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瑜 高雄的“菜販”市長

蘆樵

韓國瑜參選高雄市長期間的一次演講。

韓國瑜是誰？

半年前問這個問題，可能大部分臺灣民眾都說不上來，而現(xiàn)在不會有人問這個問題了。在剛剛結束的臺灣“九合一”選舉中，國民黨籍候選人韓國瑜在被民進黨視為“大本營”“鐵票倉”的高雄逆轉獲勝，成為高雄候任市長。與此同時，民進黨在22個縣市長選舉中僅獲6席。有人將之歸結于民進黨當局兩年來執(zhí)政不力引發(fā)民怨，也有人歸因于韓國瑜超強人氣的外溢對國民黨在其他縣市選情的拉抬。

無論如何，對于2018年的這場臺灣政局大翻轉，韓國瑜都是繞不開的關鍵人物。

國民黨里的“另類”

“他跟以前的國民黨候選人不太一樣?！痹诟咝?，如果問起市民對韓國瑜的印象，大概10個人中有9個會提到這一句。

韓國瑜，祖籍河南，1957年出生于臺北眷村普通榮民（國民黨退役老兵）家庭，曾是個標準的叛逆青年，逃學、打架、追女生樣樣通，以致17歲時被無奈的父母送至軍校。沒想到軍校畢業(yè)前夕，韓國瑜突然開竅，發(fā)奮苦讀，考上東吳大學英語系，后又到臺灣政治大學東亞研究所攻讀碩士。對大學時代的韓國瑜，有同學說他“率直、豪氣、肯為同學出頭”，也有同學直言他“很油條”。顯然，刻苦讀書的韓國瑜沒有成為一個“斯文”的書生。在講究美國名校畢業(yè)、往上數三代必有名人的臺灣政治圈子里，他沒有耀眼的學歷背景，沒有顯赫的家世，沒有重要的行政職務，行事風格也不似國民黨要員們那般中規(guī)中矩。所以在早年的從政生涯中，他不只是國民黨中的“另類”，還被人貼上了“黑道”“流氓”的標簽。

1993年，36歲的韓國瑜當選臺灣“立法機構”民意代表。在當年5月的一次會議上，陳水扁發(fā)言時說“養(yǎng)榮民預算不就等于養(yǎng)豬”，眷村出身的韓國瑜聽后怒火中燒，徑直沖向陳水扁，一抬手掀翻了陳水扁身前的桌子，并用左手摑了他一巴掌。陳水扁當場被打翻在地，現(xiàn)場混亂不堪。這一巴掌把陳水扁送進醫(yī)院整整待了三天，也讓韓國瑜聲名大噪。

1996年，韓國瑜因為民進黨籍民意代表阻撓“眷村改建條例”而再度出手，暴打20多位民進黨籍人士，又一次成為熱點人物。時至今日，一些榮民都記得眷村改建就是當年韓國瑜“打”出來的。等到三屆任期結束，脾氣火爆的韓國瑜沒能繼續(xù)在“立法機構”連任，從2001年起退出政壇，沉寂十多年。直到這一次高雄市長選舉期間，還有人舊事重提，已經61歲的韓國瑜坦言“打架畢竟不好”。

靠臺農翻盤

沉寂期間的韓國瑜創(chuàng)辦了一所中學，當過一年半原中和市副市長，也曾試圖重新角逐民意代表席位，但沒有多少作為。直到2012年，韓國瑜找到了新工作，擔任臺北農產運銷公司（簡稱臺農）總經理，有了再次嶄露頭角的機會。在這個以果菜批發(fā)銷售為主要業(yè)務的公司，韓國瑜做了4年菜販，帶著臺農的業(yè)績一路沖高，不僅給股東和員工大發(fā)紅利，還幫不少果農菜農賺到了錢。但也有分析強調，那幾年氣候異常導致菜價上漲才是臺農盈利的主因，至于韓國瑜的經營能力，有臺農員工則評價“點子一堆，沒一個做成”。

韓國瑜自稱“賣菜郎”，競選期間，他也走進市場，爭取小商販支持。

借助臺農這個平臺，沉寂多年的韓國瑜總歸慢慢累積了一些名氣，但真正讓韓國瑜名聲大起來的是民進黨的責難。2016年，民進黨籍民意代表段宜康曝臺農黑幕，直指韓國瑜涉“菜蟲”案。韓國瑜不僅召開記者會直嗆段宜康“小癟三”，更端出一盤曲棍球約賭輸者吞球，以證清白。如此新穎的反擊方式，迅速引來公眾興趣。隨后，在臺北“市議會”上，韓國瑜舌戰(zhàn)民進黨籍民意代表王世堅。面對王世堅近乎咆哮的質問，韓國瑜面不改色，見招拆招，妙語連珠，反唇相譏，駁得對方氣焰全無。看過這場對戰(zhàn)的人都驚訝于國民黨內竟有這等戰(zhàn)力爆表的“猛人”。韓國瑜宣布參選高雄市長后，當年對戰(zhàn)王世堅的這段視頻又迅速躥紅，點擊量很快就破千萬次，成了韓國瑜的吸粉利器。

韓國瑜作為新晉網紅，在媒體前體驗了一回電競項目。

民進黨當局沒能從臺農的賬本中查出問題，據說被派去查賬的會計師還成了韓國瑜的鐵粉。但韓國瑜還是于2017年4月辭去了臺農總經理職務。有人翻出當初韓國瑜離開時的視頻，還能看到臺農員工對他十分不舍，甚至有人淚灑當場。

韓國瑜：1957年出生于臺北，祖籍河南商丘，中國國民黨籍。臺灣東吳大學外文系學士，臺灣政治大學東亞研究所碩士。現(xiàn)任國民黨高雄市黨部主委。2018年11月24日當選高雄市長。

金句頻出

今年5月，韓國瑜獲國民黨提名在高雄參選。不過，沒什么人看好他。即便舌戰(zhàn)王世堅一炮走紅，但直到參選時，韓國瑜在網絡上的人氣還是不高，在傳統(tǒng)媒體上更沒什么曝光度。拍定妝照時，36名藍營的縣市民意代表候選人實際只有1/3到場。到7月，韓國瑜民調不振，一些民意代表候選人甚至不愿和他同臺造勢。

這也難怪，沒人認為國民黨候選人能在高雄贏得選舉。高雄一直是民進黨的“鐵票倉”，以往只要拿到民進黨提名的參選人，基本能“躺贏”，十拿九穩(wěn)可以當選高雄市長。過去20年，歷任高雄市長全都是民進黨。

沒有資金，沒有人脈，韓國瑜憑什么踢爆民進黨“鐵票倉”？他選了一個接地氣的辦法——走網紅路線。他一周有兩至三天參加記者會或錄政論節(jié)目，甚至在社交媒體上直播自己的日常生活。他與臺灣知名網紅“館長”陳之漢直播對談，第二天網絡上關于韓國瑜的討論人數就突破10萬，幾天內暴漲到20萬以上，超越過去討論數最高的柯文哲。

在臺灣，沒有哪個政治人物不重視網絡，但能達到韓國瑜這樣效果的屈指可數，這其中韓國瑜的個人特質是最關鍵的原因。韓國瑜長期不得志，在臺農賣過菜，孤身到高雄打拼，這樣的經歷給他贏得了不少同情分。他在鏡頭前豪放直率、犀利有趣，還帶有幾分邪氣，讓網民覺得“他除了是國民黨員，跟國民黨其他候選人卻并無再多相似”。他甚至信誓旦旦地承諾，倘若當選，絕不接受國民黨用黨意塞給他不正義的人、事、物。這番切割，讓更多人放下了政黨偏見。

更讓對手感到棘手的是，韓國瑜以簡潔口號設置的話題，牢牢掌握了選舉議題設置的主動權。比如“高雄又老又窮”“貨出得去，人進得來，高雄發(fā)大財”“要北漂青年回家”等金句，都隨著韓國瑜的走紅而傳播廣泛。在民進黨執(zhí)政高雄的20年里，高雄從臺灣第二大城市降為第三，整體消費力持續(xù)下降，經濟、就業(yè)都比較低迷，年輕人不得不離開高雄，去中部、北部城市找工作。所以，韓國瑜的喊話句句擊中要點。“95%到99%都出自我的腦袋瓜，我一人自創(chuàng)的?！彼浡燥@驕傲地說，高雄追求發(fā)展，不用追求高深莫測的理論，一句話講完最好。

其實，韓國瑜的喊話不見得經得起推敲。據統(tǒng)計，65歲以上人口比率達16.37%的臺北市、達14.38%的臺南市，都比高雄市要“老”;以家庭可支配收入中位數衡量，臺南市75萬元新臺幣（1新臺幣約合0.22元人民幣）也比高雄市85萬元新臺幣“窮”。但正如一位高雄資深媒體人評論的：韓國瑜塑造了一種“你還要滿足現(xiàn)況嗎”的氛圍。這讓曾經驕傲的高雄人恨不得奮起直追。加上8月23日的一場暴雨，“淋”出高雄市區(qū)路面5000多個坑洞，更是引爆了高雄人對城市發(fā)展緩慢又落后的不滿情緒。所以，韓國瑜的支持率開始翻轉，越往后支持率越高。

“一瓶礦泉水”

當韓國瑜被提名參選高雄市長時，國民黨連他黨部主委的薪水都發(fā)不出。沒有資金支持的韓國瑜可能連競選場地都租不起，誰也不期待他能翻轉綠營“鐵票倉”。沒有后援會、沒有籌款餐會，韓國瑜順勢提出“一瓶礦泉水”打選戰(zhàn)，表示不買票、不請客、不接待，唯一的動員接待只有一瓶礦泉水。

不過，隨著韓國瑜在網絡上聲名鵲起、人氣火爆，經費似乎不再是主要問題。自6月開放政治獻金專戶后，大小額捐款不斷匯聚，原本宣稱要“一瓶礦泉水”打選戰(zhàn)的韓國瑜最后竟成了財大氣粗的候選人，高雄市到處都是韓國瑜的頭像和廣告。

然而，“一瓶礦泉水”并沒有因為競選本錢變鼓而從他的競選口號中消失，他很快又賦予了這一口號新的內涵。韓國瑜提出“寧可干干凈凈落選，也不想骯臟地贏得這場選舉”，迅速占領各大媒體主要版面?！耙黄康V泉水”成為韓國瑜主張不抹黑、不奧步（陰招）、干凈選舉的代名詞。

無論是基于個人情懷還是對選民心態(tài)的判斷，韓國瑜“干凈選舉”的策略無疑非常奏效，不僅博得社會各界的一致贊賞，也帶動對手陣營選舉風格轉變。沒有大規(guī)模罵戰(zhàn)、沒有口水官司，2018年的高雄市長選戰(zhàn)成為臺媒眼中“最干凈的選戰(zhàn)”。韓國瑜的勝利，“一瓶礦泉水”功不可沒。

“心中沒有圍墻”

韓國瑜在社交網絡上自稱“賣菜郎”CEO，誓言要讓高雄“發(fā)大財”“打造全臺首富”。他提出了14項政見，位居前三的“招商引資”“特色觀光”“城市合作交流”無一例外牽涉到兩岸交流與合作。在競選辯論中，韓國瑜表示，“九二共識”代表了他現(xiàn)階段對兩岸的看法，“因為有共識，我的心中沒有圍墻”。勝選后，他還表態(tài)將建立兩岸工作小組，加強溝通與聯(lián)系，“高雄未來條條大路通發(fā)財、通賺錢”。

高雄市景。

對于韓國瑜當選后可能帶來的商機，很多人已經從韓國瑜造勢晚會附近的“國瑜夜市”看到了希望。有攤主表示，跟著韓國瑜擺攤，做一晚趕上平時做三天。很多人期待他能讓高雄日漸蕭條的夜市紅火起來，讓觀光業(yè)復蘇，讓農漁產品銷路有保障。最力挺韓國瑜的年輕選民也盼望，韓國瑜為他們創(chuàng)造更多的就業(yè)機會。

11月24日開票之夜，韓國瑜發(fā)表勝選感言卻稱“心情沉重”。要履行承諾，達成選民期待絕非易事。據臺媒報道，勝選第二天，韓國瑜打了一通電話給鴻海集團總裁郭臺銘，邀請他來高雄建廠，這通電話持續(xù)了3個小時，被視作韓國瑜正在用實際行動為高雄“力拼經濟”。

有分析認為，因港口和重工業(yè)而興起的高雄正處于產業(yè)結構調整期，韓國瑜接手的高雄市政府背負著2000多億元新臺幣的債務，解決低薪問題、發(fā)展科技產業(yè)既需要資金也需要時間，而短期內能提升的旅游業(yè)和農業(yè)對整體經濟增長貢獻有限。

但韓國瑜畢竟是跌落低谷又重新站起來的“菜販”市長，他能否帶領高雄這座城市重現(xiàn)往日風華，很多人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