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正昀
電梯門打開,外婆家到了,我一眼就看見那兩輛自行車,積滿灰塵,黯淡無光。童年的那段時光瞬間涌入腦海。
車,是外公外婆的。
上幼兒園第一天起,就是外公外婆來接我,我背著包,踮著腳,尋找著。黑壓壓的一片人,外公不高,也在人群中踮起了腳,笑瞇瞇地向我招手,手上的皺紋聳落著。
我奔過去,外公拉著我的手,他的手,有些粗糙,卻是那么溫暖。
門口橫放著一輛很高的淡藍色自行車,爬不上去的我只能干著急,外公哈哈一笑,一把將我抱起,擱在座椅上。座位小小的,銀色的扶手和橙色的坐墊,十分耀眼。
我咯咯笑著,兩腳踏著踏板,雙手緊握著扶手。外公一只手扶著車龍頭,一只腳在踏板上,“哐,哐,哐”,他略顯吃力地坐上了座位,自行車晃動了一些,他有節(jié)奏地騎著,略胖的身軀擋著前面的風,“哐當哐當哐當……”
一路上的對話,永遠是那么簡短:
“今天開不開心???”
“開心?!?/p>
“表現(xiàn)好不好???”
“好!”……
有時我也會調皮,在車上站起來,雙手撐在他有力的雙肩上,迎著吹來的涼風,真是享受。
外公則笑著:“喲!站著危險哦,不能這樣啊!”
我呢,咯咯笑著,拍打著他有力的雙肩。
有時,還會盼來外婆。
她那輛自行車是淡紫色的,稍稍小一些。每次,外婆都先把我的包卸下,放在車籮筐里。
出發(fā)前,她總會把挎的小背包輕輕解開,從里面拿些吃的,酸奶啊、小點心啊,放在我的手心里。然后,她十分輕巧地上了車,一路上的談話卻有所不同:
“在學校里要聽老師的話哦,上課不能開小差,不能與同學打架……”
那時的我,哪懂那么多,只“嗯”的一聲,雙眼便直勾勾地盯到食物上去了。
自行車穩(wěn)穩(wěn)地前進著,外婆的自行車上并沒有讓我坐的專用座椅,只有后面可以放東西,后座很硬,出發(fā)前外婆取出一個自己做的軟墊子,一圈一圈綁在上面,我坐在上面十分舒服。
吃完東西,我總是緊緊地抱著外婆,閉上眼,輕柔而又溫暖,靜靜享受一會兒。
放學路上,總是一天中最歡樂的時光。
然而,后來外公騎車摔了一跤,腿骨折了,車子也磨損嚴重。再后來,我也不用被抱上車了,可以自己爬上去。漸漸,車座也坐不下了,外公外婆身體也不如以前。最后一次坐車,是上幼兒園的最后一天,外婆什么都沒帶,只是帶來了簡短的話語:
“上小學要好好學習,將來考上好的學校!”
我默默記在心頭。
她吃力地上了車,車子搖搖晃晃地前進,速度并不快。這一路,再也沒說什么。
后來我一直沒坐車,也沒有機會再坐了,外公外婆偶爾才會騎車。再后來,外公外婆年紀大了,自行車騎得更少了,現(xiàn)在,便廢棄在這里了。
我伸出手,撫下堆積的灰塵,想重拾這段美好的回憶。忘不了,外公外婆的自行車……
車輪上的親情
上班下班路上,總能在小學附近看見接送孩子的家長,騎自行車的很多都是爺爺奶奶、外公外婆來接送的。準時準點,無論夏冬。如文中所描述的對話,也經常發(fā)生:“今天開不開心?。俊薄伴_心。”爺孫的情感就在這樣的搖搖晃晃的車輪轉動下、類似的對話里蘊藏、延伸。普通、平凡的生活中醞釀滋潤生活的情感,日子便變得不普通了。
當有一天,自行車的車輪不再轉動,放在時光里積了灰,是否你也會在自行車的車輪痕跡中,想念你的外公外婆?(清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