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樹
內(nèi)容簡介:
彼時,他是擊劍隊長,她是菜鳥記者實習(xí)生;
后來,他重新鑄就神話,她已成體壇的沙漠玫瑰……
關(guān)于愛情,我們相識于年少,五年前你陪我成長,教我打游戲,五年后換我陪你,重新站在劍道上,走向遲來的榮光。
關(guān)于夢想,慘綠青年,穿過平原,穿過街道。明天你將翻過天邊地平線,誠心祝你挨到新天地。
十二月,霜降。楓城呈大面積的銀白色,街邊的草木上結(jié)了一層晶瑩剔透的霜花,零星的枯黃樹葉在冷空氣中搖搖欲墜。冷風(fēng)呼呼地吹,刮在臉上生疼,路人低頭裹緊衣領(lǐng)匆匆逃離街邊。
C大體育館內(nèi)卻恰恰相反,一片熱騰,時不時地爆發(fā)出一陣陣歡呼聲和口哨聲。體育館內(nèi)約五千平方米 ,即使是白天,室內(nèi)也亮起了明亮的投光燈 。場館中央擺著幾盆綠色的佛手 ,上面沾著涼沁沁的水珠,映著臺下一張張青春的臉龐。興許是頭次碰上這樣大型的競技比賽,每每看到關(guān)鍵處,底下的觀眾都忍不住大聲歡呼。
中場休息的時候,一群運動員圍在一個男人身邊,耐心地聽他指導(dǎo)。那男人簡單明了地說了句:“佩劍講究快和穩(wěn),你們在反攻的時候一定要保持身體的平衡?!?/p>
這時,裁判一聲口哨令下,運動員重新上場。相較于前半場的勁頭,他們在后半場比賽中明顯是求穩(wěn)。以點數(shù)數(shù)量為準(zhǔn),五分鐘后,中方代表的擊劍隊在這次中西擊劍聯(lián)賽中拔得頭籌。
一時間,臺下的掌聲和歡呼聲響亮得快要掀翻屋頂,其中以女生的呼喊聲更甚。
雖說這是一場中國與西班牙的友誼聯(lián)賽,但還是可以窺見中方的實力。臺下的媒體記者紛紛上前采訪,場上的那群年輕人雙手互相搭肩,一個個露出真摯的笑容。
陳燼坐在嘉賓席上看著臺上的一幕扯了扯嘴角,放下原本交疊的長腿,在一片歡呼聲中悄然離去。
鉛灰色的云層把天空壓得很低,與遠(yuǎn)處的素白連成一片,陳燼隨意地倚靠在窗臺前,開窗打算點根煙。冷風(fēng)沿著風(fēng)口大面積地灌進(jìn)來,吹得裸露在外的肌膚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陳燼卻不為所動,神情冷淡地從褲袋里掏出煙盒。
“快點捋一下你這個狗毛造型,不然等下怎么見女神?”張意推了隊友一把。
一群年輕人順勢推門,打破了室內(nèi)的寧靜。
推門而入的眾人看見立在窗口的陳燼,你推我搡的動作收斂了一點,紛紛主動打招呼:“燼哥好?!?/p>
陳燼站在風(fēng)口,嗓音帶了點沙?。骸斑@次表現(xiàn)不錯,下次加油?!?/p>
“嘿嘿?!北娙穗y得聽到冷面寡言的燼哥的夸獎,摸著后腦勺害羞地表示下次會努力。之前被推的那位隊員一臉驚恐地摸著自己的臉:“我的發(fā)型真這么砢磣嗎?誰帶了鏡子,好不容易撞上女神采訪我們,那可是《體壇周刊》,影響力巨大的一線雜志??!”
“自己去洗手間照去。”張意又推了他一把,清了清喉嚨,“我詳細(xì)地給你們科普下這位女神啊。據(jù)說,她從全美最好的傳媒大學(xué)密蘇里大學(xué)畢業(yè),畢業(yè)后在美國工作過兩年,剛回國。她見證過大小賽事,采訪了無數(shù)名人,言辭犀利,專業(yè)素養(yǎng)高,敢問別人不敢問的,也知道克制自己的表達(dá)欲……可惜啊,聽說她是一朵沙漠玫瑰?!?/p>
一向不愛出聲的陳克然說道:“好像叫什么池姜……”
張意左手抱著自己的帽子抵在腰間,脫口而出:“我覺得叫‘小甜姜比較好聽?!?/p>
陳燼從口袋里摸出煙盒拿出一根煙來,隨后彈開打火機(jī),青藍(lán)的火焰燃起隨即又被風(fēng)撲滅。如此反復(fù),他干脆直接把打火機(jī)扔到沙發(fā)上,引得張意側(cè)目。
張意狗腿地跑上前來,替陳燼點火。陳燼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在微微顫抖,干脆把右手揣進(jìn)褲兜里,低著頭湊上前去將煙點燃,吸了一口又狠狠地吐出一口煙圈。
陳燼的嗓音比之前更為沙啞了,氣場頗冷:“叫什么,小甜姜?”
張意發(fā)現(xiàn)此刻的氣氛有些不對勁,又恨自己多嘴在這兒八卦,只得低低地應(yīng)了一聲。
池姜。
陳燼輕輕默念這個名字,隨即那人的相貌清晰地浮現(xiàn)在他眼前。
末了,陳燼掐滅了煙,拎著黑色外套離開了休息室。
“燼哥咋了?等下的采訪,他又要溜嗎?”張意一頭霧水。
陳燼正打算離開體育館的時候,主辦方負(fù)責(zé)人跟上來不停地跟他道謝,大意是如果沒有他這次的技術(shù)指導(dǎo),中國隊不會這么順利地拔得頭籌。陳燼只得停下來耐心應(yīng)酬,簡單地說了下最近的賽事安排。
兩人正站在大廳的旋轉(zhuǎn)門前低聲講話,男人身形高大,加上長得一副好皮囊,惹得女生紛紛側(cè)目。
池姜這會兒正推著旋轉(zhuǎn)門進(jìn)來,她穿一件灰色的長款風(fēng)衣,里面是一件復(fù)古的緊身毛衣,胸前的曲線誘人,下半身富有垂感的煙管褲襯得她雙腿筆直,妝容精致,獨特又不失風(fēng)情。
池姜這邊正拿著錄音筆,看到陳燼,頓時怔在原地。
世上最難的是什么?是“近情情怯”,日日夜夜思念的人突然出現(xiàn)在你面前,讓人不敢靠近,生怕一眨眼他就會消失。
陳燼的頭發(fā)更短了,接近板寸頭,眼神清湛,襯得五官愈發(fā)凌厲。唯一沒變的是他還是習(xí)慣穿款式簡單的衣服,一件黑色的羽絨服套在身上。出于尊敬,因為身高原因他會微微俯下身子聽別人講話。
“陳燼?!背亟€是沒忍住,站在不遠(yuǎn)處叫出聲。
男人的眉頭輕輕蹙起,很快又舒展開來,站在原地也沒回頭,耐心地聽著主辦方講話。池姜咬了咬嘴唇,她放下自尊去喊他,得到的卻是視而不見。換作五年前那個臉皮薄又傲氣的池姜,早揚著下巴走人了。
池姜不死心,上前兩步,聲音帶了幾分顫抖:“陳燼?!?/p>
對方還是沒回頭。
池姜死死地盯著他,看著陳燼緊繃的下頜線以及半分不移的眼神有些灰心。
這時,主辦方也注意到了池姜,訕訕地笑了幾聲:“感覺你們好像認(rèn)識,就不用我介紹了吧?!?/p>
陳燼終于肯回頭,平靜無波的眼睛掃了她一眼,聲音冷冽:“你好,初次見面。”
“你好,初次見面。”池姜平復(fù)了心情,伸出了手。兩人的手虛握在一起,肌膚輕微觸碰,讓她忍不住戰(zhàn)栗。沒停留幾秒,陳燼便放下手了。
“我還有點事,稍后再過來采訪室。”陳燼沖他們微微頷首,接著兩手揣進(jìn)衣兜里,帶著一股淡淡的煙草味,目不斜視地從她身邊擦肩而過。
池姜將想要掉下來的眼淚逼回去,低垂著眼皮不知道在思索什么。五年未見,池姜回國后誰也沒有通知,第一件事就是讓自己盡快工作,她只是本能地逃避,害怕見到那個人,可也該料想到就兩人的工作性質(zhì)見面是遲早的,只是她沒想到這一刻來得這么快,快得讓人猝不及防。
池姜曾經(jīng)因為思念一個人長夜痛哭,設(shè)想過無數(shù)個兩人重逢的場景,也做過許多纏綿悱惻的夢,掙扎著醒來想要去見他。
這些都是關(guān)乎一個人,關(guān)乎陳燼。
可真正見到的時候,反而放大了自己心里的那份思念和煎熬。
陳燼是掐著時間過去的,他到的時候,那群隊友剛好接受完采訪,一個個笑得春風(fēng)滿面。
采訪室內(nèi),攝影師擺好鏡頭,點頭示意可以開始了。池姜坐在陳燼面前,兩人不過方寸之隔,安靜得仿佛可以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陳燼,你好,作為這次中西擊劍比賽的技術(shù)指導(dǎo),你給了一些建設(shè)性的意見讓中國隊更有成功的勝算,請問你有什么想對張意他們說的嗎?”
陳燼盯著鏡頭,大腦思考了兩秒:“下次也要加油。”
池姜輕微咬了下嘴唇,繼續(xù)問道:“請問你還是在役運動員嗎?”
陳燼快速地瞥了她一眼,漫不經(jīng)心地回答:“是?!?/p>
“據(jù)我所知,一年后會迎來一場盛大的擊劍世界杯比賽,你會參加嗎?”
空氣靜默,陳燼看著眼前這個女人極為緊張和渴望的表情,扯了扯嘴角:“不會?!?/p>
“為什么……”
“我只回答關(guān)于這次中西友誼聯(lián)賽的問題?!标悹a面無表情地說道。
……
采訪結(jié)束,池姜抬頭望了下窗外的景色,點點燈火懸在樹上,她匆忙收拾好東西,將采訪稿塞進(jìn)包里,打算回家整理出來,趕著出明天的版面。
這時,贊助商過來邀請池姜參加一場小型的晚宴,身后還站著C大的領(lǐng)導(dǎo)。池姜看著母校的領(lǐng)導(dǎo)在一旁,本該要拒絕的話卻怎么也說不出口,于是半推半就被拉去吃飯了。
池姜和同事一起坐上了領(lǐng)導(dǎo)的車,車子隨即駛?cè)霌頂D的車流中。C大這兩位教授并沒有教過池姜,只是簡單地詢問了她在美國留學(xué)的情況,便把話題轉(zhuǎn)向了楓城這幾年的變化。
池姜有禮貌地應(yīng)著,大部分時候都是心不在焉地看向窗外。楓城這幾年的變化很大,高樓林立,比以前更具有現(xiàn)代化的氣息,年輕鮮活的面孔也多了起來。高架橋拆了又重建,C大后面的小吃街也換了新的地方。
五年,一切都好像在快速變化著,讓人惶恐得想要抓住什么。
晚宴定在市中心一家口碑極好的飯店,帶著中西合璧的建筑風(fēng)格,里面裝修貴氣,地板上鋪了厚厚的手工地毯 ,服務(wù)員正在大廳里熱情地迎接他們。
到達(dá)飯店的時候,池姜走在最后面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還故意放慢腳步。推門進(jìn)去時,她一眼就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側(cè)對著她。
陳燼將外套搭在椅子上,只穿著一件干凈的白襯衫,卻依然能看見他身上有力漂亮的肌肉線條。陳燼大部分時候都在靜靜聽著,偶爾點評一兩句,極少發(fā)言。
原來的他毒舌且高冷,經(jīng)常一句話能噎死隊友,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習(xí)慣性沉默。
池姜被拉下就座,與陳燼一座之隔,她緊張到心怦怦怦地直跳,盡量讓自己眼觀鼻,鼻觀心。
推杯換盞之際,陳燼慢條斯理地挽起襯衫的袖子,手腕處那對熟悉的袖扣幾乎要灼傷人的眼睛,可是他連半分眼神都吝于分給她。池姜埋頭夾菜,食不甘味。
雖說在座的都是文化人,可中國人嘛, 一上了飯桌就得勸酒喝酒。池姜作為僅有的女性,免不了被一群人灌酒。
贊助商舉杯笑道:“聽說小池剛回來,這就當(dāng)作我們給你辦的簡單的接風(fēng)宴,希望不要嫌棄。來,我敬你一杯?!?/p>
池姜向來酒量不好,她將求助的眼神投向身側(cè)的男人,卻未得到回應(yīng)。陳燼這會兒正在聽一旁的領(lǐng)導(dǎo)扯新聞,嘴角淡淡地噙著笑,似乎不太關(guān)心她那邊的局面。
池姜有些出神。
以前他們剛戀愛時,兩人還沒膩歪夠就被眾人拉去參加聚會,以慶祝兩人在一起。說是慶祝,其實有幾個人是不服氣的,想要給池姜一個下馬威。
聊得盡興時,有個隊員大概是把陳燼當(dāng)作偶像,一聽聞燼哥被人收了,心里憋著一股氣,也不管陳燼飛過來的眼刀,直接倒了三杯啤酒給池姜,揚言:“你喝了,我就認(rèn)你這個嫂子?!?/p>
換作平時,池姜是不會去喝這酒的,不是酒量問題,而是她覺得,一個女生在飯桌上醉酒十分難看。她皺眉,但還是打算端起酒杯。這時,一只手臂直接擋了過來,拿起她面前的酒杯,陳燼淡淡道:“我替她喝?!痹趫龅臒o一不起哄鼓掌。
酒過三巡,池姜湊到陳燼的身旁,拉著他的手低聲詢問他好不好,陳燼眼里只有她,兩人低聲不知道在說些什么。
那人有些后悔,撓著頭發(fā)大罵:“呸,我這是給自己喂狗糧?!?/p>
“傻孩子,你知道就好?!睖珕ⅧQ壞笑道。
贊助商看到池姜愣神,笑瞇瞇地喊了句“池小姐”,將她的思緒拉回來。
“謝謝,該是我敬您?!背亟舆^酒杯一口喝下。眾人見她豪爽的樣子紛紛拍手叫好,除了陳燼,他冷著一張臉,看不出喜怒。
池姜也不矯情,心里憋著一股勁,遇上勸酒的,一邊談笑風(fēng)生,一邊爽快地把酒喝了。暖黃色的燈光斜斜地打在她仰頭時修長白皙的脖頸上,脫了外套的她里面穿著一件復(fù)古針織衫,更為撩人。
在場男士的眼神幾乎都已變了味,饒有興致地看著她。陳燼言語冷淡,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態(tài)度,只是握著酒杯的手青筋突起。
池姜本身酒量就不行,被灌了幾杯后一陣反胃,捂著嘴急急離開說自己要去洗手間。陳燼隨意地靠在椅子上,手里不斷地把玩著打火機(jī),嘴唇抿成一條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方才灌池姜酒的那位贊助商還咧著嘴想上前敬他酒,陳燼投去冷冷的一記眼刀,那人被他的氣場震住,一時間僵在原地。
陳燼冷聲說了句抱歉,拿起桌上的打火機(jī)走了出去。
池姜在洗手間里干嘔了幾下,用冷水抹了一下嘴唇。透過一層薄薄的水汽看見鏡子里自己蒼白的臉色,想起剛剛陳燼的態(tài)度,真的如一把鈍刀,將她的心臟來回地割,她不由得苦笑了一下,接著對著鏡子細(xì)細(xì)地補(bǔ)起了妝。
池姜踩著八厘米的高跟鞋,扶著墻壁有些搖晃地往包間走,走到一半?yún)s看見那個高大的身影倚著墻在抽煙,指間的火光明明滅滅。
她看著男人冷峻的臉龐,心里莫名地泛起了幾絲委屈,特地挺直背脊,眼睛直視前方打算與他擦肩而過。
意外地,池姜經(jīng)過他身邊時,男人一把攥緊她的手臂,低沉的嗓音透著性感:“還能走嗎?”池姜心里那股矯情勁上來了,一雙盈盈的大眼瞪著他,上面還蒙了一層霧氣:“不用你管?!?/p>
“你不是不認(rèn)識我嗎?”末了,池姜又添上一句。
陳燼舔了下后槽牙,聲音聽不出喜怒:“現(xiàn)在認(rèn)識了?!?/p>
池姜差點沒留幾分眼白給他,作勢自己摸索著回去,她都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要和行走的冷空氣討沒趣。
陳燼也不生氣,嘴角揚起好看的弧度,聲音卻帶著強(qiáng)硬:“我送你回去。”池姜本想堅持幾分鐘的,可在他冷淡的眼神中還是敗下陣來。陳燼依然穿著那件黑色的羽絨服,敞開拉鏈,大步向前走,穿過曲折的回廊。他有所感覺,發(fā)現(xiàn)身后那只烏龜行動緩慢,于是在無形中放慢了腳步。
忽地,身后那條小尾巴拉住了他羽絨服的一角,聲音可憐兮兮的:“我的外套落包廂里了。”
陳燼閉了閉眼:“我給你回去拿?!?/p>
他幾乎是硬著頭皮進(jìn)去拿池姜的外套,解釋自己還有事需要先行離開,在一群人意味不明的眼神中拿著池姜的外套離開了包廂。
陳燼信步走出飯店,看見池姜正站在門口,眼睛出神地望著遠(yuǎn)處,有風(fēng)吹來的時候,她緊緊抱著自己的手臂,整個人看起來十分瘦弱。陳燼斂下心神,三兩步走過去直接把外套扔她頭上,板著一張臉:“穿上?!?/p>
外面冷風(fēng)瑟瑟,寒星嵌在瑩藍(lán)的天幕上,發(fā)出微弱的光芒。池姜坐在陳燼車子里,背靠在椅子上,感到一陣頭疼。
“你住哪兒?”陳燼問。池姜輕聲報了個地址,陳燼一聽,語氣嘲諷,“換地址了?”
池姜輕“嗯”了一聲,陳燼不再說話,認(rèn)真開車。氣氛一陣尷尬,池姜伸手點開車載播放器,一道溫柔繾綣的女聲響起:
Your fingertips across my skin(你的指尖輕滑過我的肌膚)
The palm trees swaying in the wind(棕櫚樹在風(fēng)中翩翩搖擺)
You sang me Spanish lullabies(你為我吟唱那西班牙搖籃曲)
The sweetest sadness in your eyes(你的眼中映出甜蜜的憂傷)
I never want to see you unhappy(我不愿看到你的哀傷)
I thought you want the same for me(我以為你也一樣)
Goodbye, my almost lover(再見了,我無緣的愛人)
Goodbye, my hopeless dream(再見了,我無望的夢想)
I'm trying not to think about you(我盡力不再想你)
Can't you just let me be?(請放過我讓我獨自離去?)
……
這歌詞講述的是一段無緣感情,也表明了對另一方的思念和無可奈何,池姜聽得心煩意亂,直接把音樂關(guān)了。
車窗外霓虹燈在飛速倒退,像老電影里零碎的片段,池姜干脆靠著座椅假寐。半睡半醒間,恍惚感覺陳燼把車停下了,他的手敲了敲方向盤,聲音清冷:“到了?!?/p>
“謝謝你送我回來?!背亟獋?cè)身想解下安全帶,卻發(fā)現(xiàn)怎么也解不開,原來是一縷頭發(fā)纏進(jìn)帶扣里了。陳燼冷眼看著也不上前來幫忙,像是要揭穿她故意而為之的把戲似的。
池姜干脆從包里掏出裁紙的美工刀,毫不留情地直接剪掉那縷黑發(fā),也終于解開了安全帶。她氣息不穩(wěn),氣得整個人都在發(fā)抖:“謝謝,天太晚了,我就不邀請你上去坐坐了?!?/p>
眼看著池姜毫不留戀地就要摔門離去,陳燼忽地兩手扣回她的腰,讓她重新坐回位置上,聲音帶了點疲倦:“抱歉?!?/p>
半晌,他又問:“好久不見,過得好嗎?”
這句話真的適用于所有分手又重逢的戀人,以前她覺得俗,現(xiàn)在聽到這句話,池姜不由得鼻頭泛酸,但她還是打開了車門,酒勁還沒散去,說話也大膽起來:“不好,因為你沒有來找過我,一次也沒有。”
車窗外的冷風(fēng)如一頭困獸嗚嗚地叫著,似聲聲控訴,又像上帝的嘆息。有些事情,不要輕易去觸碰,往事如潮汐,風(fēng)一吹,就漫無邊際地涌上心頭,久久不能散去,讓人疼痛不已。
五年前發(fā)生的事仿佛就在昨天。
二〇一二年,是個意義非凡的年份,傳說中的世界末日。有人幻想著在最后的時間里能到月球上去,而有人爭分奪秒地想著告白。這一年,羅納爾多退役,許多粉絲開了一瓶又一瓶的啤酒,抱在一起徹夜痛哭。
這一年,池姜幾乎是零距離地接觸到了自己喜歡的職業(yè)和人。地球悄悄轉(zhuǎn)動,不知道轉(zhuǎn)到哪個點,怦然心動的心情就出現(xiàn)了。
池姜坐在寢室對著鏡子認(rèn)真地化妝,眼線有一丁點畫歪了,她都要拿筆重新來過。她手法嫻熟,動作利索,化出的妝容精致又妥帖。
池姜今天給自己化了個稍微素雅點的妝,可是降不住她長了一雙勾人的桃花眼,細(xì)細(xì)長長的眉毛,簡直就是老電影里走出來的香港女明星。
“姜妹,你這化妝技術(shù)太厲害了,人都變美了。”室友不停地感嘆,“照我說,你還面試什么實習(xí)小記者啊,直接直播化妝啊,日進(jìn)斗金?!?/p>
另一位室友施施盤腿坐在椅子里,她體形龐大,肩膀上的肉一層層的,架不住她還在不停地吃薯片:“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這么沒追求嗎?還有,她是因為底子好,不是因為化了妝才這樣的。”
宋佳佳被她噎個半死,只得沖過去搶她的薯片吃,明明吃得很急嗆到了,宋佳佳還挑釁似的看了施施兩眼。
施施不說話,用一種看傻子的眼神回看了一眼,轉(zhuǎn)身去拿桌上的手撕牛肉干。池姜收拾好自己的東西,笑著說:“我要走了,等我告捷歸來請你們吃大餐?!?/p>
“我要吃東門那家的火鍋。”
“加五斤大閘蟹!”
“沒問題?!背亟砗髶]了揮手,步伐輕快地離開了寢室。
池姜還在讀大四,正是出去鍛煉的好機(jī)會。當(dāng)收到FNC(楓市廣播電視臺)的面試邀請時,她激動了好一陣子。
池姜站在校門口拿出手機(jī)點開打車軟件叫了輛車,剛好今天周末,進(jìn)市區(qū)的人比較多,叫車也費了好長一段時間。
一輛銀白色大眾緩緩開來,池姜坐上車的第一句話就是:“到市區(qū)的廣播電視中心,麻煩您快點?!?/p>
開車的是個中年司機(jī),他一邊掉頭一邊應(yīng)下來:“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你遲到的?!?/p>
事實證明,有些東西不是人為可以控制的,比如堵車。他們從高架橋下來之后就一直堵在新約站,池姜亮起手機(jī)屏幕看了看時間,急得手心冒汗。
面試最重要的一點是什么?就是守信,這個是給面試官留下的第一印象,十分重要。
好在只堵了十五分鐘左右,道路開始暢通。車子開到三叉花園那段路時又堵得不行,池姜心里焦急,不停地催促司機(jī)。
司機(jī)一看路況,立即打了方向盤抄了近路。偏偏池姜就是這么背,眼看快要到達(dá)廣播電視中心的時候,車卻撞上了一輛銀灰色的布加迪,直接追尾,蹭掉了對方的一塊漆。司機(jī)猛地一剎車,池姜的腦袋隨著慣性撞回椅背,頓時一陣頭暈?zāi)垦!?/p>
池姜看著司機(jī)第一時間下車跑過去跟那輛布加迪的主人道歉,掏出手帕不停地擦汗,一臉的誠惶誠恐。
池姜低頭思忖,事情因她而起,司機(jī)要不是為了不讓她遲到也不會抄近路,說來說去這都是她該擔(dān)的責(zé)任。
池姜解開安全帶,捋了一下稍微有些亂的發(fā)型,推門下車。她走過去對還在解釋的司機(jī)說道:“叔叔,謝謝您送我來,這事我來負(fù)責(zé)吧。”
這會兒司機(jī)大叔的電話又振個不停,他從褲袋里掏出一張名片塞到池姜手里,喘著粗氣說:“行,姑娘,我這會兒有點急事先走了,有什么解決不了的可以打我電話。”
池姜接過名片笑了一下,正思忖著,那輛布加迪鳴了幾下喇叭,顯示主人的不耐煩。最后,對方直接打開車門走下來,身姿挺拔地站在車旁盯著池姜的方向。車主穿著一件煙灰色連帽衫,高挺的鼻梁上架著一副茶色墨鏡,神色冷峻,看不出喜怒,卻給池姜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剛下過雨,地上還是濕漉漉的,池姜快步走上前,豈料不小心踩中了一個泥水坑,幾個泥點濺到了面前這個男人的身上。
干凈沒有一絲褶皺的褲管和衣服立刻被濺上了幾個泥點,對方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沒等池姜說句對不起,他從牙縫里吐出幾個字:“你先在這兒等著?!?/p>
說完,他就回到車上,并從車上趕下一個和池姜年齡相仿的年輕姑娘。女生嘟囔道:“有潔癖又龜毛,難怪沒有女朋友。”
女生梳著一個可愛的花苞頭,嚼著口香糖,露出一個善意的笑容:“嗨?!?/p>
池姜還沒來得及應(yīng)聲,旁邊就發(fā)出甩車門的聲音,剛才那個年輕男人以為自己在走時裝秀嗎?他已經(jīng)脫下了剛被弄臟的衣服,套上了一件黑色的T恤。
隔著一副墨鏡,池姜好像看到了一種類似于譏諷的笑容掛在他臉上。只見那男人從鼻孔里發(fā)出輕哼:“弄臟我的衣服怎么辦?”
“不好意思,要不我拿去干洗或者賠給你?!背亟此@副模樣也懶得客氣,態(tài)度不卑不亢。
墨鏡男一副懶得計較的樣子,直接把裝在袋子里的衣服扔進(jìn)垃圾桶里,在空中留下一個利落的拋物線。只聽他用一種施舍的語氣說:“算了,也就二百五十塊而已?!?/p>
池姜輕呼了幾口氣,強(qiáng)忍住回罵的沖動,轉(zhuǎn)過頭對那個女生說:“你好,非常抱歉,我剛好像看到你們車后面被蹭掉了一塊漆,因為我有急事要處理,先打保險公司電話報案,我負(fù)全責(zé),到時定損,還有那件衣服的錢。”
池姜態(tài)度誠懇,說出了她能想到的解決辦法。她以為對方至少會刁難和罵兩句難聽的話,沒想到花苞妹妹揚起笑容:“好啊,剛好我手機(jī)沒電了,麻煩你加下我大哥的微信?!?/p>
“陳思渺,是不是皮癢了?”年輕男人側(cè)過頭揚了揚嘴唇,給了她冷冷的一記眼刀。
花苞妹妹立馬慫 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姐姐,我手機(jī)又有電了,我加你微信之后聯(lián)系你吧?!?/p>
“……”
池姜忙點頭,拿出手機(jī)掃了花苞妹妹的微信后,再次向他們道歉鞠了一躬才離開。陳思渺看著她急促的步伐,扭過頭一臉的認(rèn)真:“大哥,我覺得她長得像我未來的嫂子?!?/p>
被稱作大哥的男人雙手扣在方向盤上,透過茶色的墨鏡看著池姜離去。她穿了一件簡單的襯衫搭了一條長裙,孔雀藍(lán)的裙子隨風(fēng)飛揚,在他的視線里漸漸消失變成一個點。
“呵,上次看見在街邊高喊著‘洪湖水浪打浪賣襪子的女生,你也說長得像我女朋友?!标悹a譏誚道。
陳思渺訕笑了兩聲:“我這次是認(rèn)真的?!?/p>
對方冷笑了一聲沒再理她。
FNC大樓,池姜站在樓下仰望,幾個燙金大字嵌在高樓大廈里。她仰頭看著,心里升起了一種肅穆之感,池姜給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設(shè)才推門而入。
廣播電視大樓整潔如新,員工們穿著職業(yè)套裝、戴著藍(lán)色工作證,個個行色匆匆,扛設(shè)備的人一邊連線一邊往外走,演播廳負(fù)責(zé)采訪的主持人也是手握著一杯咖啡匆匆上樓。前臺小姐則禮貌地詢問池姜是否有預(yù)約。
池姜感覺這棟大樓里的每一個人都像是一顆小小的螺絲釘,在共同維持新聞中心的運轉(zhuǎn)。
池姜被人事小姐領(lǐng)進(jìn)一間空辦公室做了約三十分鐘的試題,主要是考核她的新聞知識技能和專業(yè)素質(zhì)。池姜這會兒剛做完試題還沒緩過神來就被喊話說要面試,以至于她進(jìn)去的時候手心出了一層汗。
面試區(qū)依次坐了三個面試官,室內(nèi)過于安靜,弄得氣氛有些緊張。池姜靈機(jī)一動,用英文做了個自我介紹來博取面試官的好感。
一位正對著池姜的女面試官低頭看了下她的簡歷,毫不留情地批評:“聽說你遲到了,知不知道新聞工作者最注重的就是時間觀念,很可能遲到一秒你就錯失一條價值極大的新聞。”
池姜只得鞠躬道歉,也不能去辯解什么,因為遲到就是遲到,這是一個既定的結(jié)果。
女面試官板著臉提出了第一個問題:“如果調(diào)派你去一線采訪,要做什么準(zhǔn)備?”
“一是訂酒店和機(jī)票,確認(rèn)線路;二是領(lǐng)設(shè)備,信息確認(rèn);最后是做功課?!背亟妓髁艘粫赫f出口。
一位長相嚴(yán)肅的男面試官接著提問:“在新聞媒體工作者中,包括但不限于體育行業(yè),你最崇敬的是誰?”
池姜目光堅定,毫不猶豫地說道:“法拉奇?!?/p>
“最后一個問題,你為什么選擇當(dāng)一名體育記者?”另一個男面試官拋出這個問題。
池姜愣了愣,雖說這是一個很常見的面試問題,她卻不想隱瞞自己的真實想法,直接用一種十分認(rèn)真的語氣說道:“因為很喜歡一名職業(yè)運動員,想親眼看他親吻國旗,共同見證他的榮光?!?/p>
空氣靜默,面試官也沒想到她會這樣回答,氣氛僵持。忽地,面試區(qū)傳來一道漫不經(jīng)心的嗤笑聲,帶著幾分嘲諷。明明這笑聲不大,但在這過于安靜的氛圍中就顯得有些刺耳了。
池姜循著聲音的來源處看過去,先前那個一副“我誰都不關(guān)心”的布加迪面癱臉居然出現(xiàn)在這里,還悠閑地坐在角落里用iPad錄她!
池姜臉漲得通紅,這種做法簡直就是在凌遲她,被人堂而皇之地知曉了少女心事,再聯(lián)想到之前還被這個面癱男變著法兒罵二百五。她盯著眼前這位戴著過于夸張的茶色墨鏡以至于把臉蓋住了大半的男人,冷聲問道:“你為什么拍我?”
男人挑了挑英俊的眉毛,嘲諷似的“嘖”了聲,起身把iPad遞給其中一個面試官,一臉嫌棄:“老季,錄好了,以后要我來給你打雜也不是不可以,按分鐘收費。我還有事先走了。”
池姜看著眼前這個人伸出長臂將連帽衫后面的帽子扣在腦袋上,板著一張漂亮的棺材臉從她身邊擦過離開了面試區(qū)。
池姜氣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那位被稱作老季的面試官一臉尷尬,他咳嗽了幾聲道:“池小姐,這次面試就到這兒了,之后我會以電子郵件的形式通知你面試結(jié)果?!?/p>
池姜勉強(qiáng)擠出一個笑容:“好?!?/p>
人事小姐說面試結(jié)果要三到五天才能出來,池姜忙點頭并表示感謝。她走出FNC大門的時候,忍不住回頭戀戀不舍地看了下這棟大樓。這次面試,池姜連及格分都不敢給自己打,再加上遇到個面癱臉,更是破壞了她的好心情。
池姜回到寢室的時候,剛坐下沒兩分鐘,還沒從失落的情緒中緩過來,門口就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闖進(jìn)一個女生。一米七二的個子,一頭短發(fā),英氣十足,杏眼長腿,用北京話來說就是颯蜜兒。這位颯蜜兒的長相可以用俊俏來形容,加上性格豪爽,在校從來不乏追求者,她卻一一拒絕。
因為她是永遠(yuǎn)的單身主義。
廖靖希一屁股坐下來,直呼了句:“水?!?/p>
“姜妹,面試得怎么樣了?”廖靖希問。
池姜倒了一杯水給她,嘆氣:“別提了,估計沒戲。”
廖靖希剛想安慰她兩句,就聽到池姜發(fā)出一聲驚呼:“靖希,最新消息,擊劍神話三天后去新約市參加擊劍賽,資料顯示燼哥和我們是活在同一座城市,我想去為他加一下油,所以……”
廖靖希還沒來得及冷笑出聲就被來電鈴聲打斷,她打了個抱歉的手勢,接起電話。不出三秒鐘,她的眉毛便皺在一起:“你去跟那個小子說,那天不把演出場地空出來就等著被揍吧?!?/p>
對,廖靖希不僅是個單身主義者,還是個小有名氣的當(dāng)紅樂隊的主唱,但她為人低調(diào),校內(nèi)只有小部分人知道。這也是池姜喜歡她的一點,不僅如此,兩人氣場還相同,什么都能聊到一起。
“去機(jī)場堵人這種花癡行為我可干不來,”廖靖希沖她挑了挑眉,“要花癡也是別人花癡我?!?/p>
“但是為了我家寶貝,哪有不去的理兒?!绷尉赶T掍h一轉(zhuǎn),還朝池姜拋了個媚眼。
池姜配合地給了個飛吻。我們廖大小姐可是個坐不住的主,在寢室待了沒兩個小時又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走了。
之前,池姜都是通過電視媒體、雜志接觸到陳燼,他也會直播,但是次數(shù)較少,不是直播他的擊劍比賽就是平時的運動訓(xùn)練,極少看到他直播日常的生活,也從來沒近距離接觸過他本人。
除了多年前的那次相遇,陳燼居高臨下地摸了摸她的頭,語氣是難得的溫柔,叫她“小孩”。
陳燼他們?nèi)バ录s市那天,池姜和廖靖?;烊敕劢z中為他們送機(jī)。廖靖希對此嗤之以鼻,笑了一聲:“我對他沒興趣,粉絲不是你嗎?是誰老熬夜看他打比賽的,校門口那賣雜志的老頭一見到你眼睛就瞇成一條縫……”
“……”
池姜她們準(zhǔn)備得倉促,應(yīng)援服也沒來得及買。池姜穿了一件湖綠色掐腰連衣裙,混在人群中實在打眼,不過粉絲們無心關(guān)注她們,一直站在原地等待陳燼的到來。
約一刻鐘后,人群中不知道誰發(fā)出一聲激動的尖叫:“燼神來了!”池姜順著那女生的手勢望過去,一群身形高大的男人正往前走,旁邊還跟著幾名工作人員。
“快點啊,趕快去要簽名?!狈劢z驚呼。
池姜憑借之前在視頻看過的人像記憶,在一群年齡相仿的年輕人中辨認(rèn)哪個是陳燼,她又有點近視,只得瞇著眼來辨別。她發(fā)現(xiàn)里面有個身高約一米八七的年輕男子,一件簡單的白T恤松垮地套在身上,露出的精致鎖骨與下頜連成了一個漂亮的弧度,下身搭的是磨得有些發(fā)白的淺藍(lán)色破洞牛仔褲,像極了老舊的信箋,整個人散發(fā)出的干凈清冷的氣息讓人不自覺地被吸引。
池姜在不遠(yuǎn)處目測了下陳燼的身高,拿站在她前面的廖靖希,還有她自己的身高來比,三人活脫脫地組成了一組最強(qiáng)Wi-Fi信號啊。你說這人沒事長那么高干嗎?這么多女生都往陳燼身上湊,怕是她們自己的手機(jī)信號不強(qiáng)吧。
池姜這會兒忽略了自己也是去尋找信號的事實。
這邊的一個正太臉擊劍運動員搭著同伴的肩膀,嘆了一口氣:“看到?jīng)],人群中應(yīng)援橫幅最小的就是我的粉絲?!?/p>
同伴一把甩開他的手,有些痛心地說:“你又不是不知道燼哥的魅力,上次比賽完有粉絲過來找老大要簽名,發(fā)現(xiàn)他不在后退而求其次要了我的簽名。因為是我,她居然拿了張草稿紙出來讓我簽,背面還印著《中學(xué)生守則》,而我很沒骨氣地簽了?!?/p>
陳燼本是低著頭在玩手機(jī),他回頭看了同伴一眼,用一種很平淡的語氣問:“你們很喜歡簽名?”
“不喜歡。”兩位隊友立刻搖頭。他們太了解陳燼了,只要他以一種平和的語氣提問,多半沒什么好差事讓他們干。
而他們的另一個同伴,明知道這是重要場合,還穿著一雙拖鞋頗為自得地站在一群收拾得無比鮮亮的隊員中間。此人叫張加鶴,也是風(fēng)之光隊的成員之一,為人散漫,身上散發(fā)著一種憤世嫉俗的氣質(zhì)。
比如現(xiàn)在,他看著一大群沖過來的女生,即使其中也有自己的粉絲,卻依舊冷哼了一句:“花癡?!?/p>
這邊,一大群粉絲瘋狂地朝陳燼他們所在的方向追去,池姜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被一群姑娘推著往前走,瞬間就和廖靖希沖散了,被人群帶到了最前邊。
池姜感覺自己有些喘不過氣,偏偏今天又穿了中跟涼鞋,不知道誰還猛地推了她一把。池姜一個踉蹌朝前撲去,混亂中,有人上前來及時抓住了她的手臂。
雖然沒有像預(yù)想中那樣與地面來個親密接觸,但她因為慣性撞上了某個硬邦邦的胸膛,太硬了,池姜被撞得眼冒金星,痛得眼淚直掉。
對方的胸膛堅硬又滾燙,身上散發(fā)著帶點澀意的佛手柑與冬日薄雪的味道,清冽極了??諝夂鋈蛔兊渺o默,隱約中,她好像聽到了女生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
對方一把將她拎正,聲音干凈得如黃昏里的琴弦,詢問道:“沒事吧?”
池姜捂著撞得發(fā)酸的鼻子,淚眼汪汪地抬頭看他。
四目相對中,池姜大吃一驚,眼睛瞬間瞪圓,呆呆地看著剛剛救了她一命的男生。
陳燼也怔了兩秒才反應(yīng)過來,扯了扯嘴角,低頭看著眼前身高只到自己胸前的女生,巴掌大的臉上滿是不可置信的表情,眼神惶恐,卷曲的眼睫毛還銜著一顆晶瑩剔透的淚珠。
陳燼極快地掃了她一眼,發(fā)現(xiàn)她白皙的右臉頰上畫著一顆紅色的愛心,手里還拿著他的橙色應(yīng)援橫幅。
池姜被盯得不知所措,橙色應(yīng)援橫幅是出發(fā)前廖靖希塞給她的,廖靖希還煞有介事地說:“你得有個真愛粉的樣子,不能被那群花癡給比下去了?!倍橆a上那顆紅色愛心則是池姜用唇線筆一筆一畫地畫上去的。
陳燼輕輕地笑了一聲,聽得池姜耳朵發(fā)癢,只見他薄唇一張一合,還故意咬重了那兩個字:“粉絲,嗯?”
“不是故意碰瓷的嗎?”男人一副冷嘲的語氣。
旁邊的正太臉隊員還不明情況地哇哇大叫:“老大,你多了個粉絲有什么稀奇的,全天下都遍布你的粉絲。”
陳燼并不理會她,從口袋里掏出根棒棒糖,利落地將包裝紙撕開,將糖含在嘴里。一米八幾的大高個,看起來高冷無比的人,卻叼著根棒棒糖隨意地站在粉絲面前。
池姜有些欲哭無淚,追星是沒什么稀奇的啊。稀奇的是,這個她追了那么多年的精神偶像竟然是前幾天害她出糗的男人,也是她吐槽了無數(shù)遍的面癱男!
一個身高一米八幾的大高個嘴里叼著根棒棒糖,這和網(wǎng)上報道的人設(shè)不符啊。
但沒人覺得怪異,粉絲還用激動到不行的聲音說:“原來這是燼神的最愛啊,看起來好萌。學(xué)到了新技能,以后我要為他開間糖果店。”
池姜覺得自己的世界觀碎了一地。
這時,陳燼身旁的工作人員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大概是催促他要登機(jī)了。陳燼斂了神色,用一副平常的語氣對粉絲說:“謝謝你們來看我們,放心,比賽會贏給你們看的?!?/p>
剩下的隊員給就近的粉絲簽了名安撫好他們的情緒后,由工作人員維持秩序送他們?nèi)サ菣C(jī)了。陳燼走的時候依舊板著一張臉,朝后瀟灑地?fù)P了揚手。
留在原地的粉絲摸著胸口說:“燼神好溫柔好溫柔,我的心跳得好快好快。”
“是啊,長得帥就算了,性格還這么好?!币粋€高個子的女生癡癡地望著他離開的背影。
池姜呆立在原地,心情不亞于坐了過山車般忽高忽低,直到被人扯著往外走她才回過神來。走出機(jī)場,廖靖希才放開她的手。池姜揉了揉發(fā)酸的手臂:“靖希,你干嗎急著拉我出來?”
“要不說聰明的姜妹遇上男人腦子就不夠用了,”廖靖希輕彈了一下她腦袋,一副看破世事的語氣,“你剛才可是在眾目睽睽下對燼神‘投懷送抱,那些女粉絲肯定想快點扒了你的皮?!?/p>
“都怪那些花癡女害得我摔了一跤,剛才有個臭小子扶了我,”廖靖希氣得齜牙咧嘴,“一想到被男人碰了我就渾身不舒坦,等會兒回去我要洗十遍澡?!?/p>
池姜有些失笑,廖靖希的厭男癥就是這么恐怖,雖說樂隊里有男成員,但也是相識已久的。廖靖希喜歡把自己圈定在一個熟悉的圈子里,如果中途有陌生人闖進(jìn)來,她便會習(xí)慣性地抵觸。池姜大概知道一點原因,好像是她被前男友拋棄過,對男人徹底喪失了信心,加上自身性格如此。
幸好廖靖希還沉浸在對剛發(fā)生的事情的罵罵咧咧中,沒有注意到池姜早已紅透的耳根。
快到學(xué)校時,廖靖希才發(fā)現(xiàn)池姜的不對勁,側(cè)頭拉了一下池姜,直接問:“姜妹,你怎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該不會是一眼定終身了吧,我跟你說男人就是墳?zāi)?,我不希望你早亡?!?/p>
池姜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說不上。畢竟是粉絲第一次見到偶像真人嘛,你想想,要是艾瑪·沃森站你面前,你什么反應(yīng)?”
“哪會像你這么淡定,我會當(dāng)場心跳加速,然后暈過去吧?!绷尉赶TO(shè)想了一下,“不過你怎么拿我女神和那些凡夫俗子相比?”
這周恰逢五一,因為連著周末,池姜學(xué)校連續(xù)放了四天假。池姜的室友大部分都是本市或者鄰市的,有的選擇回家,有的出去陪男朋友了。廖靖希有詢問過池姜的假期安排。
池姜看著手邊的書頭也沒抬:“待寢室唄,還有圖書館?!?/p>
“要不去我那兒湊合一下,”廖靖希知道她家里的一些情況,建議道,“晚上帶你看我演出,嗨個三天三夜?!?/p>
池姜把手邊的單詞書折了一個小角,打趣道:“得了吧,太鬧騰,下次吧?!?/p>
廖靖希也不勉強(qiáng)她,比了個OK的手勢。
待真正放假那天,室友都走了之后,偌大的寢室顯得空蕩蕩的,池姜也不覺得落寞。這么多年,她早就習(xí)慣了獨自一個人生活,再說假期也沒哪兒好去的,還不如待在學(xué)校多看兩本書。
窗外沾著濕氣的風(fēng)吹得樹葉沙沙作響,陽光透過縫隙灑下來,一片斑駁。池姜把窗簾拉開,讓日光鋪進(jìn)來,卷起了細(xì)小的塵埃。
她把床單、被套拿去洗衣房清洗,放進(jìn)去的時候還加上了青柑味的洗衣液,一時間,青柑淡淡的香味飄在空氣中。忽地,池姜不知怎么就想起了陳燼的那張臉。其實,她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想起他了,只是每次都故意忽略腦海里的那張臉而已。
池姜想起那天在機(jī)場見到的那雙漆黑的眸子,他下巴處還掛著黑色的口罩,一臉痞笑地看著她:“粉絲,嗯?”
那是一張讓人難以忘記的臉,只可惜,他看起來好像不記得她了。前幾天遇見他發(fā)生了一系列倒霉事后,她還暗自吐槽這張高冷的面癱臉,可當(dāng)這張臉換成是陳燼的臉之后,好像就沒那么討厭了。
甚至只要一想起他的臉,還會有一種心癢癢的感覺。
池姜打開水龍頭沖了下滿是泡沫的手,決定做點什么沖淡心里的這種感覺。
池姜回到寢室,拿出手機(jī)登上微信。
她點開花苞妹妹的對話框,對方的頭像是一只黃色的可達(dá)鴨。
池姜在心里想了一下措辭,才開始編輯短信:你好,我是池姜,上次不小心蹭了你車的那個。因為之前有事情在忙,就沒有和你商量賠償?shù)氖?,這兩天你看是否有時間約出來見一下面?
池姜在點擊發(fā)送前還添了個笑臉上去。
可能是對方正在玩手機(jī),迅速回復(fù)響起的提示音差點嚇了池姜一跳。池姜點開一看,對方好像很激動的樣子:好呀好呀,下午我們可以約。還附加了一個可愛的表情,接著又發(fā)來一條見面地址的信息。
下午出門的時候,池姜稍微打扮了下,挑了件復(fù)古純色裙,用卷發(fā)棒燙了下發(fā)尾。見面的地點選在一家較偏的咖啡廳,但勝在安靜,環(huán)境舒適,只有潺潺如流水的鋼琴聲和客人低聲交談的聲音。
花苞妹妹提前到了,正百無聊賴地坐在咖啡廳,看見池姜到來時眼睛立刻亮了起來。
池姜看見花苞妹妹招手便走了過去拉開椅子坐下,她把菜單遞給花苞妹妹,笑著問:“你喝什么?我請你。”
花苞妹妹點了杯摩卡,而池姜只點了一杯白開水。
花苞妹妹瞪大眼睛:“哇,果然仙女是只喝露水的嗎?難怪池姜姐姐身材這么好?!贝_實,池姜的身段很好,明明是一條沒有抽繩的裙子卻顯得腰肢纖細(xì),還長了一雙大長腿。
“沒有,是我習(xí)慣了喝白開水,偶爾也會喝點別的?!背亟忉尩?,隨即看向她,“對了,你叫什么?”
花苞妹妹低頭喝了一口咖啡,眼睛彎起來:“我叫陳思渺,以后你就叫我渺渺吧,之前坐在車?yán)锢渲粡埬樀氖俏矣H哥?!?/p>
池姜將垂下來的頭發(fā)別到耳后,把心里預(yù)備好的話說出來:“渺渺,那輛車子的事,你可以拿維修單給我,我這邊賠償給你?!?/p>
布加迪蹭掉一塊漆的維修費用不是一筆小數(shù)目,池姜雖然還是個學(xué)生,但她媽媽這些年打到她賬戶上的生活費之類的,存起來也有不小的一筆。
陳思渺忙擺手,推辭說不用。池姜有些哭笑不得,沒見過這么善良不差錢的車主,在她堅決的態(tài)度下,陳思渺還是堅持不肯收。
突然,陳思渺靈機(jī)一動,眼睛骨碌轉(zhuǎn)了起來:“這樣吧,池姜姐姐,你看這車也不是我的,是我哥的,我也做不了主,要不我把他的微信給你,你加下他?!边€沒等池姜回答,陳思渺立刻點開微信將陳燼的名片推送了過去,還笑臉盈盈地看著她。池姜只得假裝低頭喝水掩蓋自己臉頰有些燙的事實。
陳思渺覺得自己替家族做了一件重大的事,點開陳燼的頭像發(fā)送消息:大哥,我在跟我未來嫂子面對面地聊天。
陳燼直接高冷地回:?
陳思渺繼續(xù)堅持:你就猜一下啊。
陳燼在那頭思索了一下:表哥又被二姨拉出去相親了?
陳思渺一臉的無語:……
她立刻偷拍了張照片發(fā)過去。這會兒陳燼正走在路上,他被教練帶著去提前熟悉比賽場地。陳燼拿起手機(jī)想看下臭丫頭又發(fā)了些什么煩人的,結(jié)果一點開對話框,是一張照片。
女生穿著酒紅色復(fù)古裙,襯得膚白如雪,飽滿紅潤的嘴唇上沾了一滴水珠,瞳孔顏色極深,眼型像極了薔薇花瓣,眼尾向上挑,冷艷又帶了一絲絲茫然。
明顯是抓拍的。
陳燼微瞇著眼,大腦放空了一秒,腳步跟著停了一下,結(jié)果跟在后面的湯啟鳴撞上了他的后背。湯啟鳴打趣道:“前兩天被女粉絲一頭撞進(jìn)懷里,現(xiàn)在又被我撞上后背,我……不介意做小的?!?/p>
“我介意?!标悹a毫不留情地說。
正太臉這時按捺不?。骸盃a哥,難得走神啊,剛才我看你一直在看手機(jī),以前你都懶得看手機(jī)的,不會是女朋友找你吧?”這話一出,其他隊員立馬湊過來,激動地表示要看嫂子的真容,卻被陳燼一個眼神給秒殺回去。
一向?qū)κ朗露疾魂P(guān)心的張加鶴這時也來了點興趣:“看看?”
陳燼順勢把手機(jī)放進(jìn)兜里,飛了一個眼刀過去:“大鶴,你什么時候也這么八卦了?”
張加鶴聞言,踹了正太臉一腳:“還不是被這小子影響的。”
(未完待續(xù))