.如果除去抄襲兩晉南北朝譯經(jīng)的那些文字，隋唐佛典中的惡狗不再有守門之責，而是專行撕咬之事。

宋代以后，佛經(jīng)翻譯日漸式微，但是《大乘日子王所問經(jīng)》和幾種度亡法事科儀中仍然多次出現(xiàn)“鐵狗銅蛇”和“銅狗鐵蛇”，可見這種說法在當時已經(jīng)成為熟語。受佛教影響，本土的道教和俗眾也接受這一觀念，元明之際的道經(jīng)《法海遺珠》有一篇《太清鄂都總錄院秘法》，聲稱鄂都大帝是冥司主宰，五帝大魔是其帳下的將軍，“銅蛇鐵狗”則聽從五帝大魔差遣。在明代戲曲和小說中，“銅蛇鐵狗”隱伏在奈河橋下的滔滔血浪中，專門吞吃生前作惡之人，參見《西游記》第十回、《三寶太監(jiān)西洋記》第八十七回。這里需要特別說明，雖然“奈河”最早見諸唐五代的敦煌文獻（項楚：《說“奈河”》，《文史知識》1988年第10期），但惡狗盤踞在奈何橋下的傳說卻是明代才出現(xiàn)的，對比歷史上先后出現(xiàn)的幾種目連故事，便不難發(fā)現(xiàn)這一點，唐五代的《目連緣起》和《大目乾連冥間救母變文并圖一卷并序》沿襲兩晉佛經(jīng)的記載，將“銅蛇鐵狗”描述為在阿鼻地獄噴焰吐火的兇獸，但明代鄭之珍的《目連救母勸善戲文》（卷中）“過耐（奈）河橋”一折說：“下等不善之人從耐（奈）河橋過，過不得，跌下水，陷在河中，鐵犬銅蛇殘其骨肉?！?/p>

明清之際，“惡狗村”的故事出現(xiàn)新變化，狗群離開奈河惡水，遷移到奈河橋附近的一處獨立場所——“惡狗村”。戲劇《醉菩提傳奇》、小說《說岳全傳》以及明清兩代的民間寶卷（如《庚申寶卷》《準提寶卷》《定劫寶卷》《三世修行黃氏寶卷》等）大都沿襲這種模式，將“惡狗村”與奈河橋、鬼門關(guān)、孟婆莊、剝衣亭、望鄉(xiāng)臺、閻羅殿并列;但是在多數(shù)作品中，惡狗仍然保持正義的品性，撕咬惡人、避讓善人，這與佛經(jīng)的地獄惡狗的形象一脈相承，如清代佛教戲曲《凈土傳燈歸元鏡》卷下“魂游地獄分”寫道：“〔惡狗撲上〕〔青〕〔引許高立介〕此乃善人，在此經(jīng)過，休得混擾，汝宜速退！[狗跳下]”

清代小說《補紅樓夢》的記述與眾不同，在第十七回“賈母惡狗村玩新景，鳳姐望鄉(xiāng)臺潑舊醋”中，“惡狗村”的狗群仿佛不分善惡、見人就咬，所以“賈珠忙叫人把預(yù)備下的蒸模，四下里撂了有兩百個出去”，賈珠解釋說道：“若不預(yù)備這些東西，憑你是怎么喝、怎么打，他都不怕的，若打急了他，他便上來咬人了。”到了《香山觀世音寶卷》中，打發(fā)惡狗的“蒸?！弊兂伞捌咧淮蚬凤灐保度毦怼分械墓鞑粌H為亡故的劉駙馬準備“浮棉餅七個”，還有“桃木棒一根”（陸永峰、車錫倫：《靖江寶卷研究》，社會科學(xué)文獻出版社，2008年，第360頁），這些描述跟今天民間的惡狗村傳說高度一致。

總之，“惡狗村”起源于吠陀神話中閻摩的四眼狗，閻摩神話被佛教吸收后，通過佛經(jīng)翻譯進入中國，漢文佛經(jīng)描述的地獄惡狗其實融合了閻摩四眼狗和食尸野狗兩種形象。隋唐以后，經(jīng)由中土佛教撰述闡發(fā)和民間文學(xué)渲染，最終形成“惡狗村”的傳說并流布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