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祖父張居仁

我的祖父張居仁（1885—1938），字子安，山西省平定縣小峪村人，生于1885年12月25日。我家祖籍山西省平定縣城南廟溝（現(xiàn)廟溝、上莊有其本家），距小峪村五六里路。家有地十多畝，先祖張霑（高祖父）過繼給了前房張綏，到小峪村開設晉裕公煙鋪，隨之將家遷到小峪村。到曾祖張運時除在家鄉(xiāng)開設晉裕公煙鋪外，還在河北省阜平縣開設晉和公煙鋪。當時我家在小峪村有三道院子（現(xiàn)供銷社一帶），有磨房，養(yǎng)有馬和駱駝，馱運煙草用。張居仁就讀于清末山西大學堂，舉人，畢業(yè)于清宣統(tǒng)二年（1910年）。

山西大學堂是山西最早創(chuàng)辦的學堂，清光緒二十八年（1902年）成立于太原，創(chuàng)辦人為山西巡撫岑春煊。清光緒二十七年（1901年）以庚子賠款50萬兩白銀，創(chuàng)設該學堂，開辦西學專齋，并附設譯書院于上海。英方主其事者為李提摩太，他與山西洋務局及地方士紳訂立合同，期限十年。所用經(jīng)費，除建筑費用外，分年按撥。其辦學方法：凡管理人選，由山西當局派用；教授人選，由李提摩太教士主持派用。學堂分預科與?？?。預科三年畢業(yè)；專科分法律、工程、采礦、冶金等科，四年畢業(yè)。先后聘姚文棟、谷芙塘為大學總理。初招學生200余名，擇其愿學西學者，編為西學專齋三班肄業(yè)；不愿入西齋者，留中齋肄業(yè)，所學科目僅經(jīng)史、經(jīng)濟、算學等。西齋學生畢業(yè)后，留學英、美等國者甚多，此為山西留學之始。1911年合同期滿，山西當局收回自辦，即今山西大學。

張居仁于清宣統(tǒng)二年（1910年）在山西大學堂中齋高等科畢業(yè)，獎給舉人。山西大學堂同時獎給舉人的平定籍人有郭名義、潘體芳、孫汝茂、王者相、白毓恒等。我二姑說：祖父張居仁畢業(yè)后獎給的是雙科舉人，即文、武舉人。

1905年由愛國紳士階層發(fā)起的山西保礦運動，首發(fā)于陽泉（平定），波及全國，震驚海外，不僅動員了紳、農、工、學、商各界民眾，連海外的山西留學生也投入其中，經(jīng)過長達三年的不懈抗爭，最終于1908年以贖回礦權，國人自辦，成立“山西保晉礦務有限公司”而告結束。據(jù)陽泉市文史專家張承銘先生收藏的平定保礦運動首倡者和領軍人物張士林在爭礦勝利后寫的《石艾乙巳御英保礦紀聞》（手抄本）中記載：“子安公解銀拾萬購苗脈予固本，各都委民不息持以護苗，幟平潭余居轄耳久矣，眾民劇不懈叔公之窯石助薪也。”當時張居仁正在太原山西大學堂就學，該大學是山西保礦運動重要活動場所。張士林首倡保礦運動的消息傳到太原，省城山西大學堂等紛紛集會，發(fā)表宣言：“礦存山西存，礦亡山西亡?！币粫r集會、演講、游行，轟轟烈烈，浩浩蕩蕩。山西保礦運動的消息傳到海外，留日學生向山西人民發(fā)表公開信，告誡“唇亡必然齒寒，爭礦必須團結”。留日學生李培仁書寫兩封絕命書，痛罵清政府盜賣礦權，揭發(fā)英商侵略陰謀，憤志蹈海，以身殉礦，更使群情激憤。1906年11月4日，李培仁烈士靈柩運回太原，山西大學堂學生在文瀛湖北樓召開了規(guī)?？涨暗淖返繒闲x李培仁《絕命書》時，臺上宣讀人聲淚俱下，臺下聽眾群情激憤。此時張居仁積極投入保礦運動，動員家里和親友捐款入股開礦占地，“解銀拾萬購苗脈予固本”，為山西保礦運動做出了一定的貢獻。

1910年張居仁于山西大學堂畢業(yè)后，于是年分配于開封，任河南省補用通判，民國初年獲六等嘉禾章。我現(xiàn)保存祖父張居仁一幀照片，后寫有：“紀元前一年，僑寓汴歲十月念日攝于鼓樓街東之捷元照相館?！?/p>

張居仁于民國初年曾在山西平定中學教理科。平定中學的前身為冠山書院，清光緒二十九年（1903年）改為平定中學堂。在任教之后，又到山西大學就讀。念了幾年書后，上世紀20年代，分配到山西省財政廳二科任稅務主任。

張居仁于1934年至1935年署理山西應縣縣長。應縣位于大同南，渾源縣西，在境內有著名的應縣木塔，是國內現(xiàn)存最古老、最高大的木塔。據(jù)說清代應州知州章弘將木塔明層木質隔扇改成了泥土質的封閉式墻壁，損害了應州木塔的亮麗風貌。1926年北洋政府執(zhí)政期間，“國民軍”炮擊鎮(zhèn)守應縣縣城的晉軍，應縣木塔西側中多發(fā)炮彈，致使木塔多處損裂，封閉式暗紅色泥土塔壁穿開了洞，里面的神佛壁畫也遭到破壞。1934年，張居仁在縣長任上，在閻錫山高級幕僚，尊崇孔孟、信奉佛教的趙戴文支持下，成立了應縣佛宮寺釋迦木塔整修委員會，應縣佛宮寺住持大行師的徒弟僧人然扶為委員長，發(fā)起整修應縣木塔的化緣募捐活動，得到了有關方面的資助，籌集了修塔的資金。于是年夏天，拆除了木塔塔身的泥墻，由應縣及繁峙兩個縣的工人全部安裝了松材木隔扇，并涂刷了清漆桐油，恢復了應縣玲瓏木塔的本來面目，使塔體景色大為改觀。

1935年秋，離應縣不遠的渾源縣黃崖村，發(fā)生了一連兩天的搶劫案和槍殺案，時任西北實業(yè)公司火柴廠廠長并兼任西北化學廠高級工程師、著名化學家張凱的老家財富被搶，老父受傷，家中人被殺。此案震驚了渾源，成為山西省空前未有的大案。而作案罪犯則是應縣的慣匪喬日成和其兄喬日昌及該縣兩個小匪。

閻錫山聞報后除當面安慰化學專家張凱外，下令各縣、各軍師部隊，嚴密偵查并懸賞重金，畫影圖像偵緝罪犯。同時通令綏遠省主席傅作義在綏包等城市嚴密搜查。又特令應縣縣長張居仁在全縣搜捕。豈知此時喬日成已帶上銀錢，連夜跑到陽高縣化裝成商人，乘火車前往北平、天津旅游去了。張居仁立即派公安局武裝官警到下社村喬街抓人，當然抓不到喬日成本人，只好把他的父親和哥哥抓到縣府審問。喬的父親說：“我痛恨這個壞小子比你們當官的還恨，他每次回村我還報告過官府，你們抓不住他，扣我頂啥用，現(xiàn)在與你們說誓，他如再回來，我一定殺了他?！睆埧h長當堂嘉獎他大義滅親，便即開釋。當審訊喬日成的哥哥喬日昌時，判定四個匪徒有他，當堂脫去衣褲壓杠施刑，發(fā)現(xiàn)他的一條腿裹布，解開一看，有兩個對口傷痕，顯然是槍子穿透。喬日昌無言詭辯如實招認，即被解送渾源縣處死。其他兩小匪，一個是南河村的智發(fā)財、一個是下社村丁堡的丁順子，他們早已聞風逃之夭夭。

閻錫山于1932年再次上臺，被蔣介石任命為太原綏靖公署主任，主持晉綏兩省軍政。閻錫山為了籌集資金建設工業(yè)、鐵路、銀行等企事業(yè)，在綏遠屯墾的土地大量種植罌粟，并準綏民廣為種植。這種暴利，閻錫山只準官收官賣，不準私販私賣。故在長城各關口，設警卡搜查。閻的官賣，將煙土膏制成重量不等的煙餅和煉成熟煙餅，名稱“戒煙藥餅”，派銷各縣。由縣長轉賣民間，縣長按銷售額，提取一定的獎金。而吸食大煙的煙民，不但戒不了煙癮，且是煙癮越吸越大，素無大煙嗜好的民眾，因是官賣，有的人買上也吸成癮了。閻炮制的“戒煙藥餅”，更多是出售外省、市，成為他的官僚資本的一項巨大收入。

1935年張居仁在應縣縣長任中，閻錫山讓他賣“戒煙藥餅”，他看到大煙對老百姓的毒害，不肯出售，受了處分，將他調回太原進行軍事訓練。

張居仁于1936年被調署山西省靈石縣縣長，實際比應縣縣長降了一級。1937年七七事變后，抗日統(tǒng)一戰(zhàn)線形成，山西劃為二戰(zhàn)區(qū)，臨汾設十八軍團辦事處。9月21日（農歷八月十七日）的凌晨4點，朱德率領的“國民革命軍第八路軍”，乘著一列十一節(jié)車廂的軍車徐徐停在了靈石車站。這支隊伍一不驚動縣政府，二不麻煩老百姓，而是在水頭街的公共空地上分頭撿柴、挑水、支鍋、做飯。負責慰勞過往軍隊的靈石車站稽查員董成光，叫上同伴喬志仁把早已準備好的60斤月餅抬到一列亮著燈光的車廂前，向兩個站崗的戰(zhàn)士說：“縣長讓送來月餅，請收下！”一個站崗的戰(zhàn)士彬彬有禮地說：“請稍等！”說完轉身到車廂里請示去了。董成光順著車窗看到車廂里人很多，那個站崗的戰(zhàn)士向一位戴著眼鏡，在車窗前坐著看報的中年人請示道：“報告首長，縣長讓人送來月餅！”中年人聽到戰(zhàn)士的報告后，微微搖頭，示意“不收”。董成光看到這種情形，當即在車窗前立正敬禮道：“報告首長，這是全縣老百姓的一點心意，部隊行軍辛苦，特慰勞中秋月餅，這是我們的任務，不收下，我們無法向縣長交待?！边@位首長見來人面有難色，才點頭讓戰(zhàn)士收下月餅。董成光隨著舉起登記簿說道：“請問首長，尊姓大名，是那一部分的？”意思是讓簽個字，作為交賬的憑證。這位首長摘下眼鏡，在登記簿上略一過目，笑著說道：“噢！可開收條。”說著讓身邊的戰(zhàn)士從一個黑色的皮包內拿出一個名片，從車窗遞出來，董成光隨手給了喬志仁，喬志仁看了名片，上印“國民革命軍第八路軍總指揮——朱德”。董成光將名片藏好，到站房里匯報了站長，站長給縣政府打電話，董成光騎著自行車到縣公安局將名片交給局長梁建文，梁又急忙打電話告知了縣長張居仁，張居仁當即召集四科官員，集中了20余人，身穿長袍馬褂，由董成光領路到了水頭街。

此時，朱總司令已下火車，住在水頭北街張承根院子里。由站崗的戰(zhàn)士通告后，張居仁帶領著官員走進院內，朱總司令正在一間坐北朝南的瓦房前站著，張居仁走上前，緊緊握住了朱德總司令的手說：“總司令一路辛苦?！敝炜偹玖詈吞@地說：“張縣長辛苦！大家辛苦！”朱總司令熱情地招呼大家進屋后，遞給張縣長及其他人每人一支香煙，而后爽朗地說道：“我從陜西韓城芝川鎮(zhèn)過河，一路上沒有露面，今天張縣長和各位官員既然知道我來了，那就要見見大家，眼下正是秋收季節(jié)，農活很忙，商業(yè)上也要做生意，就不要驚動大家，只讓各學校的師生十一點前來，見見他們，下午我還要隨軍北上?！睆埧h長說：“總司令好好休息?！奔磶ьI大家告辭而去。 張居仁在任職期間還曾在全縣征兵，并送新兵到前線。他的思想十分開明，和子女一起都參加了犧盟會組織，積極進行抗日宣傳。在演抗日宣傳戲時，張居仁作為真縣長在戲中飾演“縣長”，轟動一時。不久，犧盟會因由共產黨人掌了權，閻錫山很不滿意，而張居仁參加犧盟會，于是被撤掉了縣長。

張居仁于1938年帶領全家逃難到運城，許多人家逃到外省，他堅持不出省，逃到萬泉縣（今萬榮縣）患了傷寒病。1938年7月28日（農歷）張居仁因病逝世，埋在了萬泉縣（50年后1988年才由子孫運回老家山西平定小峪村，葉落歸根），享年53歲。他的安葬是靠二兒子張俊才的媳婦葉錦云賣掉首飾買的棺材，辦理的喪事。

張居仁的原配夫人王安人，存年24歲；續(xù)配夫人李茹蘭，生于清光緒十三年（1887年）九月二十七日（農歷），屬鼠，卒于1969年6月23日（陽歷），享年82歲。他有三子三女，長子張驥（號德夫，有三子張繩祖、張紹祖、張繼祖，三女張月珠、張智珠、張慧珠）、次子張騏（號俊才，有一女張敏珠）、三子張駉（有一子張劍鋒，一女張靜怡），長女張淑瑗、次女張淑琰（在陽泉）、三女張淑瑩（健在，在大連）?，F(xiàn)在張居仁后代已經(jīng)有四代，近百口人 ，居住在山西陽泉、侯馬，北京、天津、大連、昆明、貴陽、張家口及美國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